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伪“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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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成埃尘，我看不清的，竟是你的面容。
——章首
燕京城的街道，依旧是一片喧嚣。
“……？”柳安之说了句什么，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清。
“嗯？”
“夏姑娘，每次和在下一起，都会神游天外呢。”柳安之突然停下了脚步，笑着侧头看我。
“啊……没什么了，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笑着打了个哈哈，追着上一个问题不放。
“在下是说，夏姑娘还是不要和迷迭香的人走得太近为好。”柳安之无奈地笑了笑，只是那目光中竟包含了些微的……宠溺？
是我眼花了吧。
“为什么？”我笑了笑，问道。
“……姑娘可知，传言中迷迭香的人都是和朝廷官府走得很近？”柳安之面容严肃地看着我，道。
“这，我不知道呢。朝廷官府又怎样？”我笑了笑，故作不知地反问道。
“……夏姑娘，请听在下一句劝，这燕京城早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安宁，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波涛汹涌而来。在下只是不希望，夏姑娘被无辜卷入到这接连不断的巨浪之中。”
“柳公子还真是博学呢，连燕京城的形势都能分析得这般深入彻底，小女子，佩服之至。”我笑着说道，简单地带过了话题，迈步先走了一步。
柳安之快步追上我的步伐，想说什么，却似乎还是压下了语言，选择了沉默。
无言地走在燕京城的街道上，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中午家家炊烟升起，看孩童轻笑，听笑语，听鸟鸣。
“谢谢柳公子好心提醒。”思虑再三，还是侧了头对柳安之报以一笑。
抱歉，你的好言提醒，我却只能任其飘作耳边风。
“夏姑娘……”柳安之展颜，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赶紧指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故作激动地说：“是糖葫芦啊，公子要不要来一串？”
原谅我，不能全心相待。
原谅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转移话题。
“夏姑娘……”柳安之一瞬错愕之后，转而展颜微笑着道。
“嗯？”我故意眨了眨眼睛，笑着等他说完。
“不知，夏姑娘今次是否有带了钱袋？”柳安之无比认真地说道，只是嘴角的笑意泄露了他嬉笑的初衷。
“我有记得的！”我也笑，一脸的没心没肺。
“嗯，还是在下请姑娘吃吧，哪有让姑娘掏钱的道理。”柳安之笑着迈前一步，买起糖葫芦来。“姑娘想要哪个？”
“嗯，就这个吧。”我指了一串，笑着叫道。
看着柳安之温和的笑颜，我的笑容似乎有一点挂不住了。
白樱说过，我这个人，总是很残忍。
对谁都不肯交心，又总是自己一脸无辜。
对朋友，不是该坦诚相待么？
呵，所以，我不需要朋友。
“给。”柳安之递了大大的糖葫芦过来，我笑着接过。手指无意间相触，我佯作不觉。一抬眼，也只是看到柳安之□□风的笑颜。
“喂……我们这样，算朋友吗？”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道。
“怎么，姑娘觉得不算吗？”柳安之笑着看了看我，补充了一句，“唉，这话还真是伤人啊……”
哦，我忘了这家伙有点厚脸皮了。
“……算……么？”眨了眨眼，还是不愿深究，对方都说算了，就权当是算吧。我看了看手上一串红红大大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甜甜的，酸酸的，好似人心。
“算的，而且啊，还是男女朋友哦～”柳安之一语惊人，险些让我把口中的糖葫芦吐出来。
“咳咳……”我拍着胸膛，却见柳安之向前一步走着，似乎，也不愿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这一举动，倒是让我如释重负。
“我们这样，算朋友么？”
“当然算，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谁要做你的女朋友！哼！少臭美！”
“难道不是么……紫鸢……”
“唉，夏姑娘的思绪又跑到哪儿去了？”身旁突然传来的男声，硬生生把我从过往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我迷茫地看了看这个世界，才看到面前男人有些无措的表情。无措，却不惊惶，依旧挂着闲雅的微笑。
“啊，没什么。想起一些事而已。”我简单地收拾着情绪，回答道。
“是么，啊，今天的云彩很漂亮呢。”柳安之突然指了指天上的云，说。
“嗯……是很漂亮。”心里感慨着，这家伙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太差了……
“其实，不过是浮云罢了……”我低低地自言自语。
