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欺上[快穿]》成都人

36、现代高中（十一）

　　三十六
　　“顾神，你放松一点。”

　　下午一点，秋末温暖而透亮的天光映在窗玻璃上。因为省重点的住校生不少，学校会把空置的音乐教室当成练琴房，提供给有需求的学生们。
　　这间教室在教学楼的顶层，是阶梯式的设计。地上铺着哑光的白色地砖，高高的大扇窗户旁则挂着深蓝色的丝绒窗帘，显得空旷极了。

　　“......我已经放松了。”
　　顾文坐在钢琴椅上，闻言便停下了手。
　　“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吗？”

　　他依旧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衬衫，透过明亮的光，隐约能看到少年流畅的肌肉线条与收紧的腰肢。落在琴键上的那双手手掌宽厚，手指修长，青筋从苍白的皮肤下绽了出来。

　　顾文微微低下头的时候，柔软的黑色额发落在他的眼前。那副银框眼镜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不太稳固的镜框从鼻梁上滑下了一点，镜片后的双眼如同北方的白山黑水般冷彻分明。

　　“你是照着谱子来的，没有弹错，就是总感觉差点儿意思。”
　　裴斜阳正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离钢琴最近的地方。

　　他有些不确定地抿了抿唇，一双长腿放松地向前交叠着。校服外套被随手搭在了旁边座位的椅背上，T恤的两颗扣子因为嫌热而敞开，平白就多了几分不正经的痞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这首歌的风格应该更爵士，更swag一点......就这种感觉，摇摆，嗨，但不快。”
　　裴斜阳拿着拨片，在音乐老师借给他的木吉他上弹出了一段键盘的独奏旋律。
　　“像这样？滋滋儿——噼，里啪啦，咚！”

　　“嗯。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再试试。”
　　顾文推了推镜框，嘴边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裴斜阳则放下吉他，有几分无奈地说道。
　　“抱歉啊顾神，你大概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生了。”

　　“不然呢？你这种抽象的教法，就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顾文摇了摇头，垂眸笑道，又开始重复练习自己的独奏部分。

　　虽然是几个初中生打打闹闹建的乐队，他们以前选的曲子风格都还挺统一的。大部分是老派经典的爵士，偶尔会练一首十分刺激的重金属，场面也通常是一片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这次表演的曲目延续了他们一贯的风格，不同乐器轮番独奏，爵士乐的骚气自由彰显得淋漓尽致。

　　然而顾文弹了十几年钢琴，一直是正儿八经搞古典乐的。他被自家享誉国际的钢琴家父亲训练得很好，在丘家地下室用一曲肖邦的《革命》技惊四座，连丘烟都只叨叨了几句就接受了他的加入。

　　学古典出身的顾文想去搞爵士那个调调，一时间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尽管他练习几遍就可以把观众们糊弄住，却糊弄不了自己被宋景城操/练出来的完美主义。

　　“午休快结束了，那今天就到这里？”
　　裴斜阳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起身将音乐老师的民谣吉他放在了展示的架子上。
　　“今天下午是不是有物理的考......”

　　他一边说着，一边正要转身，却正好撞上从钢琴椅上直起身来的顾文。
　　声音戛然而止。

　　脖颈间感受得到另一个人温热的呼吸，裴斜阳愣了一下，耳根瞬间泛起了些红色。
　　顾文显然也有些惊愕，身体僵硬地保持着那个用不上力的姿势，左手便下意识地扶上裴斜阳的腰来保持平衡。隔着校服一层薄薄的布料，少年侧腰的肌肉摸起来紧致而温暖。

　　要是换了其他男生，大概开个玩笑打闹一下就过去了，然而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呆在了原地。
　　明亮空旷的音乐教室里只听得见他们二人的鼻息，时间越长，气氛便越显得可疑而暧昧。

　　“......抱歉。”
　　顾文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人的脖子红成了一片，甚至手下坚实的腰部都带上了几不可查的颤抖。自己的耳边似乎也传来了一阵热意，他立刻撑了一下裴斜阳的肩膀，打算脱离这个尴尬的状况。

　　这个行动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更近了一点。顾文本来用一两秒就能逃离这个姿势，却在中途停住了动作。
　　——近在咫尺的裴斜阳闭上了眼睛，抿着的唇颜色浅淡。

　　啊，真是太狡猾了。
　　顾文想。
　　明明长了一张这么酷的脸，却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不是在等着被......

　　“碰，碰！”
　　门边突然传来了两声异常清脆的踢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学生们的议论纷纷。

　　“教室怎么是锁着的啊？”

　　“老师还没来吧。话说音乐教室为什么要建在顶楼啊，爬楼梯好累，好想坐下。”

　　“对啊。我寝室还在宿舍楼顶楼嘞，每天要爬那么多楼梯，就离谱。”

　　裴斜阳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冲到第一排座位上拿起自己的书包与外套，再把顾文的书包扔给了他。
　　这人全程侧着脸，没有与顾文进行任何眼神交流，只有一片通红的耳根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

　　“......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嗯。”

　　-
　　一周后。

　　廖盼夏最近敏锐地察觉到，自家老大似乎有哪里变了。

　　虽然学习还是挺认真挺努力，但上课的时候偶尔会看向窗外发呆，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老大还是会跟一班的学神一起吃饭，但晚饭后打篮球的时间变长了，也不会动不动连个借口都不找就跑到一班串门去。

　　尽管从那张冷漠帅气的酷哥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廖盼夏还是以自己多年的经验断定——自家老大在发愁。

　　“老大，你是不是恋爱了？”
　　一天晚自习，廖盼夏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传了一张纸条给自己的同桌。

