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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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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对错只有一线之隔 / 说线没有面积/他们都错了 / 线有一个世界那么宽 / 两边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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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东菜市场的菜降价!”邱梨指着报纸上的文字冲着正在纫针的老人说,“奶奶!你听没听到啊!”
“听到了!听到了!我的耳朵还没那么背!你是要把奶奶的耳朵喊聋吗?”老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又指着手里的布料说“:你不是要新的沙包吗?这不是给你缝着呢吗!”
“奶奶!我怎么舍得呢!我可是最爱你的啊小邱梨啊!我太爱奶奶了!”
“奶奶你真好!”
“邱梨!她是坏人!”
“你怎么能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
“…”
“奶奶!”
邱梨从梦中惊醒,那是她与奶奶的最后的时光。第二天,奶奶就在送她上学回去的路上去世了。
奶奶不是她的亲人,是奶奶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那时候她快要死了,高烧肺炎,是奶奶救活了她,一直养育着她。
她不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是被家人卖出去的。奶奶去世的那天,她的亲生父母找了过来,所有的时间都那么巧合,邱梨甚至有过恍惚,觉得奶奶就是她的父母找人撞死的。
他们的儿子得了病,需要骨髓移植,夫妻两个人老了,也不能负担起一个新生儿的费用,所以想起来她,不惜山水迢迢的找回她。
配对成功了,不久之后就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之后她在病床上躺了两天,除了一日三餐再无其他,甚至连父母也没能见上一面。
也很遗憾,可一年后,那个男孩的病情还是恶化了,在春日将要来临的时候去世了。
那天的邱梨在一众落泪的亲人中显得格外冷漠,她无动于衷的看着黑白照片里的男孩,那是她的胞弟。所有人骂着她的冷血,骂着她吃里扒外,连自己亲弟弟去世也不知难过,怪她没有救活她的弟弟,怪她为什么不去替弟弟死。
十二岁的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们所认为的一切都是对的,他们说什么就什么,但凭什么?
她回到这个家庭后第一次做了反抗,摔碎了母亲递到她手里的瓷盘,也换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邱梨第一次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但那一刻她想,她怎么摔碎的不是骨灰盒?她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
邱梨打开了床头的夜灯,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快十年了,但还是无时无刻的不被那份血缘捆绑着。
他们永远都狭隘的认为着他们的对。
邱梨解释不通,渐渐的没了解释的欲望。但每日不胜其烦的消息,足够让她神经衰弱,她的亲生父母把他们的后半辈子押在了邱梨身上。每次看到这些消息,她都觉得窒息,但每次试图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又会从哪里冒出来。
他们好像日日夜夜的在盯着邱梨。
邱梨快要受不住了。
她讨厌初生时对她的舍弃,讨厌十一岁时对她的利用,讨厌十五岁对她的辱骂,讨厌十八岁对她的指手画脚,讨厌他们的一切一切。
讨厌他们。
邱梨希望回到梦里,回到那个只有她和奶奶的那个家,那个温暖的家。
【梨梨啊!你看你弟弟多可怜,救救他好吗?】
【邱梨真棒。】
【梨梨你再捐一次。】
【怎么不是你去死!】
【她不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会买人贩子手里的孩子?!】
【他摸你一下,你会死吗?】
【不要和我说,我管不着。】
【邱梨你就是个贱/人!】
【邱梨,家里给你找了个对象结婚,人家给十万彩礼,不用去上什么狗屁大学。】
【我们会害你吗?!】
【邱梨,你以后别求着我们!】
【邱梨,你爸爸生病住院了,他想你了,回来一趟吧,顺便拿点钱回来。】
【我们是你的父母!】
【邱梨,家里没钱了,打点钱。】
【邱梨,你害死了你弟弟。】
【邱梨,你活该!】
【邱梨!你怎么还不去死!】
【邱梨…
邱梨…】
邱梨,好好活着啊。
我还有一个世界啊。
【她不是坏人,她是我的亲人,我爱的人。】
2.
"毛衣的纹路/是毛线球找回自己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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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再一次临近,邱梨又收到了每年都会有的信息。
『回来祭奠你弟弟。』
邱梨捏着手机的骨节泛起青白,她深呼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怨恨,在键盘上打下了一句话。
『不回去了,今年又或者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她受够了。
她想回去看看奶奶,奶奶是在邻居的帮衬下才得以安息的,律所不好请假,每一次匆匆的祭奠过那个男孩就要赶回工作的城市,上一次回去还是前一年的清明。
她很想念她的奶奶,不知她是否安好。
电话打过来的时间和邱梨预想的分秒不差,看着手机屏幕上跃动的陌生联系人五个字,邱梨关了机。
高铁上,邱梨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她的心情不算好,甚至是糟糕透了,她没去想那两个人会不会来找她,来扰乱她看似平静的生活。又或者会就此消失,让她落得清净。
邻座传来响声,邱梨的身子又靠窗了几分,她失神的望着窗外,不一会儿高铁就动了起来。
高铁之后她还要转乘大巴才能回到那个小镇,奶奶一生无儿无女,老年时只有她一人常伴膝下,爷爷在邱梨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时常会和她提起他。
爷爷是个退伍军人,从部队退下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那年邱梨被抱回来,是爷爷给她取的名字。
梨,和原本的家庭分离,在邱家落地生根。
小镇多雨,今日也是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邱梨撑着伞,走在七扭八扭的巷子里,原来的老邻居多数都搬走了,留下了不几户,据说这里马上要拆迁了。
那年,她的亲生父母找来,在奶奶的葬礼办完后,就匆匆的带着她走了,原本他们是一天都不想多留了,但碍于邻里对他们斥责的态度,他们硬是等到了葬礼办完。邱梨的户籍还在这个镇上,她的父母没有将户口迁走,可能是想等到男孩病愈后,再把她送回来吧。
但人算不如天算。
邱梨推开了有些斑驳的木门,院子里和她离开那天一样,一切没有过改变,院子里的梨树长高了不少,是她出生那年种下的。
“小梨?是你吗?”
