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记》七七囡

18、初露马脚

　　我不知道自己尖叫了多久。
　　一开始只是害怕，后来就完全无法控制。原来人闭着眼睛的时候，看不见世界，却能够更清楚地看见自己，看见那些潜藏于心的恐惧。也许我想了很多，也许我根本就没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纷乱。但我知道自己一直在不断地尖叫，抱着头，闭着眼，声嘶力竭。
　　直到两只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我听见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打断了我尖锐的喊叫。
　　“叶红袖！看我！睁开眼看着我！”
　　这声音低哑而熟悉，却带着我所陌生的惶急，伴着肩膀处传来的痛楚一道，终于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
　　叶夕就半跪在我身前，即使如此，他还是比我高；那一张居高临下的脸，陷入了背对阳光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你这是怎么了？”那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然后左肩一松，他的右手轻轻落在我脸上，几乎是风拂面般地抹了过去。
　　我被那凉意激得浑身一颤，才发觉自己刚才居然吓得哭了。
　　“有藏獒。藏獒会咬人，”我想到刚才那动物朝我一步一步靠近的场面，不禁缩了缩身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道，“藏獒会吃人。刚才它就想……”
　　话没说完，就看那只黑色的藏獒，我看不到它的头，但我看得到它的身体。那一身黑色的皮毛实在是无法让人忽视。此刻它就站在叶夕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我顿时汗毛直立，慌乱中抓住了叶夕的衣襟，低声说，“不要动。它就在你后面。”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重新又加速起来，我强忍住再度尖叫的冲动，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生怕它会再度冲上来。
　　叶夕没有说话，却再度伸出右手，把我的脸抬起来，我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
　　即使看不清表情，我还是能够感觉到那黑色眸子中闪烁的光芒，但恐惧让我无暇欣赏，我真搞不清楚，在这种危险的时刻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别怕，它不会伤你。”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有一种出奇的安全感。但我仍旧紧张，绷直了身体，想要挣开他的手，再去看一眼那只动物。
　　“你是怕它，还是怕我？”他的手很用力，捏得我下巴有些疼，不依不饶地扳住我的脸，不让我转移视线。
　　我愕然，一时居然忘记了还有一只吃人的动物就在我们面前，只能看着眼前的叶夕，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让我说什么？我怎样也没料到叶夕会忽然问这样的问题。叶夕是很可怕，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让人看不透的人。但我的戒备与害怕表现得如此明显么？叶夕此刻这样问，用意又何在？
　　“红袖？”他简直是温柔地又唤了一句，脸又靠近了点，本来陷在阴影中的五官慢慢显出了轮廓，“我在问你话。”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我尽量掩藏住自己惊疑的表情，摆出笑容，“我怎么会怕大少爷？”
　　他嘴角又勾起漂亮的弧度，说出的话却与这表情毫不相称，“你现在说起谎来，果然是越来越熟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心一沉，慌乱地垂下眼睛，生怕他会看到我眼里的心虚。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轻轻拨着我的耳坠，一下，两下，三下。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才再度开口道，“没什么意思。起来吧。”
　　说着，他就拉着我一起站起身来。
　　这短短的一刻，我的心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从恐惧到惊讶，再到慌张，最后变成……无语。他又变成了书房里的那个人，在一瞬间聚集起危险的气息，然后在下一秒全数褪去，让人无所适从。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必须得时刻注意，时刻警惕，还得猜度，真累，也真可怕。
　　我没有选择，再说也没有力气，只能用力攀住他的手，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谁料眼前一黑，然后在一阵眩晕中又滑了下去。我脑子里明白这是因为猛然站起导致的贫血性晕眩，恍惚中只觉得一只有力的胳膊圈住了我的身子，我下意识地说道，“是贫血……头晕……一会儿就好。”
　　等那阵眩晕渐渐过去，我才看清楚叶夕正关切地看着我。
　　心里暗暗地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因为我永远不知道，哪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这样，不累吗？
　　“不累。”他微笑着说了一句。
　　我发现自己不自觉地问出了那个问题，然后才意识到他以为我是在问他这样抱着我累不累——心里一慌，脸不受控制地红了。我连忙站直身体，退出他的怀抱，低头道，“对不起大少爷，我，我……谢谢您了。”
　　“无妨。”他也退后一步，声音变得有些遥远，“现在不怕了罢。”
　　几乎是同时，我看到那只黑色的藏獒走到了他的身边，低低地吠了一声。
　　不怕才怪！！刚才他这一打岔，我都忘记了这里还有这么个可怕的东西！可我看他态度镇静，似乎全不惧怕，难道他认得这动物？
　　“你养的？”我抱着希望问了一句，不敢看那藏獒，只敢看他。
　　他微微点头，伸手在那藏獒的头上虚虚拍了一下，“也是上次去西平带回来的。你瞧它，好看吗？”
　　那藏獒动也不动，一双黑色的眼睛仍旧盯着我，大约还在判断我是不是危险人物。
　　是挺好看的，但这东西养着不是为了好看的呀。但我听他给了肯定的答案，还是松了口气，心里的恐惧也少了些。
　　我后退了几步，才看了看那只藏獒，“藏獒是一种很凶猛的动物，它肯认你做主人，真不容易。”
　　“藏獒？你说这小神兽吗？”他看着我，眸子里带着探究，“西平神兽数量稀少，一般人都不知晓它的存在，你居然认得它，还对它的习性了如指掌？”
　　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该在他面前叫它藏獒，毕竟这里有没有西藏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有，那也该是吐蕃之类的名称吧。叶夕这么聪明，被他察觉到破绽，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暗暗后悔，但却只能强作镇静，笑道，“其实我是听人说起过这种动物，觉得很神奇，就自己给它绉了个名字。要说起了解，倒也谈不上。”
　　“听人说起过？是谁如此见多识广？”他似是随口一问，但口气却不随意得很，“不知我是否识得此人？”
　　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说下去。
　　“大少爷当然也认得他。”我握紧拳头，只觉得脸上的笑都要僵硬了，“这个人就是二少爷。”

作者有话说

　　非常不好意思，终于搬好了家，网也弄好了。昨天晚上本来要发更新，结果网络又抽风，于是只能拖到今天。。。让各位等，真是不好意思的。
停了一段时间，手比较生疏，所以可能有些不流畅，但接下来尽量做好。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