　　少女的高马尾漆黑如绸缎，一双杏眼灵动极了。她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双手缩进袖子里，堪称可可爱爱。再配上白皙柔软的脸颊，就算是在打探八卦也让人烦不起来。

　　裴斜阳看到纸条后先是怔了一瞬，然后嘴角一勾，偏过头弧度细微地点了点头。

　　“！！！我们铁树终于开花了吗，妈妈我好欣慰！说，你是不是喜欢顾文！”
　　廖盼夏有点儿激动，在草稿本上写字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写出了真心话。

　　“收敛点，你是谁妈妈。”
　　裴斜阳扫了一眼，握笔在草稿本上写道。
　　“嗯，是。”

　　他的字迹一向是龙飞凤舞的，很有成为医生的潜质，让语文老师恨得牙痒痒。
　　可他写那个“是”字的时候居然认真极了。黑色的签字笔在草稿纸上留下重重的痕迹，最后一笔拖得很长。

　　“那老大你发什么愁，你在害羞吗？我还以为以你的德性，应该直接上去一个壁咚强吻逼人就范的！”
　　吃到第一手新鲜瓜的廖盼夏兴致勃勃地写着。

　　“啊这，难道学神是个直的？感觉不像啊。”

　　“......廖盼夏，你到底对我的形象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裴斜阳合上练习册，彻底放弃去思考那道物理压轴题了。

　　他扯了扯嘴角，在草稿本上快速写字儿道。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吗？当好你的吉祥物，等着我们给你发喜糖就完事儿了。”

　　廖盼夏冲他翻了个白眼，扬起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是真心为裴斜阳开心。早在他们互相出柜的时候，廖盼夏就意识到自家老大有多么宁缺毋滥就有多么纯情。跟丘烟一起发狗粮的时候，廖盼夏有时也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老大他指不定就单身到三四十呢。
　　可顾文出现了。

　　廖盼夏又不是瞎，怎么可能看不出两人间的暗潮涌动。这不，老大现在还没在一起呢，一开口就是发喜糖，啧啧啧。

　　于是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廖盼夏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走了，高高的马尾辫在她脑后一晃一晃的。她心情不错，今晚大概还会吃点夜宵，跟丘烟视频分享新的瓜。

　　…...成功糊弄过去了。
　　裴斜阳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原本轻松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一周来愈发明显，但大多数同学只会认为是准备月考的压力太大了。顾文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脸皮薄的大少爷还没从上周的意外里缓过劲来，也还没来得及细问他。
　　廖盼夏倒是直觉敏锐地发现了他情绪不对，但他说什么这傻孩子都信，糊弄起来倒是不难。

　　手机的屏幕连续亮了几下。发信人是毛玉。
　　明明是工作日的夜晚，她却没有出去摆烧烤摊。

　　裴斜阳看了信息眼神一凝，便急匆匆地抓起书包，向家的方向赶去。

　　-

　　四人乐队的表演很成功。

　　裴斜阳是主唱兼贝斯，廖盼夏是吉他，顾文是键盘，丘烟是架子鼓。
　　当晚，他们的节目是全场绝对的焦点，将学校礼堂里的气氛完全推上了另一个巅峰。他们退场的时候，大家喊安可的声浪甚至给人一种演唱会的错觉。老师和校领导们乐呵呵的，连教导主任都没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

　　舞台的两侧是暗红色的丝绒幕布，头顶上巨大的射灯将台上的四人照得纤毫毕现，观众席却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

　　主唱的声线清冽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听得人耳朵酥酥麻麻的。
　　就像他在网上发布的那些片段一样，裴斜阳唱歌时的咬字的方式很独特。那是种带着少年意气的干净与决绝，听起来舒服到没什么攻击性，与他这个人的印象相当不同。

　　他唱歌的嗓音如同舒展在寥廓长空中的云卷，枝头的月光，或是在无边旷野上奔驰着的银色皮毛、身姿矫健的鹿。

　　每个人的独奏部分都是完全的炫技。廖盼夏的开场吉他赢得一片喝彩，顾文自己改编过的的键盘独奏困难到令人发指，丘烟抛接鼓槌的利落样子更是引起了不少尖叫。
　　尽管完全无法和专业乐队相比，这场表演绝对是高中生表演中的佼佼者。

　　“那个主唱就是你班上的第一名吧？”
　　台下，孙哥身旁坐着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感叹道。

　　他长得跟孙哥有六七分相似，一身儒雅得体的西装与孙哥花哨的印花卫衣却完全不搭调。
　　“要不是他成绩太好，我还真想把他挖到咱们公司里来。他看着是个能火的苗子。”

　　“去去去，别祸害人家，人家是考清北的苗子。我还等着他给我挣奖金呢。”
　　孙哥摆了摆手，对自家大哥嫌弃地说道。

　　“你那点奖金，够你出去吃顿饭的吗？”
　　孙大哥嗤笑一声，抬手想要揉乱自家弟弟精心打理的发型，却被孙哥阻止了。他抬眼正好看见裴斜阳，廖盼夏，和丘烟朝六班的座位走来，便打了个招呼。
　　“哟，你们的表演挺不错的。小朋友们想出道当明星吗？我是做娱乐公司的。”

　　“......这是我哥，你们无视他就好。”孙哥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裴斜阳的肩膀，”我都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挺厉害的啊。”

　　裴斜阳却一反往常，没有和孙哥开玩笑，反而严肃了不少。

　　他还穿着表演时的黑衬衫与黑裤子，右耳处那一粒黑色的耳钉闪闪发光，将原本冷淡的面容衬出了几分邪气。一米八几的少年肩宽腿长，看上去几乎是个成年人了。
　　“孙哥，所有表演结束之后，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关于我的家庭状况，以及提前毕业或者休学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