邱梨回头,才看见邻居奶奶站在门口。
“是我。”邱梨没有回过这,只是去墓园里祭拜过奶奶就会离开。
“小梨长这么大了都!”
和旧人叙着家常,邱梨才知道这一片只有她一家没有签拆迁合同了,因为联系不到她。
第二天一早,邱梨就签好了合同,补偿条件还算客观,不然这么多在这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怎么舍得离开。
邱梨收拾着房子里最后的东西,时间太久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箱子里还压着奶奶年轻时的首饰,她曾说要把这些当作邱梨的嫁妆。邱梨把水头极好的玉镯戴在了手腕上,小时候奶奶握着她的手腕比量过,还说等她手足够大的时候,要亲手把她家传的玉镯给邱梨戴上。
但奶奶没有等到那一天。
邱梨关上了木门,在门口静默的站着,似乎在做着最后的离别。今天的雨要比昨日的大,而且颇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邱梨身上不可避免地被淋了雨。
“你没有带伞吗?为什么不进去?”
邱梨抬起头,看着一把黑伞罩在了自己的头顶,撑伞的男孩肩头被雨淋湿,却皱着眉看向她。
3.
"陷入一种很僵的气氛中/不敢行动/其实却有一颗「狂野」的种子在伺机而动/两头空空/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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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咖啡厅里,邱梨记忆有些模糊,直到对方自报了家门,邱梨才从纷多的记忆中把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拼凑到一起。
大学的学弟,曾在一次社团活动中得知原来他也是小镇上的人,但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从小是一方水土长大的关系而变得亲近,只是在社团活动中偶有交集而已。
邱梨手中的长柄勺在旋转中不时的碰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学姐,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邱梨抬眼,眼神中没什么光彩,“就在大四实习的那家律所当个文职,整理整理材料。”
季淮扬愣了一下有些吃惊的看着邱梨。
邱梨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说:“怎么这么惊讶?”
季淮扬心里的措辞千回百转,说出口仍是磕磕绊绊,“就是…没太想到,学姐你在学校的时候各方面都很优秀的。”
季淮扬大学时所知道的邱梨不是这样的,是老师口中的得力助手,各项比赛中的佼佼者,也是成绩永远都位于前列的。
邱梨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咖啡杯,食指摩挲着杯底。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直到邱梨再开口:“你怎么回镇上来了?”
季淮扬拍了拍一旁的背包说:“家里人说老房子要拆迁了,回来取点东西,就当是存个念想。”
“你呢?学姐?”
“和你一样。”
邱梨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自己的事情,只说自己父母过世的早,一小就是奶奶带大的,十一岁的时候奶奶过世了,她才被接到亲戚家生活。她模糊了亲生父母在她生活中的存在。
季淮扬虽说和邱梨生活在一个小镇,但却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才回到小镇和爷爷奶奶生活的,所以一直没有见过邱梨,也不知道邱梨的具体情况。
“学姐,你…”
季淮扬的话被邱梨的手机铃声打断,邱梨挂断了电话紧接着起身和季淮扬说:“抱歉,男朋友的电话,我去回一下。”
季淮扬的话止在了嘴边,看着邱梨的背影,他没想到邱梨会有男朋友,他只比邱梨小了一届,他打听过,邱梨直到毕业,都没有过男朋友。
邱梨打开了水龙头,拨回了刚刚被她挂断的电话。
“喂?什么事?”邱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没回,明天回。”邱梨回答着电话那头的人。
“嗯,我也爱你。”邱梨垂着头看着水流从手缝中流过,她脸上没有一丝恋爱中的浓情蜜意。
男人总是用我爱你这样的话,来安稳邱梨,却不知邱梨根本就不需要,她才不爱他。她的心已经被冬天冻住了,外面的热闹进不来,里面的情绪出不去。
季淮扬毕业后换了第二份工作,和邱梨是同一个城市,两个人一起乘了高铁回去,路上没有过多的交流。邱梨连续几天休息的不好,到家就倒在了床上。
微信对话框最上方的消息被邱梨设置了免打扰,那是她的母亲。邱梨翻看着这些天女人发来的消息,渐渐的,白色的枕套被眼泪浸湿。她最开始渴望过亲情,后来才发现那是她犹望而不及的,被遗弃的开端就是不爱,尽管与她竞争的人去世了,但她仍然得不到那份她想要的回应。
『你…爱我这个女儿吗?』邱梨看着发出去的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发什么疯?』
是有一些疯狂因子在作祟。
邱梨拽着对面人的领带,这是她的男朋友。
三十几岁,成熟稳重,事业成功。
邱梨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会追求自己,他只说是一见钟情。
她坐在了男人的腿上,男人也搂住了她的腰。
“赵砚安,你爱我吗?”邱梨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
赵砚安低笑说:“我当然爱你啊宝贝儿,怎么了?”
