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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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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间总是走得飞快,31号如期而至。
幸运地不用加班,和藤田挥手告别时对方笑着说:“新年快乐呀,志保。”
“你也是,新年快乐。”她似乎被感染,不自觉也带了些笑意,轻声说道。
虽然不太习惯,但在这一年最后的几个小时里会有个人在等着她,同她分享全世界都沉浸其中的年岁更迭,似乎也是一件感觉不坏的事。
她按着白马发给自己的地址,来到位于六本木Hills高层的一家法式餐厅。到达的时候英国人从卡座上站起来迎接自己,并拉开对面的椅子安顿她落座。
侍者递上菜单,他朝宫野作出请的手势,示意让她点菜。
今夜显然比前几日那顿将就的平安夜晚餐考究得多,他似乎从长途飞行和跨国追捕的疲惫中恢复得不错,整个人显得开朗而健谈,席间带起一些有趣新奇又能使人随时接上的话题,讲他做饭的手艺其实完全来自大学时期的寄宿生活,讲以前交换留学的时候参加波士顿马拉松赛却碰上了恐袭……
宫野忍不住问他是位于波士顿的哪所学校,他说是MIT。
“好巧,也是我的母校。”
“是么?”他开心地笑了,“那请允许我敬校友一杯了。”
两人轻轻碰杯,白马仿佛想到什么,微微侧了头道:“我今天本来都做好你要加班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么幸运。”
“之前的项目前几天就结束了,我和纪子也可以有个短暂的空闲期。”宫野微微抿唇,回答道。
他随口问道:“纪子是谁?”
“……”,她一瞬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白马君,你是不是没有记约会对象名字的习惯?”
面对突如其来的诘问,白马探微张了口显出一副困惑的神情,然后猛地想起来:“……是藤田小姐?”
宫野似乎懒得回答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问他:“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他闻言愣了一秒,尔后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缓笑开来,郑重地喊她:“志保。”,语气温柔悱恻。
她无端被他的轻唤撩拨得耳根发热,垂下眼睑不愿同他对视,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其实我那次和藤田小姐出去,是为了见你。”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的答案,讶然之下忍不住抬头看他。
白马对她说了Facebook上那张照片。
“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你,但想了各种可能性,都没有结果,所以想干脆当面一见。”他浅笑道,“当然,更主要的是被你本人吸引。”
此言一出,几乎是一锤定音般的表白了。宫野志保透过桌上摇曳的烛光望进他的眼里,轻易地拾撷了坦荡的爱意。
“或许……我们是互相见过的,但不是当面。”她简洁地讲述了自己的过去,包括曾经制作A药,包括曾经是灰原哀。
她明白他必定相当熟悉这段剧情,即使过去了七年。
果然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惊愕和恍然的神色。无需太多言语,当时光是查阅过的案卷就有几大箱。
“怪不得……”他喃喃道,失神的表情尚未从脸上褪去,却是低下头轻轻一笑。
宫野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却也没有问。
他在宫野叙述的话语里仿佛被时间的洪流席卷倒退,想到十八岁那年那段终身难忘的经历。这桩案件涉及的时间之长、波及的人数之多、牵扯的各国势力之广,都是刚成年的自己从未面临过的汹涌深海。
他的父亲在亚欧大陆的另一端夜以继日地指挥全国警察的最强兵力做好迎战的准备,而他在伦敦为这桩国际大案同样倾注了莫大的精力。他配合着同自己昼夜颠倒的那个遥远国度的战友们,为倾覆黑衣组织付出了长达一年的辛劳和心血。其间他没有缺席过一次视频会议,没有怠慢过一次同MI6的接洽任务,甚至在最后他主动要求回国参与正面作战,被父亲断然拒绝。
看到宫野志保其人的档案是在一个忙到昏天黑地的凌晨,日本方面传给他的是电子版,他睁着惺忪的眼睛点开了那封邮件。
传说中的,Sherry。
相片上的女子穿着深红色的高领毛衣,漠然无口,眼底若冰。图片的分辨率也很低,甚至看不清具体的五官细节,仿佛是拍摄于很久远以前。
但还是……相当夺目。
这是他见过,把证件照拍得最好看的人。
时隔太过久远,他已经无法追溯当时一瞬间内心复杂莫名的感情。这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子,在他刚知晓三棱镜原理时已经开始接触最尖端科技制药的研发,在他七年级开启初恋时已经被独身派往美国留学,在他进入伊顿公学就读时毅然服下A药叛出组织,而后以灰原哀的身体,续写着这地球上99%的人前半生都无法匹敌的经历。
组织覆灭后他回过一次国,在警视厅的会议室里似乎见过她一面。彼时她还是灰原哀的模样,独自一人坐在后排,仿佛他们讨论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他记得她瘦小的肩和略显冷淡的眼神,而现在她就坐在自己对面,风淡云轻地谈起那段石破天惊的过往。
他几乎是要对命运生出一种感恩,让他暌违多年还能见到那位少年时期就念念不忘的女孩子,并让她完好无损地降落到自己身边。
他一时心神激荡,被太多种感情缠绕包裹,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把眼角的滚烫化为几乎无意识的一笑。
面对宫野略显不解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地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她。当说到警视厅那次几无交集的会面时,她果然完全不记得了。
她也把自己曾经对在那个视频会议上总是说不流利日语、夹杂着个别英文单词的少年的回忆告知了他。
白马闻言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却又在下一秒讪讪地说“居然是这么丢脸的印象”。
“所以明显,是我对你的印象比较深吧?”
