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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轻舟一曲许永远 ...

  •   水寒风似刀,绵延的山峦上覆盖着的是瑰丽绚烂的天际,落日的余晕正一点点散去,山峦渐渐归于沉寂。昆仑茫茫无际,伴着猎猎晚风,明教总坛光明顶的后山上,却坐着一个身着火焰白袍的女童,她秀眉星目,脸庞雪白,满脸精乖之气,正巴巴地望向天际。

      晚风将她幼嫩的脸蛋吹得通红,她却迟迟不肯离去。直听到一声脆亮的鹰鸣,这才满心欢喜地伸手喊道:“快过来!这儿!”那飞鹰骤然停歇在她手臂上,乖顺地享受她的抚摩。这女童笑嘻嘻道:“你饿了不?我捉了小蛇给你吃。”边说,边从身侧的竹篓里捏出一条小紫沙蛇,喂给这飞鹰,继而解下鹰脚脖子的信笺,展臂喝道:“你去吧!”

      每月这个时候,殷姑姑都会往光明顶传信,无非是汇报天鹰旗所得情报,均用密语写就。她展开信笺,细细读着,爹爹教过她一些明教密语,只是她认得不全,只在密信里看出了几个“明教弟子”“屠杀”“朝廷”“分坛”“总坛”这样的字眼,末尾结束语仍是万年不变的问询,殷姑姑一直在找一个人,而爹爹一直在等一个人。

      她抽出第二张信笺,这封信才是给她的。殷姑姑在信上写道:“小青禾,江南的桃花正开得艳,等姑姑回去,便给你带桃花酥吃。好好练功,不许顽皮。”

      张青禾眼珠一转,“嘿”的一声笑出声来,她从小长在昆仑,从没见过江南水乡的浪漫缱绻。如果要她尽力去想象,那梦中的江南应该同爹爹的眼眸一般温柔。

      从后山密道绕过,是光明顶总坛,张青禾一眼便瞧见了周颠,正要上去骑大马,岂料周颠见了她,掉头就跑,直把说不得笑得前仰后合,肚皮都抖了三抖。

      张青禾眨眨眼睛,奇怪道:“哎呀!这个小颠叔叔,他又怎么了?我前几天只是开玩笑的,这次配出来的哑药三天就没效了!他还当着我的面生起气来,叫我去哄他么?”

      “少主,哈哈!”说不得眯起眼睛,笑得开怀,活像一尊弥勒佛,“他不是气这个。周颠生平就爱和你爹呛几句,结果厅堂议事,便只有你爹爹说的份儿,他却憋得慌,一肚子话出来连个声儿都没有,可不得着急上火的么……你们父女俩,可真是一模一样!”

      张青禾想了想那情景,也乐了起来,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继而问道:“说不得叔叔,爹爹这几日忙得很,总坛是有什么大事么?叫他这么忧心。”

      说不得笑容一顿,继而锁紧了眉头,喃喃道:“十年前,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是有教主在。可这次……”他看向张青禾,目光幽邃,却不知透过张青禾在看谁,然而他没再说下去,眉头一展,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有那么多心操。”

      “喂,说不得,你可看到杨左使在何处?”正说话间,韦一笑飞奔而至,张青禾眼前一花,才看清这一团虚影的披风上歪歪斜斜的针脚,原来这几个破洞是蝙蝠叔叔自己缝补的,而这破洞是她自己一时手痒的杰作。张青禾尴尬地转过头,视而不见,连忙寻找时机溜走:“我爹爹不在么?定是又进密道去了,待我去寻他!”

      后山幽深的甬道里,圣火长明,张青禾轻车熟路,轻而易举地寻到了杨逍。他的背影还是那般的孤寂凄苦,昆仑派的人都叫他“杨教主”,但是张青禾知道,他从未以教主自居,而是一直在等待,等着画上的那个白衣少年,等着那一位真正的明教之主。

      杨逍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四幅画卷,不禁垂下泪来。这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哀思,惹得张青禾无端红了眼眶。画卷的下方摆着屠龙刀和倚天剑,屠龙刀用圣火令铸成,倚天剑用玄铁指环铸成,这武林至尊并不在当今圣上手中,而是一直存放在明教。