“那我们结婚吧。”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念头,邱梨想。
男人轻抚的动作僵在那里,房间里静的可怕。
“你没听清吗?”邱梨直起了身子盯着他,“我说,我们结婚吧?好吗?”
赵砚安偏过头轻咳了一声,随后转回来牵住邱梨的手问:“怎么突然想结婚的事情了?”
“我想结婚了。”
我想找个人好好爱我,但我却很自私,自私的只爱我自己。
“再过一阵好吗?最近太忙了。”赵砚安亲昵的掐了下邱梨的脸。
邱梨盯着赵砚安没有说话,他的拒绝似乎在邱梨的意料之中,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却从来没有过过分的亲密动作。
邱梨从赵砚安的怀里挣脱出来,“我累了,想休息了。”
赵砚安站在楼下,看着九楼还未熄灭的灯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素戒,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老大?你怎么在这儿?”季淮扬小跑了两步停在了赵砚安面前。
赵砚安笑了笑问:“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员工宿舍不在这边啊。”
“哦…我朋友家在这儿。”
季淮扬站在原地看着驶离的汽车,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才回身。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邱梨问。
“我刚好在附近,你给我发消息我就来了。”季淮扬挠了挠头。
“哦,走吧。”邱梨率先迈开了步子,但男孩仗着身高腿长两步就和她走到了并排。
“我刚刚居然看见我们老大了!”
邱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身冷汗,她停下脚步问:“老大?你的老板吗?叫什么?”
“姓赵,叫赵砚安,而且我记得老大家不在这边啊,他之前有一次应酬喝多了,我送他回的家,不在这边啊。”
邱梨没有告诉季淮扬她男朋友是他上司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身边的任何人,她和赵砚安似乎是有特别的默契,都对这份感情保持了沉默的态度。
季淮扬好像是喝醉了,也不知他酒量不好,还是有什么愁苦,邱梨把手里的酒杯放在台面上,其实她也有些醉了,但胜在部分意识还顽强的坚持着,身旁的季淮扬不知道嘴里在嘟囔些什么,又突然坐了起来。
“学姐,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知道吧?”
邱梨愣了一次,摇了摇头,她对感情太过迟钝了。
“啊?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啊…”季淮扬两手托腮,“但后来我发现学姐你什么都不喜欢,不喜欢打游戏,也不喜欢购物,你喜欢什么啊?”
“钱。”
季淮扬垂下了头说:“我现在没什么钱啊。”
“但是我后来发现,我喜欢的是你照顾我的感觉。”
4.
"有些人活得很难/一定是天上的星星下凡历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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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梨很少宿醉,大学的时候和同寝关系一般,朋友也少,喝酒的机会也少,酒量都是在律所里锻炼出来的,各种聚会应酬都免不了喝酒,邱梨就这么慢慢的开始喝酒了。
邱梨坐在工位上打了个嗝,口腔里顿时满是酒腐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拿起手旁的口气清新剂喷了两下,又想到了昨天季淮扬说喜欢自己的事情。
恋母情结吗?
邱梨摇了摇头,看到了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她母亲的电话。
“邱梨!你爸爸出车祸了,快回来!”
邱梨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了电话。
车祸。
邱梨想起了躺在血泊里的奶奶,她素来干净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她赶到的时候,血已经凝固了,满眼的暗红色。
刺眼吗?并不。
那是她最爱的人。
奶奶的死和她有关,要不是她央求奶奶一早送她去上学,或许奶奶不会死。
邱梨给赵砚安发了消息。
『我可能要请假,很多天,麻烦你和我老板说一下。』
邱梨第一次和赵砚安提什么需求,这是第一次,赵砚安和她的上司相熟,关系还算不错。
赵砚安马上就回了消息,『好,出什么事了吗?』
『嗯,我回亲戚家一趟。』
邱梨匆匆走出了公司迎面撞上了季淮扬。
“姐?你干嘛去?”季淮扬手里拿着奶茶。
“有些事,我先走了。”
季淮扬看了看手里的奶茶,他是特意给她买的送了过来,结果连话都没好好说上一句。
邱梨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凌晨了,医院的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她顺着急诊室的通道一路走到了住院部,ICU病房外,站着人。
“你怎么才来!”女人看见邱梨,拧着眉。
邱梨微喘了两口气说:“我是从律所赶来的。”
“你弟弟忌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
“究竟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死了的人重要?”邱梨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虽然是手术了,但现在住在ICU里,是死是活要看造化了,邱梨没有什么感伤,她歹毒的想让男人就这么死去。
他不配人父。
他就是个畜生。
“你还有钱了吗?”女人推了一下邱梨的肩膀。
“没有,我一个月工资多少,你不知道吗?”
女人咬着后槽牙,“你弟弟的忌日不回来,你去哪了?”
“回去看我奶奶了。”
“哼,老东西。”
邱梨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去酒店休息了。”
“留下来等着照顾你爸!”
邱梨扫了一眼等在ICU病房外的人说:“这么多人在这儿,你确定要我照顾他?你不怕我拔他氧气吗?”