“那可不一定。”
他们一直坐到了临近深夜,透过高层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远处通红剔透的东京塔。
不得不说,从这里看出去,东京的夜景的确非常迷人。
两人坐电梯下去,宫野下意识要揿B1的键钮,被白马轻轻按住手腕:
“听说今晚台场会有跨年烟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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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江畔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漆黑的夜空中零星绽开丛丛璀璨烟花,引发阵阵惊叹。
白马展臂虚揽住她的后背,一边叠声说着“借过”,替她分开两边的人群。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江边的护栏前,他的双臂撑展在自己两侧,从旁边看过去俨然将她圈在怀里。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对岸正在燃放的盛大烟火,宛若流星迸裂,岩浆奔涌,喷泉升空,照亮了深冬的沉湛夜幕,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你以前在伦敦的时候会去看跨年烟火么?”她问白马探。
他为了听清她的话语低了头,两人脸颊贴得很近,几乎能察觉到彼此的呼吸。
“说实话……不会去。”他抬头打量着漫天流光,“小时候父亲来看我,我们全家去过一次。结束回去的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接近天亮才到家,我都在车上睡着了。”
周围俱是欢呼雀跃的汹涌人群,伴随着每次样式各异的烟花绽放爆发出应景的赞叹,一瞬间她有种虚实难辨的错觉,仿佛自己已经远离了这普世的烟火气太久,或者说,从未靠近?
宫野忍不住侧头去身边的白马,却意外地发现他也凝视着自己,不知多久。她望见他不时被焰火照亮的侧脸,明灭丛生,就如同平安夜那晚一般触手可及。宫野一瞬间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拍,原本含笑欲言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你……”她下意识地脱口道,并祈祷他能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相当暧昧旖旎的氛围。
他是那么一个能说会道擅长制造话题的人,此刻却罕见地失语,就这么定定地同她对视。
耳畔烟火绽裂的声响猛然间被拔高了数个分贝,变得盛大密集起来。她猝然转过头看去,对岸已是万焰齐发,无数轰然迸裂的焰球和滑掠而下的流光将天幕映照得宛若白昼。
白马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被淹没在焰火重重的爆裂声里。
“你说什么?”她在周围人群倒计时的最后一喊里大声问他。
而他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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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两人坐在宾利宽敞的后座上,宫野摇下车窗,径自望着窗外的江景出神。
他望见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边脸颊,分辨不出此刻是什么情绪。
“把窗关了吧,冷。”他温言哄道。
她闻言转过脸来看他,带着揶揄的神情:“你冷?”
“嗯,我冷。”他覆上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所以关了吧。”
宫野的手被他握住,忍不住偏头扫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后者目不斜视地开车,展现出强大的专业素养。
她叹了口气,正要回过身去关窗,白马已经倾身上前按动了电钮。
他的肩膀同她相抵,侧脸在她耳后,俨然又是一个亲密的姿势。宫野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靠去,却在下一秒被他拥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上他高领毛衣的柔软质地,望见近在咫尺的与她同色的发梢,温暖厚重。
“真暖和。”她听到他在耳边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