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现代高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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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被数学老师霸占的音乐课。
一中作为本市顶尖的初中，能在实验班一班里坐着的都是学霸。每次区里进行联考，前五十名的名单整得像是人家一班的成绩单似的，看得其他学校的班主任们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节课被数学老师用来评讲昨天晚自习考的试卷。穿着靛青色套裙的中年女人声线沙哑，吐字却很清晰，直接从二十一题开始讲。底下的同学们讲到自己的错题就听听，其余时间都自顾自地刷着作业或试卷。
顾文坐在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微微低头，琢磨着资料上的一道奥数题。
教室的窗帘是某种泛黄的淡绿色，被风卷起，挡住了窗户的一半。
明亮的天光打在他课桌的边缘，勾勒出少年瘦削而挺拔的剪影。他漆黑的额发柔软地垂了下来，抿着唇，侧脸的线条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
很少有人穿白衬衫能穿出这样的味道，像是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又像是一捧清澈冷冽的泉水。他自然而然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可他的目光不为任何人停留。
年少时最好不要遇见顾文这样的人，不然保不齐就是单身一辈子。
“下课了顾神！走，去吃饭，今天好像有番茄牛肉。”
看着还在想题的同桌，董品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笑嘻嘻地说。
万年老二把肥大的校服外套挂在了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游戏人物的白色周边卫衣。一中对仪容仪表抓得不严，除了大检查的时候要穿全套校服，平时只要备着外套就能蒙混过关。
董品学一边说着，一边打了哈欠。谁让他昨晚激情刷题，一不小心就是凌晨三点。
对于其他学校的人来说，顾文只是一个象征学霸的符号。区里联考，他就是区里第一，市里统考，他就是全市第一。
但在一中，大家都喊顾文一声“顾神”。一班的同学们甚至有种盲目的自信，他们班顾神以后搞竞赛就是全国一等奖，搞高考就是省状元。
“嗯，走吧。”
顾文回过神来，跟董品学一起向食堂走去。
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顾学神对自己的平静生活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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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上面那句话。
看着站在食堂二楼楼梯口，吸引了不少视线的少年，顾文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那人穿着隔壁中学的校服裤，黑色的T恤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型与挺括的背肌。他留着板寸，右耳处戴了个黑色的耳钉，原本冷峻的面容便带出了几分邪气。
裴斜阳只是站在那里，神情冷淡，就莫名有种危险与不好惹的感觉，让周围一中的好学生们纷纷瞩目......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帅。
“顾神好。”
裴斜阳面色如常，一点没有翻墙进人家学校的羞耻心，喊顾神喊得非常自然。
他的手上甚至还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鸡丝凉面，站着的时候重心习惯性放在左脚上，整个人不正经极了。
“你怎么在这里？”顾文皱了皱眉，问道。
“你周末的时候不是说想吃吗？喏，我给你带来了。”
裴斜阳举起手上的打包盒，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双浅琥珀色眼睛显得无辜极了。
“绿豆芽，黄瓜丝，炒花生，鸡丝，还有油辣子。啊，我还放了包海椒面，觉得不够辣自己加。”
顾文吃辣倒是挺厉害，连从小吃烧烤的裴斜阳都吃不了他的口味。
“......谢谢。”
顾文一怔，然后伸手接过了凉面。
一个月之前，顾文听说了一家收集了不少英文原文书的二手书店。那家书店开得有些偏僻，附近全是单行道又容易堵车，他便一个人走着去了。
结果就被四五个隔壁初中的小混混围了。
这群初中生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没有听说过一中学神\\的\\名头就算了，连顾家少爷的名义在他们面前都不好使。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顾文活了十六年，头一次阴沟里翻船竟然翻在了这里，想想都让他一阵尴尬。
然后裴斜阳就出现了。
他并不是什么踩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事实上，这人看起来比小混混们还要不好惹。走过顾文身边的时候啃着冰棍哼着小曲儿，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顾文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他一眼，而那人正好回望过来。
他眼睛的颜色很浅，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只潜伏捕猎的野兽。
野兽折返回来，救下了他。
“小少爷挺聪明啊，好歹护住了头和肚子。这些都是皮外伤，一两周就好了......哎，你躲什么躲，药还没上完。”
给他上药的时候，浅色眼睛的少年动作简单粗暴，毫不温柔，疼得顾文全身都僵硬了，躲避完全就是生理反应。
矜贵清冷的顾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顾文看着这间筒子楼里的房子，这对他而言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家具电器都破破烂烂的，墙壁已经泛黄，却打理得干净整洁，那盆挂在台式电视机旁边的绿萝青翠欲滴。