女人赶走了她。
邱梨知道,如果她有机会进去,她一定会拔了男人的氧气 ,但她不想做杀人凶手,这是她的理智告诉她的。
女人靠着冰冷的墙壁,邱梨的话盘旋在脑海里。
十四岁的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屋子里是淡淡的煤气的味道,女孩手里拿着打火机,声嘶力竭的喊着哭着。
她冲了上去,狠狠的掴了女孩一掌,抢回了女孩手上的打火机说:“他摸了你一下?你会死吗?”虽然她知道,并不止这些。
但她就是对女孩喜欢不上来,刻板的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生下她的那年,家里人把她卖了,一个女孩而已,并没有卖多高的价钱,婆婆坐在屋子里骂着赔钱货。后来儿子病了,需要骨髓移植,家里人所有的配型都试过了,希望眼看着就要熄灭了,她突然想到了被卖了的女儿,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女孩,那天女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带着女孩回来的第一件是就是做匹配,果然成功了,儿子的命等不了了,手术还算成功,医生说一年渡过期,平稳过渡后,儿子就能平安长大了。她没敢把女孩送回去,生怕儿子再出什么事情。儿子病情突然的恶化,让她猝不及防,她想让女孩再捐一次骨髓,但女孩突然发起了高烧,儿子在她还没退烧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把怨气撒在了女孩身上。
后来,她那个不是人的老公猥亵了女孩,她对女孩又打又骂,像疯了一样。慢慢地,女孩就长大了,到了年纪就要结婚,她找了亲事,但女孩想读大学,她没拦住。
她恨邱梨,偏执而刻板。
男人的病情恶化了,医生都在劝放弃。
邱梨冷眼看着,女人似乎有些松动了,好像马上就要同意了。
“病人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救活了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女人红了眼,艰难地点了头。
邱梨却站了出来说:“我是患者的女儿,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也麻烦医生帮我救回来。”
邱梨把银行卡拿了出来,拆迁款刚汇到这里没几天。
“接下来所有的费用我承担。”
男人救了回来,几天后有了意识,氧气面罩下的脸面如死灰,枯槁的手背上满满的都是针口结痂的伤疤。
邱梨就站在ICU外,看着女人照顾着男人。
ICU一天的费用要比邱梨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但她就是想要男人这么活着,毫无尊严的活着。
她恨这个男人,这辈子最恨他。
几天后,邱梨第一次踏入ICU的病房,男人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的日子确实不多了。
“还舒坦吗?这些天?”邱梨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
男人怎么会回答她?于是邱梨自顾自的说着。
“我十四岁那年,你猥亵了我,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反抗的机会。”
“医生劝所有人放弃你,因为让你活着也是折磨你,但我把你救了回来,让你多活几天,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男人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隔着氧气面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恨你,所以我想折磨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邱梨的双手交叉紧握着,她怕她忍不住想杀了面前这个男人。
“我以前觉得我一辈子都毁了,但长大了想明白了,我的一辈子那么长,怎么会被你这么个小小的畜生就毁了呢?只要你死了,她不说,那我还能继续活下去,这些算得了什么?”
邱梨俯下身轻轻在在男人耳边呢喃了几句,起身离开了ICU,几秒后,ICU里传来了刺耳的滴滴声,医生护士都连忙跑了过来。
“不用抢救了,可以确认死亡了吗?”
女人赶回来的时候满眼的猩红,抓着邱梨的手臂质问她:“是不是你害死他?!”
“是不是!”
邱梨抽出了手臂说:“医生说他是心脏骤停,和我没有关系。自始至终,害死他的是他自己。”
邱梨踏出医院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以前痛苦的囿于过去,所有一切的不幸,都是这个家庭带给她的。
男人死了,这个家庭的平衡就此打破,她不再是弱势的一方。
她可以放过自己了。
她走向了医院旁边的银行,看着卡里的余额,选择了汇款的按键。
5.
"沙发不拒绝任何重量/时间久了/它开始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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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梨没有先回律所,而是去找了赵砚安,她想和赵砚安聊聊是不是她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她这次回去了小一个月,赵砚安应该忙完了。
邱梨在前台等着,直到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季淮扬。
“老大让我来前台接人,就是你啊?姐你认识我们老板吗?”
季淮扬虽然说大学毕业了几年,但社会上的人情世故还没有那么练达。
邱梨这次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和季淮扬坦诚相待了。
“他是我男朋友。”
季淮扬愣了一下,又想起了那天在楼下看见赵砚安。
赵砚安刚挂了电话,邱梨就走了进来。
“还在忙工作吗?”邱梨问。
赵砚安站起身把邱梨带到了沙发上说:“嗯,但也快了,三五天就能结束了。”
“我们…”邱梨的话戛然而止,她低下头看着她手碰到的东西,“…戒指吗?”
“为什么会戴在食指上?”邱梨看着赵砚安。
“我买了一对戒指,手伸出来,我看看合不合适?这一阵应酬,总有长辈问我结没结婚,被问烦了,就先把戒指戴上了。”
邱梨伸出手,看着赵砚安给自己戴上。
“这一阵一直都不怎么能联系上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砚安送邱梨到楼下,并没有上去坐。回家的一路上他想着邱梨和他说的一切,以前的邱梨太过封闭了,但今天的邱梨变了,变得更像二十几岁的女孩了。
“爸爸!”女孩扑到了刚下车的赵砚安的怀里,“妈妈今天又摔东西了。”
“菲菲害怕了吗?”赵砚安抱着菲菲走进了房间。
楼上传来了玻璃炸裂的声音,赵砚安捂住了女儿的耳朵,又把怀里的女儿递给家里的阿姨照看。
楼上,瓷瓶的碎片铺满了走廊,女人坐在地上看着走上来的赵砚安。
“老公,你怎么才回来?”