      杨逍望着画中少年,目光幽深,想起如今明教之况,感伤道:“教主命属下护好明教,属下有负所托。倘若出兵迎战,天下大乱,绝非你我之意。如若不战,待你回来,明教却也不是明教了。无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杨逍渐渐出神,思绪飘飞,又忆起与无忌分离的那一刻。

      那一日,他与范遥、殷离赶到时,无忌早已不见了踪影。自无忌在大都元宫失踪后,杨逍十几日不眠不休,四处找寻,终于从殷离口中得到无忌的讯息,狂喜之下却又再次堕入深渊,密林深处只有一把教主随身佩带的绝世宝剑,哪有半点无忌的踪影。杨逍抱住倚天剑,眼前一黑,几欲昏厥,幸而范遥还算镇定,替他封住肩头大穴,逼出心口淤血,杨逍这才从浑噩中渐渐清明起来。

      三人这才循着蛛丝马迹,到晚间才寻到了黄衫女的踪迹。

      黄衫女见到杨逍的模样,诧异不已,竟没料到他情深若此,便微微叹了口气道:“杨大哥,本来一时半刻也拖不得,既如此,你便再见他一面吧!”

      黄衫女揭开无忌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沉静白皙的小脸来,仿佛他只是睡得沉,但他唇色惨白,胸膛仅有微弱起伏,衣衫遍布血渍,脖颈处可见一条条红痕。杨逍从黄衫女怀中接过,见到他满身的伤痕,心痛欲裂,又急又气,连身子都哆嗦起来,连人都差点抱不住,只能跪坐在地上,轻拥着无忌微微颤抖。他压抑不住自己,想紧紧将他拥在怀中,却恐将他弄疼了,只轻轻抚摩他苍白的脸颊,默默垂泪,继而贴紧他的脸颊,却感受到异常冰冷的温度。而无忌始终紧闭双眼,无声无息,软软倚在他怀中。

      “这位姐姐,无忌哥哥到底伤势如何?你说句话啊!”殷离带着哭腔问出了杨逍不敢问的问题。
      黄衫女仍旧冷若冰霜,她看了看杨逍,道:“我并未有十足的把握救他,他内伤未愈,又添致命之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只是,若你把他留下,必死无疑。”

      杨逍听了黄衫女的话,脑袋轰的一声,无忌在他怀中,依旧闭着眼,神情很是安详。杨逍木木地抬头,干涩地问道:“你说什么?”

      黄衫女的言语没有温度:“我说,他快死了。”

      杨逍没有反应,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给出什么反应,他不敢去想。黄衫女叹气道:“再这样下去,他死得更快。”

      范遥登时从剧痛中惊醒,大声道:“大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便让杨姑娘带教主去诊治!”殷离哭道:“杨伯伯……”

      杨逍这才有了反应,红着双眼抬头看向黄衫女:“救他,一定要救活他!”他想起身,却双脚一软,抱着无忌摔在地上。

      范遥摸了摸眼泪,道:“大哥,我来……”杨逍看了一眼怀里的无忌,舍不得撒手。他想了想,终究一咬牙,任由范遥将无忌抱起。

      黄衫女用斗篷将无忌裹紧,看着杨逍道:“杨大哥,我与你师承门派颇有渊源,此番相救你家教主,也无需多谢。倚天剑与屠龙刀此刻都在你手,这刀剑与我渊源更甚,便请你保管刀剑,秉承张教主之愿,护好明教,勿使江湖再生血雨腥风。就此别过!”

      杨逍一个字没听进去,看到黄衫女欲走,才急切喊道:“你带无忌去哪里?”

      黄衫女回头道:“杨大哥应当知道,敝派幽居深山,生人勿近。若张教主福大命大,终有相见之时。”

      杨逍红着眼,咬咬牙,终于拱手致谢,道:“你……照顾好他。”

      ……

      杨逍忆起往事,思念蔓延,背后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教主爹爹会回来的!”

      “什么?”杨逍回头看到张青禾坚定的脸庞。她不是无忌的亲生女儿,其实她长得和无忌并不像,可是她的脸上常常浮现出和无忌一样的神情,或嬉笑,或坚定,或倔强,或温柔,这让杨逍有一瞬间的恍惚。

      张青禾递过殷离送来的密信,道:“爹爹,不管发生什么事,青禾会永远陪着你的!教主爹爹也一定会回来的!”

