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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河公子 ...

  •   这几日,雪月楼众妖,除了我都很忙。
      狐狸被派去陪闻野,窦宝宝在加紧修炼,君霰忙着给我的院子布隔音盾和迷障盾,白芷和三七在为聚魂阵做准备,回风则把闻野和司马影的过往讯息收集起来一一上报给我。
      别的都无新意。战龙是货真价实的战龙,太子是地位稳固的太子。
      只不过发现那司马影的身世有些意思——原来这大陈太子司马影,并不是皇室嫡子,也不是长子,曾经却相当于一个皇室弃子。司马影在司马氏皇族中排行第九,他母亲在司马氏皇宫中地位低微,被高阶妃嫔所害,他仅仅八岁那年,投奔舅父家,被舅母赶出,不知流落何方。然而,一年后,大都不知出了什么邪祟,司马氏十余个皇子皆暴毙,老皇帝一病不起,司马影成了独苗,被寻回皇宫封为太子。
      司马影克兄弟的本事,着实令我佩服。但十余个皇子一齐暴毙,这烂帐却算在了妖神的头上,就让我非常难受。
      这件事我派回风调查过,却毫无头绪。回风说十余个皇子皆死于钝系术法,被人一击而死,杀人者却不漏痕迹。
      我问,那有绕过皇室守卫,将诸皇子一击而死的本事的,这三界有几个?
      回风说,五个,东留海魔,战龙闻野,妖帝离忧,青冥阁主,和若是长了脑子的窦宝宝。但这五个,都无动机。

      我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司马影。
      我一个瞬行术,转眼便来到了我在妖界的南荒小院。
      然后……我站在了一张石桌上……
      石桌旁,是正举着棋子的司马影,抬头微微诧异地望着我。他身边两个清秀的小侍卫,纷纷对我拔出佩剑,紧张兮兮的。
      我明明记得这是我的院子中间!什么时候被摆上了石桌!
      司马影微微一蹙眉,斥责小侍卫道,“戚炎,裴良,不得无礼。”
      我有些尴尬,跳下石桌,手忙脚乱帮他整理凌乱的棋子,说道,“真是不巧,真是不巧,本想抄个近路,却惊扰了太子殿下好兴致。”
      司马影微微一笑,“我却觉得巧得很。今日自己和自己对弈,难免无趣……”
      “我不会下棋!”我连忙摆了摆手说。
      琴棋书画,人间雅事,我是一窍不通。一般这种陪客人下棋弹琴聊心事的活,都是狐狸去干。
      可惜如今狐狸分身乏术,在陪泥鳅。
      便宜都让泥鳅占了,我对司马影便有些歉然,说道,“我楼中沉莞,有倾城之貌,琴棋书画样样精绝,明日请她来与殿下对弈,如何?”
      司马影沉吟半晌,起身笑道,“在我心中,却觉得白姑娘更风姿卓绝。”
      这司马影,真是个说谎不脸红的主,还不如泥鳅那厮坦诚。拍我马屁拍到这份上,可谓我雪月楼开门以来的第一人。
      我笑得很敷衍,“承蒙太子殿下夸奖。”
      “太子殿下?”他喃喃重复了一句,望向我说,“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可否不要称呼得这么生疏?”
      呵,我可和你非亲非故。若不是为了妖神下落,你堂堂人族太子,肯屈尊呆在这蛮荒小院?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套,直接携起我手,说,“雪,你唤我云河便好。”
      雪?这称呼听起来熟悉,但这百八十年,大家都叫我“小白”。
      他握着我的手,我一时间又觉得心中悸动难忍。这司马影……会什么邪术吗?
      我福了福身,“那见过云河公子了。”
      “你今日来,可是想问我为何打探妖神一事?”
      我跟人族相处时,经常会感觉自己非常愚蠢,事事被人一眼望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和人族打交道。
      我无奈道,“正是。”
      “我与司马氏其他皇子并不亲厚,无意为他们报仇。此次来,意并不在‘妖神’。只不过看不惯那战龙跋扈,与其争上一争。”
      “那你为了啥?”
      他看着我,似有什么话欲说还休,最终笑了笑,说,“来日方长,日后你自会知晓。”
      我见已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就想溜:“今日多有叨扰,这便告辞。”
      他说,“这几日不曾出门,也闷得慌。雪,可愿我送你一程?”
      哈?你送我?十里路,我一个瞬行就解决的事情,跟着你一个人族一起走路吗?
      我头很大,却不便拒绝他,只好忍耐着说,“有劳你了。”
      云河说,”我们一起骑马回去吧。”
      “挺好,挺好,我还没骑过马,正好试试。”