“你不是说好了带我去看电影的吗?”
赵砚安把女人从地板上抱上了床,细细检查着女人身上有没有伤口。
“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摔家里的东西,菲菲还小。”
“菲菲是谁啊?你在外面找女人了吗?”
“菲菲是我们的女儿。”赵砚安吻了女人的额角。
女儿出生后,他妻子的家族遗传的精神方面的病和记忆紊乱就被诱发了出来,一直到今天也没有痊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病就会发作。
一年前,甚至差一点从家里的阳台跳下去,是菲菲及时喊来了家里的阿姨,他的妻子才免于一死。
赵砚安最初想过离婚,但他与妻子青梅竹马,就算舍得了十几年的感情,但岳父岳母年事已高,又怎么能照顾好精神不稳定的女儿。
他这几年就像一块海绵,把妻子所有的不好全部吸纳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总有一天会负荷不了妻子的痛苦的。
结婚那年,正是他拼事业的时候,妻子也不想放弃事业,遂选择了隐婚,三年后,妻子发疯,彻底在家休养,而他彻底隐下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赵砚安喜欢邱梨,喜欢她的冷静自持,和永远清高的感觉。他有些模糊了,对于妻子,对于邱梨。
他对妻子,更多的是责任;对邱梨,或许真的是爱吧。
因为邱梨,他才找到了感情中的平衡点。
晚饭的时候,妻子在楼上休息,赵砚安看着身旁的女儿,突然问道:“菲菲,如果我和妈妈分开了,你想我们分开吗?”
菲菲看着赵砚安,眼睛眨了眨,“我不知道…妈妈总是凶我…”
“爸爸,你是累了吗?”
累了,确实是累了。
他妻子的精神状态一天没有一天好了。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父母帮衬过,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像是养了两个孩子一样,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家庭,他疲于应付了。
菲菲和妻子不怎么亲近,小的时候被突然发疯的妻子吓到过,后来就不怎么敢接近妻子了。
赵砚安看着食指上的婚戒,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围巾并不产生能量,它只是将拥有的温暖,保存下来。
6.
"什么时候才能睡着呢/天亮也睡不着吧/我还以为是星星太吵了/我怪了一圈/发现是自己的心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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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没那么阔气,能把剩下的钱全捐了。”邱梨把手边的酸奶递给了季淮扬,“只捐了十万块。”
季淮扬瞪着眼睛说:“那也不少了!十万块!”
邱梨从医院出来那天,给镇上的一个养老院捐了钱,算是宽慰自己,也算是为了奶奶。
“你和我们老大准备结婚了吗?”季淮扬目光投向邱梨手上的戒指。
“只是提了一下,还没有具体谈…”
季淮扬托着腮说:“我们老大算得上是高富帅了,我们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老大这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原来是因为你啊。”
邱梨笑了笑,她之前问过赵砚安的情感问题,他只说有过一个前任,邱梨也没有细细盘问。
“姐,你是怎么把我们老大追到手的啊?”
“是他追的我。”
邱梨跟着季淮扬回公司取包裹,并不意外的碰见了和自己上司交谈的赵砚安。
“上去打个招呼吗?姐?”季淮扬掂量着手里的快递盒问。
邱梨的上司知道她和赵砚安的关系,去打声招呼也没什么关系,但赵砚安接了个电话,神色突然变得慌乱。
“怎么了?老赵?”
邱梨的步子顿了一下。
“家里出事了!我女儿…”
邱梨愣在原地,看着已经狂奔出一楼的人。
“张…张总?”邱梨喊住了她的上司。
“哎呀!邱梨你在这儿啊?好像咱们律所今天晚上不是聚餐吗?你还不去吗?”
“赵砚安…”
男人脸上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他的事啊…你还是改天问他吧。”
季淮扬一时间也没缓过神,他也听见了,虽然说听的不真切,但确实女儿两个字他听的很清楚。
“姐…”
“你送过他回家,你知道他家在哪吗?”邱梨问。
赵砚安抓住了妻子颤抖的手,扭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
邱梨是和警车一起到的,但她没有下车。
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赵砚安没跟在旁边,是一个稍年长些的妇人跟在旁边的。几分钟后,她看见赵砚安扶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警察跟在身旁,女人的裙摆上满是血迹。
季淮扬握着方向盘没敢说话,邱梨这一路太冷静了,一句话没有说,就连现在也只是看着,也不闹,他有些担心。
赵砚安发现了院子里多了一辆车,抬头看去。
邱梨闭上了眼,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淮扬,走吧。”
她看见了赵砚安那一瞬间的心虚,这就够了。
赵砚安坐上了警车,随着妻子去了公安局。
他的妻子伤了人,家里的另一个保姆和他们的女儿,保姆伤势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了,女儿的伤势相比下来没那么重,却也足够赵砚安担心。
邱梨回到公寓,季淮扬很担心她,但她也没让季淮扬跟上来,她现在心很乱,静不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相处了两年多的男朋友,已婚还有了孩子。
邱梨有些崩溃。
就算是不爱,但她也付出了真心,不然不会说出她想和他结婚的那些话。邱梨摘下了中指的戒指,放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辗转难眠。
保姆抢救无效死亡,女儿手术后等待清醒,看守所里妻子等待着精神鉴定,而他被宣判着。
邱梨望着窗外的星星,她以为她的问题解决了,她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赵砚安才是她最大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是邱梨的头脑一热,还是赵砚安的早有预谋?