黑色T恤的高大少年在窄小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如鱼得水。顾文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被什么猛禽叼回了巢穴。
得知两人同级后，要帮他补习的话脱口而出，连顾文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大概他下意识地......想再见这个人几面。
顾少爷说出口的话，一向会履行到底。
“我上次给你的练习册，你做到哪儿了？”
顾文坐在了一张空桌旁，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外卖盒，将配料一样样码在凉面上。
董品学被裴斜阳搂着肩坐到了顾文的对面。
他现在不仅一脸懵逼，整个人还有些瑟瑟发抖。
顾文见状，解释了一句。
“他是我朋友，不用在意。”
…...翻墙给您送凉面还光明正大地坐在我们食堂里的朋友吗？顾神你别演我，我在贴吧看到过这张脸！
董品学内心吐槽的欲望熊熊燃烧，看了一眼隔壁赫赫有名的校霸，又很有求生欲地把话咽了回去。
可恶，我也想吃凉面。
“啊，原来我是顾神的朋友啊。”
裴斜阳勾起了嘴角。他十分好心地放开了董品学，笑得邪气。
“那顾神觉得我这种人，会做练习册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
顾文扫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但你如果一道题都没做，不会来找我。”
他将香辣的红油裹满了筋道的面条，脆生生的绿豆芽，黄瓜丝新鲜清甜，裹着一层红皮的花生米又香又酥脆。
看在这碗面的份儿上，顾文决定对裴斜阳态度好一点。
“看不出来呀，顾小少爷这么了解我。”
裴斜阳的笑容扩大了一点，显然心情不错。
“那我问你道题。”
然后董品学就一脸玄幻地看着隔壁校霸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和一支笔，顾神吃完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开始讲题。
以他一中万年老二的水平来看，那是一道考滑轮组加浮力加杠杆的大题，说难也不难，只要从水中重物入手......不对，讲真为什么校霸会跑过来问物理题啊！
晚自习很快就要开始了，一中食堂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人。
董品学看着裴斜阳离去的轻快脚步，又转身看了看自己三年的同桌兼室友兼从来没赢过的对手，一脸复杂。
“怎么了？”
顾文看着同桌神奇的表情，推了推自己的银框眼镜。讲题花了十多分钟，他还以为董品学早走了。
“没事儿。”董品学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肃穆，“不愧是顾神。”
他很好奇偷偷拍了照的家伙们会在学校贴吧里叨叨什么。
标题说不定会是“顾神，一个神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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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裴斜阳回到自己的教室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还没到夏天，天黑得早。深色的夜幕裹挟着大片的云，半圆的月亮模模糊糊地亮着，看起来今晚要下雨。
六中的校风与一中截然不同，里面全是些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学生。他们称不上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做过最大的坏事就是逃课或抽烟，但不学无术倒是真的。
老师们也多半没有什么资历，管也不知道该怎么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一混基本工资这样子。
此刻明明是晚自习时间，教室里却并没有老师的身影。别的班可能还有几个试图认真学习的，这个班没有。一群同学自发地把桌子搬到了一块儿，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牌的打牌。
再嚣张点的已经去楼下打篮球了，裴斜阳一个月前还是其中一员。
“老大回来了！”
裴斜阳一进门，就有人嬉笑着喊道。
“老大老大，打桥牌吗？”
六中混混二把手廖盼夏眼神亮了亮，往这边挥了挥手。她上课睡觉下课打牌，但脑子确实好使。裴斜阳一走，她连打牌都找不到对手。
“打什么牌，费脑子。我们打篮球去！”
准备当体育生的张天河抱着个篮球就冲了过来，笑容颇为憨厚老实，堪称六中一股清流。
“老大，你有空的话帮我上分儿呗。”
惨遭五连败的向寒嗷了一声，然后熟练地开麦伪音骗队友。
“不用，我还有事。”
裴斜阳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翻出了一叠笔记本。
那一摞本子看着就与这个教室格格不入。有些是昂贵的皮革封面，有些是普普通通的作业本，只是翻开第一页就有各种各样的奖章或评语，还有些印着一中校徽。
裴斜阳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学习，每一科都是为了毕业低空飞过。
可一中那个一向高冷的学神，认认真真地写满了一堆笔记本，然后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裴斜阳于是十分不要脸地觉得，对于顾文来说，自己好像还挺特别的。
那天晚上，少年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肌肤上印了些紫红的伤痕，眼神却干净而清冽。他大概对自己的伤根本不在乎，说话总是自带些冷淡矜贵的傲气，让人心痒。
他说，“我会去省重点。你来吗？”
“老大，你在干什么？”
找不到人打牌的廖盼夏无所事事地溜到裴斜阳身边，随口问道。
“学习。”
裴斜阳翻了一页笔记，如是说。
听到这两个字，全班下意识颤抖了一下，面面相觑。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裴斜阳将顾文今天讲的题夹在了本子里。他集中精神的速度很快，而且很少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顾文问他，你来吗。
裴斜阳无意识间舔了舔唇，目光幽深而危险。
那必须得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现代高中（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