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在我家》沈剪灯

34、第三十四章（完结）

　　今天是死神白木禾上班的第一天。
　　因为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现在还处于试用期。如果没出什么差错的话，三个月后可以转正。
　　新手死神不能穿黑袍，因此白木禾身着灰袍。即便如此，那衣服对他来说也过于宽大了，松松垮垮地罩在没几两肉的身体上，柔软的发丝遮盖在帽檐底下。
　　小黑忍不住抱怨：“真搞不懂莫池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木禾紧张兮兮地握着镰刀，胳膊酸得直发抖，颤巍巍地：“我也觉得我不大行……”
　　死神乜斜一眼那个没用的家伙，“镰刀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
　　白木禾结结巴巴：“我不太会弄……”仍吃力地抱着。
　　死神翻个堪比虎鲸的巨型白眼，飞身过去帮对方把镰刀收起。
　　白木禾擦把汗，额头亮晶晶的，感激道：“谢谢呢。”
　　新的一年在不经意间到来，市中心到处洋溢着欢快而忙碌的节日气氛，新闻里播放着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的消息，追求时尚的都市男女无惧严寒，该短裙的短裙，该露脚踝的依然露着脚踝，无比坚定。
　　白木禾和死神来到白木禾生前打工的西餐厅。
　　莫池仍做店长打扮，系着黑色领带，高大身影穿梭在餐厅内，指挥着服务生们忙里忙外。白木禾高兴地上前，开口道：“店长。”
　　莫池笑眯眯地回应：“小白来了呀。”
　　白木禾左右打量，道：“店长这么早就在忙哦？”
　　莫池点点头，不无忧虑：“今年餐厅的租金上涨了，正在想办法呢，涨价的话可能流失顾客，减少菜量又担心遭到差评。”
　　死神忍不住挖苦：“你干脆全职去开餐厅得了。”
　　莫池挑眉：“不赚钱你们在人间能好吃好喝？”
　　白木禾疑惑地问：“为什么死神需要人间的钱呢？”
　　莫池回答：“因为需要还信用卡啊，你该不会以为死神的黑卡是大风刮来的吧？每个月那么多消费和支出，都需要通过人间的银行还回去啊。”
　　白木禾再一次地震惊了：“原来那个黑卡是这么回事？！小黑居然敢大手大脚地花钱，太不懂得心疼别人赚钱的辛苦了！”
　　莫池伸出手指一一比划，“不仅是这家餐厅，我们在人间还有各种投资，金融、房地产、保险、医疗、制药各个领域，有专门的部门和人员运营，月末和季度末要考核KPI的。”一副为钱操碎了心的模样。
　　白木禾连连惊呼。
　　感慨一番后，神情严肃地对小□□：“以后可不能乱花钱了！”
　　小黑面无表情地：“哦。”脸臭臭的。
　　莫池笑眯眯地：“有小白监督小黑，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向店长道了别，飘离西餐厅。
　　白木禾问小黑：“你为什么总是和店长不对付呀？”
　　死神抱着胳膊，大剌剌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呗。”
　　白木禾仔细回忆了下，道：“你第一次去打工的时候就很讨厌店长，我还奇怪呢，那个时候你没有发现店长也是死神吗？”
　　死神道：“没有，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而已。莫池的职位比我们都高，而且属于监管机构，我们是无法觉察到他是死神的。”
　　“原来是这样啊。”白木禾认真地点点头。
　　死神瞅着那个男人，问：“从人类变成死神，你似乎不怎么惊讶？”
　　白木禾摸摸鼻子，道：“其实是挺惊讶的，但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所以一时半会儿忘记惊讶了。大概明后天会超级惊讶吧。”
　　死神觉得，以这家伙的反射弧来说，大概真的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怕，有我罩着你呢。”
　　白木禾呆呆地仰头：“嗯？”
　　“笨蛋。”
　　白木禾忍不住笑出来：“小黑你好像灰兔子哦。”
　　死神蹙眉：“……”
　　两个人悬停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静静地俯视脚下的建筑、密集的车流和人群。那么远，却好像很近，声音都模糊了，却好像很清晰。
　　白木禾注视一会儿，突然微微地笑起来。
　　死神瞅一眼那个傻傻的家伙，问：“怎么啦？”
　　白木禾笑眯眯地：“我一直想做高空中擦玻璃的人，可以在远处看着别人。虽然最终没有做成，但也远远地离开了地面，俯视芸芸众生，真的做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呢。”
　　死神挑眉道：“那你可要好好干，争取转正啊。”
　　白木禾点点头，叹道：“爸爸妈妈知道了，也会为我开心吧？虽然再无法与他们相见，但能够留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偶尔怀念，我已经很满足了。”
　　死神道：“说起来，莫池给你安排收割哪些灵魂？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白木禾揉搓一下脑袋，道：“不知道哎，我连卷轴都不晓得怎么打开。”
　　死神用手比划一下，“这样，跟智能手机的触屏差不多。”
　　“哦哦哦”，白木禾学着样子伸出食指，银光呼啦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努力了几次也没把卷轴给弄开。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笨，白木禾紧张地结巴起来：“我、我看店长做这个很轻松的……”
　　死神看着那个急得满脸通红的家伙，叹口气，绕到白木禾身后，就着胳膊握住他的手。怀里的男人太瘦弱了，微微发着抖，随时会被风吹跑的样子。
　　死神带着白木禾轻轻划动，一支银色卷轴在眼前徐徐舒展，光芒如水波晃动。
　　白木禾激动得差点落泪：“吓死我了，总算出来了。”
　　死神打量一眼卷轴上的内容，微微蹙起眉：“这……”
　　白木禾好奇地凑过去看：“怎么了吗？”
　　死神指了指，诧异道：“这上面不是人的灵魂，连动物的灵魂都不是……这上面写的，是植物。”
　　原来，莫池担心白木禾太心软，对着人和小动物根本下不去手，遂安排他去杀花花草草。
　　现在城市人多，又爱附庸风雅，养花养死一堆，多肉也死得干干净净。冬季又是植物死亡的高发季节，正好给新上任的实习死神练练手。
　　相比小黑觉得受了莫大侮辱的表情，白木禾反倒是大大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连声叹道：“我也担心自己下不去手，我连小猫咪都舍不得伤害，店长真是太好心了，店长真的一直都好照顾我呢！”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死神被那个聒噪的家伙弄得脑袋嗡嗡响，一边在心里把莫池那个老狐狸骂了一百八十次。
　　白木禾不辱使命，真的抱着镰刀，认认真真地收割城市里的花花草草去了。
　　不过他依旧心软，死掉的植物经常莫名其妙活过来，动不动就枯木逢春。
　　死神气得大骂他干活不利索，自己忙着收割灵魂，还要替这个笨蛋擦屁股。
　　麻利利地挥着镰刀把花草搞死，扭头冲那个低头抹眼泪的男人怒吼：“哭什么哭啊，明年春天还会再发芽的！”
　　两个死神说着话，渐渐飘远了。
　　如果你仰望天空，看见并排飘过一黑一灰的两道身影，那就是死神小黑和小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