他隐瞒着他的一切,而邱梨也隐瞒着,最开始他们就彼此欺骗着。
邱梨从枕底摸出手机,看着今天一早赵砚安给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秋天结婚可以吗?』
邱梨的手有些抖,她咬着下唇,在键盘上打出了她最后想说的话。
『赵砚安,我们结束吧。』
天上的星星望着她也望着他。
当四周的一切在不停的运转,像是温柔缓慢的秒针,为分针向前跳动一格做着六十次的努力,却不知道时针现在指向的是几点钟。
7.
"冬还未离去/春翩然落地/飘到了少女的脚下/蝴蝶斑驳的质地/终究抵不过凛冽/绵长的时间本身/深埋着我们的痛苦和欢乐"
·
邱梨辞了职,老板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前程似锦”,邱梨点了头,算是回应了。
季淮扬这个小子很傻,不知道是真的有恋母情况还是怎样,一连着几天没去上班,只开车跟着邱梨,她去哪,车就开到哪。
几天后,邱梨再也受不了了,一脚踹向了季淮扬的车轮胎,指着车里的季淮扬说:“你恋母吗?不上班天天跟着我干什么?”
季淮扬不敢下车,只隔着前挡风玻璃摇了摇头。
“我就是担心你!”
“老大让我跟着你…”
“他想联系你,却怕你…学姐,你是喜欢他的吧?”
邱梨站在烈日炎炎的马路旁一时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她爱不爱赵砚安,她一心笃定着自己这辈子谁也不会爱了,但凡事没有绝对,当然也不可能有绝对。
邱梨坐着夜里的火车离开了她生活了七八年的城市,她想去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季淮扬和她说了赵砚安的事情,邱梨期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说,
“让他好好照顾他该照顾的人吧。”
几天的奔波,让邱梨身心俱疲,这个城市的太阳更加的毒辣,午后街上没什么人,邱梨拖着行李走进了就近的一家火锅店。
店里生意很火爆,服务员来来往往的穿梭着,乱中有序。
邱梨抬头,看见了二楼正中央倚在栏杆上的女人对她笑了一下。
“陆老板!”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声音。
女人眸子一转,开口应下,又不知道对身边的服务员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进了包厢。
“女士,楼上请。”
刚刚还在楼上的服务员,转眼到了邱梨的身边,邱梨被莫名其妙的请到了楼上的小包间。
“您是现在点单还是稍后?”
“现在吧。”
邱梨刚点完单,包房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正是刚才的老板。
“从哪来的啊?”老板坐在了隔着邱梨的一个位置的椅子上。
邱梨说了那个她之前生活的城市的名字。
老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哦,那里啊,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儿的男人了。”女人眉眼一弯,煞是好看。
“为什么?”邱梨问。
“渣男呗,啧…”老板摇了摇头,托着脸看着邱梨,“我叫陆嘉,你叫什么啊?”
“邱梨。”
邱梨选择了在这个城市再一次的落地生根,找了半个月才重新在一家律所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拿着拆迁款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她时常被火锅店的那个老板娘叫到店里吃火锅,虽然她很爱吃火锅,但她并不是很能接受陆嘉一见面就对她的亲昵。
陆嘉似乎很喜欢她。
当她问陆嘉她是不是喜欢她,朋友的那种喜欢的感觉的时候,陆嘉却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宝贝儿,这是爱啊。”
陆嘉有些微醺,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铜锅里的汤底嘟噜噜的滚动着,邱梨隔着雾气看清了陆嘉脸上有些微怔的表情。
“新工作怎么样?都工作了快一年了吧?”
邱梨点头。
陆嘉笑了笑,“你这再过几年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做起事还是畏手畏脚的?连一场自己单独打的官司都没有?”
邱梨抿着唇,摇了摇头,“打过。”
“嗯?”陆嘉尾音上挑,看着邱梨。
“工作的第二年就打过一场,就那一场。”
邱梨的声音有些抖,陆嘉晃了晃脑袋,把醉意驱赶了些,坐到了邱梨身旁。
“怎么回事?”