“嗯？姑娘说了什么？”柳安之却似乎听到了这一句。
“人啊，其实不过是浮云罢了。”飘然出现，再飘然离去。虚无缥缈，还是从未真正存在过？
“不会的，至少在下知道，姑娘就在这里。”柳安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肉麻……”我一阵寒颤，转身打算走掉，手腕却被柳安之轻轻抓住。
“在下是说真的……”柳安之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道，脸上的笑，依旧温暖如初阳。
只是，这份阳光对于我而言，太过耀眼了。
“……我想起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我没有挣脱，只是这样推辞道。
“……嗯，那，我们后会有期吧。”柳安之笑着说完，才轻轻地放开了我的手。
我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故作镇静地走远，只是自己觉得，脚步有些乱。
希望，没有被这个家伙看出来。
确定应该离开了对方的视线，我提起气开始一路狂奔。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变化，穿梭于其中的我却恨不得跑得再快点。
风吹得很大声很大声，灌在耳朵里堵塞了思考……
周围人声人语人言笑，尽做了遥远时空的梦幻……
我只记得要跑，却不知道要跑向何处……
……
“哈……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到人生命的脆弱，瞬间撤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我躺倒在一棵树下。
太阳光耀眼得让我无法直视，透过手指缝隙射来的太阳光仍能惹得我一阵阵晕眩。
心里被什么东西压着，沉沉的重重的，透不过气来。
“哈……哈……”胸中一点点闯入的空气，冰冷得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初夏的季节。胸口闷闷的闷闷的，有什么情绪慢慢滋生，找不到突破口。
不要闯进来……不要……
不要靠近我……不要……
不要那样笑……不要……
不要说喜欢……不要……
“不要那样子……对我笑啊……”下意识地捂着脸，任由自己瘫倒在这片树影之下。
树上的鸟儿叫了几声，拍了拍翅膀飞远了。
树间的花儿飘了几下，随着风打旋儿落下。
只有我还在原地，脑袋里空空的，眼神似乎已失去了焦距，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蓝的发灰的天。
“紫鸢，我喜欢你。”莫名认真的话语。
“……我听不到。”任性的话语，嘴角掩藏的微笑。
“我喜欢你，紫鸢。”有点不情愿的重复。
“我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调皮的笑容，对上期待的眼神。
“当然，不可以——”
“紫鸢，对不起。”稍显认真的话语。
“……我听不到。”拒绝了接受，嘴角勾起的冷笑。
“是我对不起你，紫鸢。”重复的道歉，可是，我听不到你的真心啊。
“我没见过你，我不认识你！”被逼着接受的歉意，换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喊叫。
“紫鸢——”
“你走你走你走！去结你的婚娶你的新娘子！我们……不是从来没认识过吗？”眼泪流尽，将一切洗清。
“紫鸢，你别这样——我不会忘记你的……”
“呵，这话可是你说的！”衣裙飘飞，仿若等待起飞的蝴蝶。
“紫鸢——你快点下来……”他的惊叫。
“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得我了——不是么？”坠落，或是重生的飞翔？
离开的那一秒，满意地看到男人在那一瞬没有了可恨的自尊，没有了可恨的矜持，只剩下满目的惊惶。
血色，弥漫于天地的血色。
满眼满眼的血色。
也许，就是在那一天，我爱上了这种鲜红吧？
安静地睁开眼，看天上飘过的浮云。似梦似醒的回忆，搅在脑海里，要靠自己一点点刻意消去。
“在下是说真的……”
柳安之的那一反常态的认真，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原本不愿再去相信什么真实，却莫名地对这一种近于承诺的表白束缚。
因为，这个男人从未认真过吧。
所以，难得的认真，才会这样沉重？
沉重的……罪恶感……
伸出的手臂，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头顶的那片天。
我看不到未来，也不想去回忆过去。
“不会的，至少在下知道，姑娘就在这里。”
……
不要说得那么肯定……
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究竟存在于何处。
安静的时光静静流淌，转瞬间，已入了夜。
身旁传来脚步声，踉踉跄跄的。听出是个小孩，我才收了全身的戒备。
“大姐姐……”小女孩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沉默。“大姐姐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啊……”
“……”不愿回答，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为什么存在，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当初的死亡会直接联系到这一段生命。
