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文绮

28、少年陨落

　　蓝氏双壁登上长长的石阶，来到三神山云氏山门前。
　　守门的门生见来者气度不凡，不敢怠慢，上前颌首：“二位仙者，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蓝曦臣还礼，道：“烦请通报云宗主，姑苏蓝氏蓝曦臣求见。”
　　门生微微一怔，虽未见过，但姑苏蓝氏声名远播，仙门百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蓝氏宗主出现在眼前，多少会有一些差异。
　　门生道：“不知是蓝宗主，还望赎罪，这就去禀报。”
　　话落，将蓝氏双壁引进偏厅，有人上茶，兄弟二人落座，等待着。
　　这三神山位置隐密，而这云氏仙府更是藏于此山的最深处，这里一砖一瓦，一陈一设，都彰显着淡雅高洁的意味，坐在厅中也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味，沁人心脾，宁静悠远。
　　片刻，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人来到厅中，此人相貌端正，虽不比蓝氏双壁这般美若冠玉，但也是个气质优雅的翩翩公子形象。
　　来人正是云氏宗主，云岭字卿羽。
　　蓝曦臣起身颌首：“在下姑苏蓝氏，蓝曦臣，深夜前来打扰，实在抱歉，这位是我的亲弟，蓝忘机。”
　　云卿羽颌首：“久闻姑苏蓝氏美名，今日一见，蓝氏双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云岭字卿羽，二位请坐。”
　　蓝忘机颌首一礼，默默地站在兄长身边。
　　三个人相互见礼后，落座，蓝曦臣道：“今日前来，是因为贵宗的一位子弟，名叫云晚，他接连出手制造了两起灭门惨案，我们一路追踪至此，现在云梦江宗主已与他在山脚下交手，而他毕竟是贵宗的子弟，为免日后生出误会，还是应该前来与云宗主讲明缘由。”
　　云卿羽端着茶碗的手顿住了，默了默道：“那我便随二位到山脚走一趟吧。”
　　蓝曦臣道：“多谢。”
　　云卿羽腰悬佩剑，带着十名门生，随着蓝氏双壁来到山脚下，云晚此刻已经出现败势，论剑法他可以和江澄一较高下，或许还会占一点点上风，但是论灵力他就没有江澄的灵力纯厚了，时间一长，他便觉得吃力。
　　“云晚！住手！” 云卿羽高声喝道。
　　云晚虚晃一招，向后跳出一丈有余，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抬头看见来人，他低下了头。
　　云卿羽走到江澄面前，颌首：“在下见过江宗主。”
　　江澄也略显疲惫，道：“你是哪位？”
　　蓝曦臣赶忙道：“这位是云宗主，听说了云晚的事，前来解决。”
　　江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云宗主，看上去不像什么宗主，到是更像个贵气的公子，身材偏瘦，看样貌也很年轻。
　　魏无羡走到蓝忘机身边小声道：“这位云宗主看上去很年轻啊，我以为会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呢？”
　　蓝忘机看向他道：“为何是老者？”
　　魏无羡道：“你看看眼前这座山满满的仙气缭绕，这地方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在这里修行的，活个百八十岁的都算年轻的了吧，何况是一宗之主呢。”
　　蓝忘机捏了捏他的手，眼睛里尽是宠溺的笑意。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也不对，咱们云深不知处也很仙，看看大哥和你还和年少时的模样都没有变。”
　　云卿羽道：“云晚，你私自下山，已犯下本门禁忌，听闻你还造下了杀孽？”
　　云晚此时完全没有了嚣张气焰，规规矩矩的跪下道：“是。”
　　云卿羽闭了闭眼，叹口气道：“映寒，你…….灭人满门？”
　　云晚眼神淡然的道：“我为母报仇何错之有？”
　　云卿羽道：“映寒，你母亲不是他们所杀，你何必要灭人满门，你这是泄恨不是报仇！”
　　云晚道：“是他们当年见死不救，是他们害得母亲体弱多病，所以，母亲才会早早就离开我了！他们该死！该下去给母亲忏悔！”
　　云卿羽无奈道：“映寒，你为何如此偏执？你想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哪怕是为此而离开家族也为无所谓？你母亲已经仙逝，过往再多的恩恩怨怨也都随之而去了，你又何必如此呢！”
　　云晚抬起了头，笑了笑道：“家族不是有大哥吗？从小到大最疼映寒的就是母亲了，我绝不能允许那些，欺辱过我母亲的人好活！大哥要执行家法就来吧。”
　　众人在一旁听着，都沉默不语，毕竟云晚是云氏门下的人，既然云宗主出面，别人不好多插嘴，听着他们的对话，之前一直不解的杀人动机，如今已经明朗，虽然没人赞同他的手段，但他一心为母亲倒是让在场的人心里都软了下来，可是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他母亲纵然遭受过苦楚，终究那两家人不该全家老小一起陪葬。
　　云卿羽紧紧握着手里的佩剑，久久没动，想来是不忍心自己亲手处置了弟弟。
　　江澄道：“云宗主，他两起作案皆是在我云梦管辖地界之内，此事引起很多非议，不知可否将他交由我带走当众处置？”
　　云卿羽冷冷的道：“不可！他生是云家人，死是云家鬼。”
　　他沉了口气道：“我会在此家法处置与他，给江宗主和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云晚站了起来，道：”大哥，不必不忍，我下山之时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个下场，我转过去，大哥你就动手吧。”
　　云卿羽身后的门生跪倒一片，道：“宗主，可以将他的灵力废除，幽禁在云赤阁内，若将他处死，老宗主知道了，恐怕会伤心至极的，宗主您三思啊！”
　　云晚嚷道：“不！我不要！幽禁比死更可怕！”
　　云卿羽道：“家规不可废，都退下！”
　　他声音颤抖的道：“云映寒！触犯家规，伤人性命，今日就 ！地 ！处 ！决 ！”
　　声落他身法奇快的双手扬起，只见云晚的四肢以及身上有很多银针，这些针所落之处皆是穴道要害，云晚瞬间身体一软爬在了地上。
　　云卿羽闭上了眼睛，没人会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到底有多痛！
　　魏无羡一皱眉，心道：这个年纪，那个剑法，可惜了，哎～
　　云晚笑着道：“魏无羡……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魏无羡走进他，蹲下身道：“是追踪符。”
　　云晚道：“真…有趣….大哥…..我可以去见…..母亲…..”
　　云映寒气绝，云卿羽将他抱起，默默的朝山上走去。