“当事人是未成年人,被继父猥亵性侵,大概持续有七年左右的时间,最开始她对性/爱关系很模糊,不知道反抗,后来她打大了些,学会了反抗,但都会被她的继父威胁,当事人被唬住了,又畸形的承受了几年,直到她有一天承受不住了,在她的继父又试图强/奸她,女孩拼死反抗了她的继父,后来男人想要把女孩掐死,被提前下班的母亲发现了,她妈妈才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被强/奸。”邱梨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紧,“她妈妈发现后情绪很崩溃,女孩也很崩溃,女孩被送到医院抢救,她母亲也立刻咨询了我们律所,而我接下了这个案子,我师父让我用这个案子练练手。”
“报了警,警察采证后便没了消息。”
“当事人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懂这些,长大了些就试图留下证物的时候,男人又很狡猾,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女孩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她觉得她费尽心机想要收集男人伤害她的证据的时候,在男人眼里她像是一只上跳下窜耍嬉的猴子。”
邱梨低下了头,“我没能让男人在监狱里度过一辈子,因为证物不全等其他因素,男人只被判了五年。”
“陆嘉,你知道吗?我为了那个案子奔波了半年,女孩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我每天都在鼓励她,甚至和她妈妈三进三出过急诊,直到审判的最后,锤音落地。”
“我坐在原告席上哭,她的母亲也在一旁流泪,五年的刑罚,远远比不上那个女孩这些年遭受的,然后我就收到了女孩最后一条消息。”
“她和我说,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邱梨哽咽,“我…”
「我太累了,我知道我现在死,太便宜了那个人,」
「但我,真的受不了啦。我这几年真的太累了,我太恨那个人了,我不知道五年后,他如果出狱了,我会不会继续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我很想好好的和妈妈还有姐姐你告别,但我怕我见了你们两个我就不敢死了,我太胆小了,如果我在勇敢一点,我就不会被他压在身下那几年了。」
「姐姐对不起了,辜负了你这半年多的辛苦,请你转告我的妈妈,我永远爱她,希望我死了以后,可以好好的守护她。」
女孩纵身一跃,结束了她十几岁的人生,也结束了邱梨的律师生涯。
邱梨扶起了昏倒在地的女人,叫来了救护车。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世上真的有母亲爱女儿爱到了骨子里;后来她明白,世上大多的母亲都是爱子女的,愿意为了她们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邱梨看着墓碑上笑颜如画的女孩,献上了她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
“半年后,她妈妈因为突发的心脏病,死在了女孩的墓前。”邱梨缓过神擦了擦流下来的泪水。
“后来我就没再接过案子,在律所做起了后勤,我师父对我恨铁不成钢,最开始还带了我几个案子,后来也不再带了。”
陆嘉叹了口气,摊开掌心,是指甲的印痕。
“我选择律师行业,就是想为这样的女孩,也为了我,找回公道,寻求一个结果,但我却做不好,我连我最想的都做不好。”
她想对那个女孩说:“你看,就像我在日落时向你解释朝阳,淡抹渐红,雾待凝露,金箭霞光,夜争漏辉,我说了一万种复苏向荣,其实都为你而来。”
8.
"我用尽力气/把心脏变成一颗子弹/扣响扳机/像是带着使命般/穿过我失血的静脉"
·
季淮扬撑着伞走到了赵砚安身旁,顿了一下才说:“赵先生,节哀。”
赵砚安垂下的头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和辞职的时候不一样了,更稳重了。
他的前妻不堪折磨,在精神病院自杀了,距离那次伤人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季淮扬是从前同事那里得知的消息,这才前来吊唁。他知道赵砚安和去世的这位女士离了婚,独自抚养着女儿,两家的老人赵砚安也在尽力的照顾。
赵砚安曾来问他要过邱梨的联系方式,但季淮扬怎么会知道。邱梨夜里离开的,只是最后发了个消息给他,他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也就打不通了。
季淮扬视线向下移,看见了赵砚安的女儿,小孩子穿着黑色的毛呢连衣裙,倒是可爱。小女孩没有哭,只是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季淮扬,季淮扬倒是还未离职的时候从同事口中听过风言风语,说小女孩本来就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据说是吓傻了。
“叔叔,你的伞破了个洞!”
季淮扬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雨伞,果然有个洞,黑色西服的肩被淋湿了,他竟然也没感觉到。
葬礼没什么人,季淮扬看见了那女人的父母,果真是高龄,赵砚安曾和他说过,那女人本来是有个哥哥的,但却因为飞机失事,去世了,两位老人年近半百了才又生了那女人的,他们家的遗传基因大多是隔辈遗传的概率较大,所以小女孩这儿只要不遭受什么过大的刺激,应该是不会发作的。
葬礼结束,季淮扬被赵砚安叫住了。
“邱梨…在那之后有再联系过你吗?”赵砚安问。
季淮扬没说话,也没去看赵砚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砚安。
学姐确实在后来联系过他,但交流并不密切,她又重新回到了律师行业,似乎在努力克服些困难。
“有过吗?”
季淮扬几乎是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她在哪?”
季淮扬叹了口气说:“我不能告诉你,我学姐现在过的挺好的。”
陆嘉看着从法院出来的邱梨,她那时候没告诉邱梨,当年那个被告人是她的表妹,她也没想过,表妹的死后当她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以至于变得畏手畏脚。后来她选择了把这件事告诉她,并告诉她,希望她能勇敢的往前走,不要害怕任何事情,只有她坚定了,她的心才能彻底坚定。
邱梨站在法院前,和自己的当事人母亲拥抱了一下,“希望过去的那些苦楚可以过去,孩子就又更好的未来的。”
“谢谢你,邱律师,也谢谢你那位学心理的朋友。”
邱梨扭头,看着车上坐着的陆嘉,对当事人母亲笑了笑说:“以后要关心一个她的心理状态,要多交流,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打电话找我。”
陆嘉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等着邱梨上车。她大学学的心理专业,但毕了业就创业火锅店了,也没有从事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直到邱梨开始独当一面的接案子,她才帮着邱梨关注她当事人的心理状态,并加以引导改善。
“我学弟要来看我,刚好今天这个案子胜诉了。”邱梨上了车扣上了安全带。
“去机场接他吗?”陆嘉倒是听邱梨提过那个学弟几次。
“不用,我告诉他下飞机打车来火锅店就好了。”
季淮扬这是三年多第一次见邱梨,学姐那时还不到到肩的短发已经蓄成了长发,连气质也变了很多。
酒足饭饱后,季淮扬先开了口。
“姐,赵砚安前妻去世了。”
邱梨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茶水弄翻,她太久没听过赵砚安这个人的名字了。
“是吗?怎么就去世了?”
