《任性》杠杆原理

7、大槐树

　　池澈有的时候会在恍恍惚惚的梦里回到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坐在一棵大大的槐树底下，边上是一个巷子，密密叠叠的爬山虎攀在巷子两边。

　　烟雨的江南，临着夏季快到的时间，那些雨点早就没了春天里的朦胧。

　　他藏在爷爷的怀里，坐在大槐树底下的小小棚子里。

　　爷爷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棚子，春来暑往，爷爷坐在这里为过路的人修补坏掉的鞋子。池澈就安静的带个小马扎坐在爷爷的边上。

　　也有和善的客人等着无聊时会不自觉地逗起面前这个面团似的小人儿，没有恶意，但池澈总是缩在爷爷的边上。

　　有时也往爷爷的背后藏。

　　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紧紧地贴在爷爷的背上，两只手也牢牢抱住爷爷的肩膀。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爷爷才会笑着说一句：“小孩怕人哟。”

　　声音里带着常年忙碌的沧桑，但藏在话尾的笑意却更加羞红了身后小孩的脸蛋。

　　但等收摊回家，爷爷让他下次别再陪着一起出摊时，小小的手却死死拽着老人的衣角，也不说话，就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里还包着将出不出的眼泪。

　　不说话，只有眼神的无声控诉。

　　爷爷，也没了办法。叹口气，粗糙的大手揉过面前孩子的头发，池澈就知道了：自己赢了。

　　但第二天一早，池澈还是早早地从床上起来，虽然平时也不赖床但小孩子总在起床前有那么点小脾气。但那天早上，爷爷刚刚在边上坐起，池澈就一个翻身敏捷地坐起在床边。

　　头发还翘着，睁着一双要醒不醒的眼睛，头微微向下低，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打盹。

　　爷爷瞅着面前准备起床但还在打瞌睡的孩子，很小声的笑了一下，但还是小心地将池澈重新哄到床上睡好。

　　“澈澈乖，爷爷去煮个早饭，澈澈还能再睡一会，过会爷爷过来喊你吃早饭。”

　　老人哄孩子还是不算熟练，只能僵着一只手，放轻力度，伴着压低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拍着孩子的背。

　　池澈本来还想挣扎着揪住老人的衣摆，但最终没能敌过枕头的柔软，意识渐渐模糊，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松掉。

　　爷爷得以“脱身”，伴着外面微微发亮的日光开始准备一天的早饭，以及中午带到摊子里的中饭。

　　澈澈还小，还得吃的有营养。

　　这可难倒了这位老人，自己糊糊涂涂过了大半辈子，吃饭往往是随随便便的应付，说起手艺那自然是算不得多好，毕竟自己对吃的一向没什么要求。

　　但是眼下房里还睡着的孩子可经不起这样将就的糊弄。

　　勉勉强强做好了今天的早饭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往来的上学、工作的人从他们的屋子边经过，带来一天的繁荣和忙碌。

　　池澈这回自己醒了。

　　睡饱的面团子在床上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还放在脸的两旁，嘴还不自觉地微微撅着，粉嫩嫩的唇瓣边挂着可疑的透明水渍。

　　池澈这回是真的醒了。

　　只是还有些迷糊，愣愣地抬手摸了摸嘴角，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如果是梦，那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好像梦里流着口水的孩子只是换了个场景但依旧撅着屁股翘个唇角，沉浸在美梦里。

　　池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右手胳膊的疤，只是浅浅的一道，但横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是显得很刺眼。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池澈慢慢开始找自己的意识，也没再躺在床上，而是坐了起来。

　　坐起后盯着床上浅蓝色的床单，大概是睡觉前忘了关窗，半夜下了一场雨后有点降温风顺着窗子一路来到发呆的少年面前。

　　“呼~”地一下，用凉意彻底喊醒面前的人。

　　开学好一段日子了，国庆节都过去了一个多星期，秋老虎渐渐没落，秋天的影子随着昨晚的一场雨慢慢深入这个城市。

　　除了一些长青树种，走在路边的时候，池澈发现好些在夏天繁密茂盛的树已经开始掉自己的叶子，果然是秋天快到了。

　　池澈不算喜欢夏天，也不喜欢冬天，但池澈喜欢秋天、还有春天。

　　尤其是下雨的春天和秋天。

　　路上的许多人因为这场突然的降温已经自觉地添加衣物，池澈自己也在校服里面又多加了一件薄款的卫衣，浅蓝色的衣服衬的他看上去更小一些。

　　最近回家途中的一条马路正在施工，不得已，池澈只能另找一条路回去，倒是没有绕多远，毕竟城市小，哪怕换个路但走个小路又是会走回原来要去的地方。

　　只不过离开了经常走的地方总是会有些不习惯。

　　于是，原本就低的头低的更低了。

　　张新刚出小区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人的身影有点眼熟，和自己一样的蓝白校服、眼熟的书包......以及差不多的身高、身形......和......一直低着的头......

　　艹！这不是池澈？！

　　张新突然有点愣。

　　自己在心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不是就是自己看了快一个多月的人吗？

　　池澈的步子小，张新步子迈的大，刚刚愣神的短暂一会，已经追上去了好大一段路。

　　怎么办？跟着还是顺势追上去，打个招呼。

　　张新看着大大咧咧但这个人是真的觉得挺不好意思，这么贸贸然的，总觉得不合适。（他一定是忘了当年直接出现在池澈面前的事情......）

　　张新这边孩子犹豫，前边的池澈倒是先停下了。

　　他鞋带掉了。

　　没有再犹豫了，张新走到池澈的面前，掐着时间等对方站起来的时候正好挪到他的边上，笑嘻嘻地打着他们之间正式的第二个招呼。

　　“早上好啊，好巧啊，你也走这边？”

　　池澈明显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人是谁，身体则明显的往边上缩了一下，连着眼睛也不自觉的放大。

　　“是我啊......你不记得了？那天竹林里我们打过招呼的，你还带着我回了班呢。”

　　张新说着，竟然有点委屈。

　　果然，正在拿着眼角观察对方表情的张新看见对面少年涨红的脸蛋，心里忍不住又乐了一下。

　　而这边，池澈看着面前的人，显然是想起了对方是谁，毕竟张新也没有长个大众脸，还是......挺有辨识度的。

　　池澈有点慌，手放在两侧微微向后靠着，正在拼命搓着衣角。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应该是涨的通红，即使没有自己摸，但那份热度还是感受到的。

　　池澈内心：好慌啊！！！我怎么办？？？怎么回？？？我可以先走吗？？？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