      当我第三回从马上跌落的时候,我开始后悔刚刚说过的话。这马儿约莫觉得我是只兔子,不配骑它,时不时就将我甩到地上。
      云河面色一沉,对侍卫说道,“这马不懂规矩,拉下去斩了。”
      我连忙说,“我瞧这马儿甚好,颇有灵性,也许过个百八十年,也能修成我一般的妖精。不如请你网开一面,留他一命?”
      “既然你求情,便网开一面。”
      云河的神色与语气似乎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不懂他为何如此自视甚高,明明在这妖魔地界,人族弱得不行,我兔子都能一个打十个。
      我决心不再骑马,“我步行就好。我真身雪兔,未必跑得比马儿慢。”
      他朝我伸出手,“可介意与我共乘一骑?”
      “不,不行。”我连忙摆了摆手。
      云河脸色微微一变。
      我只好解释说,“我是妖精,不宜与人族靠得太近,会使你受伤。”
      云河审视我片刻,突然笑了,说,“我并不惧什么妖气。”
      我只好敛了敛周身气息,勉为其难地上了他的坐骑,由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握着马缰。
      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到剧烈的心跳,这心跳与我自己的心跳连成一线,相互呼应,脸上一阵潮热泛红。我不由得转过头深深打量他一眼:这大陈太子果然有些古怪。
      他突然说,“听闻数百年前,神主宰三界,以龙为坐骑,想必比这些蠢物好用得多。日后若有机会,我为你训一尾龙当坐骑,如何?”
      呵,好大的口气!让泥鳅给我当坐骑,我约莫会先被他给红烧了。
      我不便拂了他的面子,敷衍道,“那甚好、甚好……”
      突然想到,若有朝一日真能拘了那泥鳅给我当几日坐骑,我便也能飞到天上去看月亮了。
      我竟然有点神往。

      正在我浮想联翩之时,只见雪月楼门口石阶上,闻野一袭黑衣,颀长挺拔地立在那里,目光如电般扫过了我的脸,瞬间把我从想象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只听一声巨响,我门前青石板碎成一片片,雪月楼震了几震,千百只雀鹰一齐飞起,叽叽喳喳,怕不是要把回风给吵死。
      灰烟落下,我见闻野仍站在远处,只是手中多了件法器,辰鸣杵。
      这家伙真是,掏个法器出来,搞这么大阵仗。
      我想这龙族和人族果然有些仇怨,若是司马氏最后一名皇子死在妖界,怕是妖神我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手上捏着诀,随时准备开御敌阵。
      戚炎和裴良忙着稳住受惊的马,我与云河的坐骑却波澜不惊,果然太子的马才是最好的一匹。
      云河却出乎意料的镇定,甚至不是镇定,而是淡漠。他竟当作闻野不存在一般,有条不紊地扶我下马,对我笑了笑,说,“近日有幸,借你小院赏览妖界风光。我无以为报,特地作画一幅,绘制中原沃土,奇山大川,过几日便画成,届时想请你一同赏玩。”
      我真是佩服这个云河。都什么时候了,还气定神闲的跟我聊作画?就不怕以他这点道行,随时被辰鸣杵打成泥状。
      趁着闻野还没开始动手,我挡在云河身前,牵过马催他快走,“一定、一定。改日我必再来拜访。”
      目送云河远去,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我回首看见闻野正死死盯着我,神情不似平时那般威风凛然,倒像有七分无奈,三分委屈。
      他欲言又止几回,终于说,“司马影身世诡异,来意不明,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呵,不与他走得近?那妖神下落就是你的了呗。抢生意抢到这个份上,我觉得这战龙也有点掉价。
      我并不想接这个话茬,顾左右而言其他,便看着辰鸣杵,笑呵呵地说,“早听闻龙神殿下法器当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啊……”
      为表钦羡之意,我伸手摸了摸那根银色的杵子。手还没碰到,便被那法器上萦绕的钝力击得指尖鲜血迸溅,为自己的手贱付出了代价。
      闻野瞬间收起了法器,问,“你……手怎么样?”
      我把手放在背后,默默地念了个修复诀,伤口便复原如初。
      “没事、没事。”我对他摊开手指,五指光洁如初。
      他似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我亦深深地望了一眼他。在被龙族人族追杀的那些年里,这修复诀我对自己使过没有万遍,也有千遍。
      我深知,闻野、云河现下虽然都在和我套近乎,也不过是虚以逶迤,想知悉妖神下落。然而一旦知道我就是妖神,必然会手起刀落,绝不留情。

