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记》七七囡

30、心的答案

　　我心一沉，咬住了唇，勉强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却伸手轻柔地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明明在哭，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笑？”
　　我的泪水更凶，摇了摇头，哪里说得出话来。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他蹲下身来，瞧着我的眼睛，不让我有逃开的可能，“那你也答应我，听我说完，好不好？”
　　见我没有做声，他便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从头到尾，都不是。更不是为了那一掌。我喜怒无常，只是因为患得患失，我不想你再回到二弟那里去。而我也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无论是做别人的兄长还是做叶府的主人，甚至是北靖的丞相；有许多事，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都做过些什么、将要做些什么，恐怕你会恨不得从来不曾认得我。但就是这样一个我，想要问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后悔了吗？后悔为了并不好的我，伤心痛苦？”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我却只听进了一句，颤抖着声音说，“不想我再回到叶端那里去？你是什么意思？”
　　他苦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以为我和叶端……”我一时语塞，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会不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他摇头制止了我想要插话的意图，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临去西平前，对你说了什么吗？”
　　我自然是不记得了，但他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因为他接着说道，“对刚才我的问题，如果你的答案是你后悔了，那么那晚我说过的话仍旧算数；但如果你回答我说，你不后悔，那么我们就一切从头开始。”
　　然后他就不再说一句话，静静等着我的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那晚他究竟对叶红袖说了什么，但此时此刻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刚才说的话。
　　“我不后悔自己喜欢上你，不后悔为了你流泪难过，”我鼓起勇气，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叶夕，让我们从头开始。”