对于我而言，谜题更多啊……
“我知道了，大姐姐是不是也没有了爸爸妈妈啦？”小女孩突然一脸同情地说道，“所以才会来这里的，和小沙一样啊。”
“这里？”被这个词提醒道，我抬眼看了看四周。
原来，是这里啊……
“嗯，这里的人都没有爸爸妈妈啦，和小沙一样的，所以小沙最喜欢这里了。”叫做小沙的小女孩一脸幸福地说道。对于她而言，这里，便是个家吧。
“你很喜欢这里？”幽幽地看着这片草地，思绪早已翩飞，嘴上说出的问题，也不过是敷衍了事。
小女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因为……这里让小沙觉得很安全啊……”
呵，安全。
思绪又回到那个讨厌的时候。
这一片草场……虚假的美好……
每天都有一些孩子无故失踪，不关自己的事，我也从不会逼自己在意。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地方，除了冷笑和嘲笑，我不知道我还能剩下什么表情。
死亡带来的，重生么？
是该感谢上苍，还是嘲笑上天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不知道……
甚至，思想已经麻痹的，不愿知道……
上官落雁……上官落雁……
我会让你后悔的。
能印在脑海里的，只剩下这个名字，还有这句话。
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是那一天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这小丫头长得还不错，送到青楼里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一身艳妆的女人连同三名男子笑着凑近了我。
“这小妞之前怎么都没发现呢，你们说是吧。”男人猥琐地笑着。
“这可比之前那几个值钱多了，就算不是卖到青楼，卖个大户人家当□□丫头，也能赚一笔。”另一个男人哈哈笑说。
“卖到哪儿都好，先让大爷我开心开心的……”一个胖男人凑前一步。
“那可不行，难得的美人儿，你弄坏了就卖不了高价了。”
“没事，不弄坏不就好了，就当是给她长经验了。”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女人笑着不做阻拦，其他两个男人却有点不乐意了，“要上也得我们先吧，哪次不是你先扑上去享受的？偶尔也该轮到我们兄弟吧。”
“少废话，这小妞大爷我看上了，你们排队等下次吧。”胖男人狠狠地说道，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怕他，都噤了声。
“小妞，来，大爷好好享受享受……啊……呜……你……”男人一脸□□地扑了上来，未及近身已经倒下了。
“呐，这种家伙的血居然是红色的，你们的呢？”我抬眸望着不远处惊讶的三个人，手中的匕首仍在滴着血。我试着舔了一口，随即后悔地吐了出来，“这家伙的血还真难喝啊～喂，你们三位的呢？”
“你……你……呜啊……”三个人先是像见了鬼似的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转身抱头狂蹿。
“真是可惜……明明味道也许不错呢……”我无奈地转身，想回树下坐着。
然而，三枚飞镖打着风声飞过我的耳畔，那三个越跑越远的人瞬间倒下。
“啊……”钝音让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转身，看到面前不远处站了一个人。“是你杀了他们？”
“是啊……这种死法，你还满意吧？”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可是我就是能感觉到，这个人在笑，无声的狂笑。
“……”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的男人，迎风立在我面前……
“你要跟我走吗？”男人突然笑了一声，居高临下般地问道。
“……”我一时失了语言。
“用死亡来见证自己的存在，这，不是你需要的吗？”男人笑得格外动听，那一双明眸似乎能透过我这副皮囊看穿我的灵魂。那一霎那，我决定跟他走，抛弃这份虚伪的祥和。
“你的名字？”
“紫鸢。”
“很好，紫鸢，从此我便是你的主人。”男人笑着抬高了我的下巴，目光中是傲视一切的霸气。
“是。主人。”我低下头，决定了追随。
用死亡来见证自己的存在，这，不是你需要的吗？
那一天，这片虚伪的祥和被我抛在了身后。
双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黑衣上凝的血越来越多。早已不去在乎，自己亲手结束的那些生命，都是属于哪些人的了。
武功越修越高，心，也仿佛越来越冷，可是也越来越明澈。
因为已经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些什么。
血色……用别人的鲜血书写的存在……难道不是，一种炫美的颜色么？
头脑中走马灯般地一幕幕闪过，我只是习惯性地勾起了那抹微笑。
主人说，这抹笑，正是紫鸢的标志。
是生者对死者，最虔诚的赞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伪“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