      我现在需要确认一件事,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情。

      我来到沉莞住所。
      沉莞正在煮茶,屋里茶香袅袅。她看到我马上开始满腹牢骚,“你交代我去魅惑那龙神,这次我怕是办不成事。听闻龙族风俗保守,无论男女,都坚贞守一。那战龙更是自幼便训练摒弃七情六欲,简直像块石头。”
      我心中有些残余的慌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口气喝下。
      “哎,沸水茶叶,有你这么乱喝的吗?”
      我静了静心神,说,“先不谈泥鳅。我和你说,我遇到一件怪事。”
      “什么事?”
      “我一靠近那陈国太子,便觉得脸红心跳,悸动难耐。”
      沉莞一惊,“你可是对他动了情?”
      我诧异。我兔子修炼一百多年,只顾认真练功,并未对谁动过情。也不知动情便是这般感觉。
      沉莞追问,“你可觉得他如天人下凡,与众不同?”
      我想了想,说,“不,我觉得他言行诡异,高深莫测。”
      沉莞有些疑惑,一边斟茶,一边沉思,半晌,她摇了摇头,说,“不管你对司马影是否动情,你都要千万克制,不能沉陷其中。人、妖命数有别,不能通婚,你若是对人动情,便会害了他。你难道忘了我曾经么……”
      我当然记得。狐狸与我签血契,承诺永远追随我,是为了一个人。

      沉莞带那人来时,他气息微弱。自身难保的时候,他还护着沉莞,指着我说,“你怎可为了我……与这妖魔做交易?!”
      呵,命魂都开始裂了,还有功夫说我是妖魔。我正啃着胡萝卜,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骂道,“臭讲究什么,你以为我很愿意救你吗?”
      我兔子最看不惯这些满腹世俗偏见的人族,总觉得与我雪月楼妖精做交易是世间邪恶之事。交易,就是你情我愿,并且信守承诺,管你是妖是人是龙是神?
      ”不!求你救救他!“沉莞喊道,”我愿意与你签血契,只要你救他!“
      我瞅了瞅美得不可方物的狐狸,顿时起了怜香惜玉之情,再瞅了瞅那人族,命魂虽可以修,但要是彻底清除每一块血肉中的妖毒,着实太麻烦,便说,“这样,我帮你修好他的命魂,让他自己滚去投胎转世。”
      人、妖、龙三族魂力寿命其实差不多,但人族比较麻烦,每隔几十年肉身便尘归尘土归土,命魂去轮回转世,一切清零,所以人族很少有修炼得强过妖的。
      沉莞急忙说,“不!请你救活他今生!我愿意……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呵,任何事?
      我挑起她的下巴,摆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那我如果要你终身追随我,替我做尽一切下流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也愿意吗?“
      “愿意。”狐狸斩钉截铁。
      “你可知道,人的一生只有短短数十载?妖的一生却有数千年?”
      “知道。”她依然坚决。
      我把手里的胡萝卜朝后一扔,抛给她一张血契,狐狸在那人族的哭嚎阻止中,眼睛眨都不眨地签了。
      我抚着额,我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感慨万千后,我一针把那个人族扎晕,花了整整十日十夜方修复其命魂,清除其体内妖毒,直饿得我头晕眼花。
      然则救活他之后,他便大义凛然与我和沉莞划清界限,拂袖而去。

      在沉思中,只听沉莞叮嘱我说,“你切不可再见司马影……即使心中思念如狂,亦要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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