　　此处事情已了，大家各自回去，一路之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明显心情不佳，并没有处决凶手后的大快人心之感，更多的是惋惜，为一位少年的陨落而惋惜。
　　回到静室，魏无羡坐在席子上有点出神。
　　蓝忘机蹲下身握着他的手道：“魏婴，在想什么？”
　　魏无羡看向他道：“我想起来我年少的时候了，云晚说他与我相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吧，只是，他犯下的错其实并没有我犯的错大。”
　　蓝忘机道：“魏婴，不一样，你是被迫的。”
　　魏无羡道：“蓝湛，你别担心，我就是觉得他可惜，所以有点伤感罢了，没事的，放心。”
　　蓝忘机道：“别想了，我去打洗澡水。”
　　魏无羡点点头：“嗯，好，我先去把衣服换下来。”
　　沐浴好后，魏无羡困倦的很，被蓝忘机抱着躺好，很快就睡熟了，梦里他又回到了不夜天那个夜晚～
　　死尸一个个倒下，却又一个个站起来，他吹着陈情站在高处，俯瞰着血腥的场面，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他的心是麻木的，好似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那声音里有，担忧，害怕，关心，急切……..
　　他侧目看着，那个人一直离着他不远，不似旁人都恨不得逃离这里，逃离他这个大魔头，只有他浑身是血，还在奋力的靠近自己。
　　魏无羡心道：这个人是谁？已经伤成这样了，怎们还不跑？是他一直在喊我吗？他好像不想我死，为何？
　　他的耳边有很多声音，嘈杂的令他头痛，他闭上眼就是江厌离死的那个画面，迅速睁开眼，不敢再闭上，心道：我….该去哪里？师姐死了…..江澄恨我…..嗬～我魏无羡一无所有了…..也该了结此生了…..
　　他想要离开这里，可是他动不了，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撑不住了，真的太累了，他想放弃了，放弃一切。
　　就在他即将要闭上眼睛向后倒下去的时候，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魏婴！”
　　他停住自己的动作，抬起眼帘，看向那个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人，心道：又是他，是谁？好熟悉，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撑着剑勉强的站立着，伸出左手想要触碰他，道：“魏婴，和我走吧。”
　　就在此时，那个人背后中了一剑，将他贯穿，他的身体缓缓的滑了下去。
　　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了，是蓝湛！那个人是蓝湛！
　　这一剑好似也捅透了他的心，身体一颤，跌坐在了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蓝忘机倒在了血珀之中。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怒吼：“啊！！！！！”
　　魏无羡立刻坐了起来，身体止不住的在发抖，脸色惨白，蓝忘机被他的动作惊醒，见他发抖成这样，抱紧他道：“魏婴，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魏无羡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两行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蓝忘机吓坏了，忙安慰道：“是不是做梦了？没事，我在，不怕。”
　　魏无羡一直哭，身体抽搐，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急坏了蓝忘机，只好紧紧抱着他，不断安慰着他。
　　半晌，魏无羡呜咽着嗓子道：“蓝湛…..幸好是梦…….幸好当年你没事…….我….”
　　蓝忘机心道：这是又梦见往事了。
　　想到前世种种，他就心疼魏无羡，心疼的要命，他最不想的就是魏无羡再回忆从前。
　　他柔声地在他耳边道：“魏婴，都过去了，幸好你回来了。”
　　哭了许久，魏无羡累的睡着了，蓝忘机睡不着，这样的魏无羡让他很担心，怕他再做噩梦，一直给他温和的输入灵力，助他安然入眠。
　　鼻子眼睛都红肿肿的，蓝忘机轻轻的亲吻着，心道：别再梦了，好心痛，安心的睡，我在这里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