      杨逍温柔地笑了,他捏捏张青禾的脸蛋,将她拥在怀中。

      终南山前,一农户家中,却有一白衣少年正在生火做饭,却不小心呛了一鼻子灰,一旁的农家女瞧见了,笑咯咯道:“哈哈,怎么像一只烧焦了胡须的猫儿!”

      白衣少年展颜一笑,如沐春风,拍拍手上的灰,道:“一会儿就好啦!”突而,他侧头警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脸色微变,轻声道:“秀英姑娘,你行行好。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没有见过我吧!”

      秀英一愣,不知这借宿的美貌少年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见他瞅了瞅成堆的柴火,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便钻了进去。她不知怎么叫作“缩骨功”,只觉得这少年像会什么法术似的,奇妙极了。

      柴房外,不多时便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声:“无忌,别躲了,跟我回去。”秀英是个机灵的,眼珠一转,便猜到了事情始末,站在柴堆外打趣道:“难道是你老婆前来抓你回去了。没想到,你看着有模有样的,却是个怕老婆的。”

      无忌在柴堆里禁不住一抖,也知道躲不过,便回嘴打趣道:“什么老婆,莫要胡言乱语!杨姐姐这等神仙之姿,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

      黄衫女听得一清二楚,走进来冷冷道:“你也不必讨好耍赖。谁不知道,你成天杨姐姐长,杨姐姐短,就是想让我放你出去,好去见另一个姓杨的。是吗?”说罢,轻轻勾起唇角,玉手一拂,将人拎了出来。

      无忌肩膀一缩,施展乾坤大挪移便从她手中溜出,黄衫女淡淡一笑,捏着剑招便探了上来。无忌太极圆转,行动如风,微微一笑,意气风发:“姐姐,玉女剑法我已知制胜法门,不如换个招数,再和我斗!”

      黄衫女化剑招为掌,又欺身上来,二人在斗室之间形影飘忽,灵动变幻,态似神仙。无忌使的是九阳、乾坤的阳刚路子,又因身形飘逸,显得轻灵柔和,优美潇洒。黄衫女使的是九阴、古墓的阴柔路子,更是飘飘似仙,亦真亦幻。秀英拿着锅铲,竟看呆了。

      黄衫女虽比无忌年长,却也知如今无忌的武功造诣早已胜过自己,胜负既分,两人点到即止,同时向后跃开。黄衫女道:“这些年,你一共逃了六次。其实,早在少室山之时,你的武功已与我不相上下。只是你伤势还未好全,便想着逃走,故而总是败于我手。如今,你既胜过我,我这便送你下终南山吧!”

      无忌长呼出一口气,叹道:“太好了,终于不用睡寒冰床了。”黄衫女听闻,微微一愣,终于忍俊不禁。

      终南山脚的面摊上,无忌唆了一口素面,喝了一大口凉茶,满足道:“我这辈子不想再喝蜂蜜了。”突而,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对了,蜜蜂,你用你养的蜜蜂来追踪我!难怪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黄衫女像看着幼弟一般,露出和煦的目光。无忌与她眼神对视,内心盛满柔情,道:“杨姐姐,这些年多谢你,救我性命,指教武功,你的恩情无忌永记于心。”

      黄衫女想起当时捡到他时,他是那样的颓败可怜,江湖、皇城将他的心折磨得支离破碎,远离尘世的隐居生活终于让这个曾经的一教之主重新变成了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

      黄衫女正待与他告别,邻桌突而传来极轻极低的议论之声。

      “听说了吗?这次明教江北一处分坛竟无一人幸存,白莲教亦被官府贴榜文镇压,圣上已然下诏,听说那血水冲了几天几夜都还没冲干净!”

      “邪魔外道不就应如此么?当初起义之时,披着起义军的人皮,打着为百姓造福的旗号,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名利富贵你死我活。好在咱们圣上真龙天子,勤政爱民,如今百姓安居,天下大定。”

      “是啊,从前那个什么明教的教主,说是英明神武,实则萤火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论才智,论武功,论计谋,哪里能胜得过圣上呢?”