“在精神病院自杀的,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去了葬礼。”
邱梨点了头,话题没再继续下去。
夜里,邱梨辗转反侧,她从床上起来,在一堆首饰里翻出了那年赵砚安送给她的戒指。
她没有扔,但也没想过继续带在身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行李给收拾进来了,直到后来搬家她才发现,就那么扔在了首饰盒的最底下,几年了也没有想起来。
月光一样的,清冷。幻想有星星的晚上有人一起望着,幻想没星星的晚上有人做我银河。
9.
"我和你/长在诗歌的苹果树上/夏娃不曾引诱我/而你丰硕/不断结给我/道德的/智慧的果/我是那条一生/无人相爱的蛇"
·
邱梨看着律所定好的机票,终点是那个城市,这次的律师行业会在那个城市举行。
陆嘉知道了邱梨过去的那些事情,看着邱梨的状态,没多说什么,上次那个小学弟来,说的那个人,陆嘉也知道。
邱梨的爱不容易,但想让她毫无芥蒂的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更不容易,而且她给邱梨介绍了相亲,她最近身边有几个很不错的追求者,她都已经把好关了,其中有一个人的成功几率在她眼中是非常大的,邱梨应该不至于再吃回头草,而且还是离异带一个女儿的回头草。
邱梨叹了口气,把机票放回了提包里,对陆嘉说:“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陆嘉冲着邱梨的背影喊到:“好马可不吃回头草啊!”
邱梨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说:“知道啦!”
会议进行到了第四天,邱梨有些累,跟着各个律所的精英打交道确实很不容易。
邱梨偷了些时间坐在角落里歇了一会儿,直到她看见了她之前律所的老板,对方也看见了她。
“张总,您好。”邱梨先开了口。
“邱律师。”张总和邱梨握了手,“这是在哪里高就?”
邱梨笑了笑说:“谈不上高就,在一个小律所而已。”
张总也笑着说:“刚才和你们律所的合伙人谈到你了,听说你在为女性维权这方面努力着?”
“微薄力量,希望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
张总叹气摇了摇头,“那年你打完那一场官司之后就不肯再打了,我们都说你可惜了,还好现在你又可以重新站在法庭上了。”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对邱梨说:“砚安也来了,你们当年…”
话还没说完,邱梨就打断了他,“张总,我和赵先生已经是过去了,希望您不要再提了。”
“我们素昧平生罢了。”
酒会结束后,邱梨看着手机上追求她的人发来的消息,兴致不大,只是敷衍的回了一条消息。
邱梨除了赵砚安就不曾被温柔地接纳和爱过,她好像也不曾温柔地接纳和爱过自己,以前的她自私又敏感。当她不去想这些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一切正常,但只要一旦她去听自己的心,就会发现,它一团糟。她从未好好处理过感情这件事。
赵砚安等在外面,直到最后他才看见邱梨晃着身子从会场里走了出来,似乎是看到他了,原本晃来晃去的步子也突然稳了不少,同样也打算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经过。
“邱梨。”
邱梨没有停下,反而是加快了步伐。
“邱梨!”赵砚安追了上来,抓住了邱梨的手臂。
“这位先生,素不相识的,在街上抓着我手臂,不太好吧?”邱梨看着赵砚安的手说。
“邱梨,我有话想和你说。”
邱梨回到酒店,把自己狠狠的砸到了床上,累了。
哪都累,怎么这么累。
赵砚安还戴着那枚戒指,邱梨看见了,为什么还要恋恋不忘?邱梨想不通。
行业会在三天后结束,邱梨跟着律所一起回去了,同事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她,她明白是为什么。
赵砚安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在行业会结束后,堵在会场门口送给了她一束玫瑰花,当然她没有接,而是绕开了他。
她不想和赵砚安有过多的牵扯。
飞机落地,来接她的不是陆嘉,而是陆嘉之前安排的相亲对象。
“你怎么来了?麻烦你了。”邱梨没想到陆嘉会摆她一道。
男人只是含蓄的点了点头。
她和男人吃过晚饭就去了火锅店,想要质问陆嘉,却发现了不速之客。
陆嘉和赵砚安已经对峙了一个小时了,陆嘉不太看不上这个男人,所以一直也没有好脸色。邱梨也没想到赵砚安会来,看到他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
“你怎么才回来?”赵砚安问。
“我们小梨一下飞机就和男朋友约会去了,用得着你管吗?”陆嘉像是吃了火药一样。
邱梨推了陆嘉一把,示意她去招待客人,她则把赵砚安叫到了店外。
赵砚安看着邱梨,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大概是气愤的吧。
“你来这儿什么事情?家里女儿不管了?为什么突然跑到这儿?还嫌不够乱吗?”邱梨只差指着鼻子骂了。
“我把菲菲带来了,在店里,你没看见吗?”
邱梨没吭声,她去关注别人的孩子干什么?她不想和赵砚安多说话,说了两句就赶人走了,自己也准备回家休息,但小女孩却突然冲她跑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阿姨,你答应爸爸吧!”
邱梨暗啐赵砚安的不怀好意,却也只能温声细语的和菲菲解释了一下,才把菲菲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松了开。
邱梨回了家,看见梳妆台上被月光照射的戒指散发着光芒。
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新消息,邱梨点开了看。
『我很爱邱律师,想重新追求邱律师。』
邱梨扣过手机,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戒指,讨厌的事情是,纵有99%的理智与决绝,但还是有1%的一票决定权。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