　　叶夕仍旧很忙，但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许多，我整日都赖在南苑，就算他忙不能陪我，我也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这日，好不容易他有了空，我刚死皮赖脸地蹭到他身上，就听见萧玄在身后略带尴尬的咳嗽声。
　　我一下子就石化了，却也只能讪讪地松开了抱着叶夕的手，装作无事地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这也是我们的默契，萧玄来了就是有公事，我会自动坐到一旁，绝不打扰他们。
　　叶夕对着我抱歉一笑，便起身朝萧玄走去。他似乎带来了宫里的消息，两个人说了几句，叶夕又走了回来，“我和萧玄先去书房，让眠风陪着你，好不好？”
　　我打了个寒战，正要拒绝，他已经吹了个口哨，那只大得发疯的藏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欢快地跑到了我们身边。我知道南苑周围布满了暗卫，但他仍旧不放心，才会让这只凶猛的藏獒跟着我，便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只能笑了笑，“你快去吧，正事要紧。有…眠风陪着我，没问题的。”
　　我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看着一直蹲坐在旁边的巨兽。
　　它好像长大了一些，比我上次看见它时要更高大了些，黑亮的毛在阳光下轻轻飘动，一对眼睛也正看着我呢。
　　所谓大眼对小眼，好像我的眼睛还没有它的大。
　　这真是让人郁闷，而且我还是很怕它，就算叶夕跟我保证过，它是安全的。
　　我觉得这样的对视未免奇怪，就站了起来想走走，谁知它也跟着站了起来，朝我走近了一步。我挑了挑眉，又坐了回去，它竟然也跟着坐了回去。我没想到它还挺聪明，只好放弃了刚才的念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早已经凉掉的茶。
　　长久的沉默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做无聊的事情——和它说话。
　　“听说你叫眠风？我叫朱十六，不过现在也叫叶红袖。你说为什么叶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文绉绉的，根本配不上你这样高大威猛的外表嘛！我想到一个更好的，面粉！你知道我们中国人，贱名好养活啊。这个名字和眠风谐音哎，而且能中和一下你过于凶残的气质，所谓铁汉柔情，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就这样决定了？”
　　面粉小朋友根本不理睬我，听我喋喋说了一大堆，干脆就扭过头去，连看都不要看我。我却来了兴致，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托在手上，试图引诱它，“面粉，想不想吃红豆糕？”
　　说完我自己都笑了，因为藏獒大约是不会吃素的吧？何况是女孩子爱的甜食。但它居然真的走了过来，认真地看了看那块红豆糕，然后一口就咬了下去。
　　我只觉手心一湿，红豆糕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张口结舌，只能呆呆看着它津津有味地把红豆糕吃掉。
　　吃完以后，它似乎有点意犹未尽，抬头看着我，轻轻叫了一声。我端起整个盘子举到它面前，它便欢快地吃了起来。
　　看着它，我不禁有些……感慨。谁能料到外表那么凶悍的猛兽会有这样可爱的表现？它居然是喜欢吃甜食的！这也许就像我们看别人一样，光看外表，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个人还有另外一面。
　　就在我无聊的发着感慨时，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把我从石椅上拽了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衰人又来找麻烦，一旁的面粉早已经扑了过去，然后就听见一句喝斥，“眠风！是我！”
　　叶端？我没想到是他，诧异地转过身去，“叶端，你干什么？”
　　面粉估计也才反应过来，没有再进一步行动，却还是停在我身边，不肯退开。
　　他似乎有些郁闷，满脸不悦地看了那藏獒一眼，才松开了手，“我找你有事。”
　　“有事你不会好好说吗？干吗动手动脚的？”我觉得胳膊肯定紫了，心里有些不痛快，“你们兄弟的手劲还真是大，不知道别人会疼啊……”
　　他冷哼一声，根本不理睬我的抱怨，而是径直问道，“我大哥呢？他不在？”
　　“在书房和萧大人谈事呢。”我又坐回石凳上，不甚在意的回答道，“你不是说找我吗？是找我还是找他？”
　　“我找你。”他简短答道，跟着坐下，“大哥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
　　我脸上一红，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他这么说，那就是吧。”
　　“你是不是疯了？”他睁大眼睛，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这么说？”这倒奇怪了，我和他大哥在一起和我疯不疯有什么关系？他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反常了吧？
　　“因为你是，你是……是喜欢我的。”他一句话说到中途憋住，半日才吐出后半句，害我差点笑出声。
　　“叶端，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我对你已经没那个意思，你对我从来也没那个意思，这不就得了？”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无法确定。
　　“你怎么能一会儿喜欢我，一会儿喜欢大哥？你懂不懂什么叫专一？”他似乎很激动，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
　　我顿觉无力，这个逻辑很BH啊，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思。
　　“你又不喜欢我，还不许我喜欢别人啦？再说，我是单恋，谈不上什么专一不专一的吧？”我笑嘻嘻地反驳了他的话，然后带着点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你说。”
　　“我是觉得，你们开始得太仓促，太突然了。”他俯视着我，眸子里的担忧不是假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说实话，没有。”我坦然望着他，“但爱情哪里需要想这想那？等想好了，该娶的娶，该嫁的也都嫁了。你和叶湄，想好了吗？”
　　这是他的死穴，是他的致命伤，所以他无言以对。没等他想到新的理由，我就继续说道，“你今天来，似乎是想告诉我，叶夕和我并不合适，你是想要我离开他，对不对？”
　　他仍旧不说话，但我知道这是默认。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很幸福。你应该明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你把我当作你的朋友，就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就好像我为你和叶湄感到高兴一样。”我诚恳地说着，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我也知道，如果你坚持，你一定有理由，那么，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是什么理由，让我的朋友担忧我会不幸福？”
　　一片沉默。
　　他躲开了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几动，却还是没有开口。
　　“叶端？”我尝试着叫了他一声，“你能告诉我吗？”
　　叶端握紧了拳，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看着我，慢慢说，“好，我告诉你，其实大哥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
　　“叶端！”叶夕的声音在身后乍然响起，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我转过身看着叶夕，不知什么时候他和萧玄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此刻正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他的脸色并不好，略有些苍白，幽黑的眸子灼灼看着这边，却不是看我，而是看着叶端。
　　“为了什么？”我对他们笑了笑，转过头望着叶端，催促道。
　　叶端本来看着他的大哥，此刻听我说话，才又转了回来，半晌，终于吐出一句，“是为了逃避皇上的赐婚。”

作者有话说

　　本章结束。终于情节推进，我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