      “我听说他呀,残忍好杀,与诸多军中将士不睦,多次暗害圣上,幸而圣上有神明护佑,幸免于难,这才得以荣登大宝,为百姓谋福祉。那个什么教主,后来跪在圣上面前,摇尾乞怜,这才捡回一条命,从此离开了中原,再也不敢回来了。”

      无忌默默地听着,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黄衫女见了,道:“你是明教教主吗?”无忌一愣,回道:“不是……现在不是……”

      黄衫女命令道:“既然不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吃面。”无忌苦笑道:“嗯,是没关系。”挑起面条就往嘴里塞。

      邻桌路人道:“既然这样,那圣上为何要派大军远赴昆仑?”

      无忌登时警醒。那人道:“你不懂,圣上慈悲为怀,自然是前去招安了。”无忌腾地站起,道:“杨姐姐,我……我这便回去了!”黄衫女默默点头,将行李盘缠一并递给他。

      无忌买了马匹,一路狂奔,他先去联络丐帮、武当、峨眉,又辗转奔赴曾经与明教有过渊源的各大门派,江湖人士,义气为先,无忌早年对各大门派有恩,少室山之时,亦以明教马首是瞻,虽不乏有胆小怕事之众,却也召集起来一大批江湖人马,与明教分支会合,浩浩荡荡奔赴昆仑。

      光明顶的大火,比十年前烧得更旺,热浪之中,无忌终于见到了杨逍。他一直替他护着明教,死都护着。他和总坛的人都已战到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如在梦中,见了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他像是老了,憔悴了很多。

      无忌哽咽着,唤道:“杨逍!”他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抱住,和他说好多好多话。

      却有一个稚嫩的女童,挡在了他面前,她手拿倚天剑,虽然吓得发抖,却一步也不让:“来……来者何人?勿伤我爹爹!”

      无忌猜出了大概,笑道:“你是……青禾?”张青禾微微一愣,傻傻答道:“我叫青禾,张青禾。”

      无忌摸摸青禾的脸蛋,温柔一笑:“巧了,我也姓张,张无忌。”

      张青禾眼睛骤然一亮:“爹爹!你就是我那个盖世无双的教主爹爹!”

      “我已经不是教主了。”无忌说着,坐在杨逍身侧,双袖一展,渡入一股强劲的内力,杨逍面色稍霁,躺在他怀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无忌轻轻抚摩他沧桑的脸,温声细语:“杨逍,你受累了。”杨逍倏地睁大了眼睛,咳出几口血,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你!教主,我竟不是做梦。我还道要死了,才终于又见到了你。”无忌含泪笑了,他轻轻骂道:“傻不傻呀!”

      明教总坛的首脑热泪盈眶,待无忌拿起倚天剑站在大殿中央之间,高喊教主之声震天彻地。
      光明顶的大火终究还是熄灭了,无忌领着明教之军击退了朝廷军队,只是这一次,无忌交出了象征着武林至尊的屠龙刀。

      明太祖朱元璋半夜睡梦之中,却有一把宝刀自窗外牢牢钉于他的床头,朱元璋一身冷汗跳起,展开屠龙刀所钉书信,却见上书“北方胡虏未清,天下未定,谨送上屠龙刀一把,愿君爱民如子,天下升平。如若倒行逆施,昏聩无道,定以倚天剑取君首级。”

      东海的一艘小船上,张青禾一口一个桃花酥,笑道:“教主爹爹,你再跟我说说,当时那个皇帝吓成什么样子了?”

      无忌淡淡一笑,给杨逍倒了一杯热茶,道:“还有多远啊,怎么还没到?”

      杨逍端起茶杯,与无忌碰杯道:“快到了,我便指给你看。”

      张无忌道:“我想在岛上种菜。”

      张青禾立刻接道:“我想在岛上养一大群兔子。”

      杨逍笑道:“不行,兔子吃菜,不许养兔子。”

      “嘁!”张青禾看着杨逍,不满地撇撇嘴。杨逍与无忌,相视一笑,船身摇曳,海风传来一阵桃花的气息……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ヽ(°▽°)ノ?感恩,感谢,感动。虽有遗憾,笔力不足,未能尽如人意,但总算完结。有指教,有催更,有夸赞,有共鸣,非常满足,鞠躬!特别感谢社会主义富强民主和谐学习群,不然我真的肝不完的……感谢所有读过我文字的小可爱,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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