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北风吹雨去》心字香

1、一、玩具

　　茶杯砸过来的时候，苏小雨只来得及把手臂格在额前，茶水很烫，泼在她脸上仿佛鞭笞，刺痛，茶是好茶，用的是明前龙井，茶香袭人，她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呆呆地站着，花厅里只有两个比她年长的孩子，没有大人会跑过来解围。
　　那表情阴郁的老爷爷已经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新的茶杯，苏小雨只觉得怕，妹妹在自己的身后，小心地护着，爷爷如果非要砸她们姐妹两，她又怎么拦得住，这么想着又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妹妹的身前。
　　祈日暮一直盯着这新出现的姐妹两，这个苏小雨和苏小云应该就是叶家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新进门的女人带来的，妹妹苏小云倒是罕见的漂亮，这么精致的面容，若真是来自她的母亲，那也能想见叶立新为什么非要将他们的母亲娶进家门。
　　不过叶立新是真的糊涂无心呢，还是有心让这两个小姐妹见见他那苦命的前妻的父亲呢？他本来是作为祁家的代表特别来祝寿的，裴老爷子向来礼待他，从不将他视作一个孩子，没想到亲眼瞧见一出八点档连续剧。
　　欧阳北风把手搭在祁日暮的肩上，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看见那一对小姐妹，不屑地嗤了一声，他已经11岁了，和祁日暮是从小的兄弟，他是欧阳家的独苗，从小接触社会黑暗面，最瞧不起这种天真的小丫头片子。现在看着那两个小丫头，只觉得无趣，他五官十分出色，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生得极动人，但他神情倨傲，那眉都抬到天上去了，“无聊，”他抱怨。
　　祁日暮笑，他思维内敛，也不解释，“很有趣啊。”说完又带笑看着苏家姐妹，祁日暮其实只比北风大一天，但由于家庭缘故，他十分沉稳，他本是清俊模样，但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温文儒雅的感觉。
　　整个花厅里，老爷爷表情阴郁，苏家姐妹吓坏了，祁日暮在看好戏，欧阳北风在无聊，叶子突然推门进来，露出个甜甜的笑，脆声喊，“外公，我来看你了。”
　　一瞬间，老爷爷的表情变得很亲切，乐呵呵地俯身抱起跑过来的叶子，“哎呦，小宝贝，这么好来看外公了。外公很想你啊，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叶子说，“外公，我练琴呢，”说完眼神往苏小雨身上一扫，苏小雨的面颊上还沾着茶叶和水，叶子的眼神多少带点挑衅和敌意，苏小雨想，原来这是外公，叔叔和妈妈今天一定要带他们过来帮老爷爷祝寿，把她们带到花厅老爷爷一发话让他们走他们就出去了，当时叶子还在琴房练琴，不肯出来，叶子从第一次见到她们，就表现出来不喜欢苏小雨，其实叶子比苏小雨要小几个月，叔叔让叶子喊她姐姐，喊苏小云妹妹。但是亲人味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等叶子对着外公撒了一会娇，裴老爷子的心情终于恢复，佣人又进来说什么部长来拜访了，于是挥挥手让孩子们自己去花园玩。
　　叶子跳下外公的怀抱，过去牵苏小云的手带她去花园玩，苏小云实在漂亮惊人，才六岁，正是孩子最可爱的年纪，好像一个真人般的娃娃，叶子说，“妹妹，我带你去看莲花。”苏小云不肯动，她看着苏小雨，她要和姐姐在一起。
　　苏小雨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不可察觉地摇摇头，苏小云听话地跟着叶子走向花园。
　　如果叶子能和妹妹好，对自己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想跟着她们，她脸上还是茶水，她想找个地方擦把脸。她觉得很累，她很想回家，回自己家。
　　她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说，“我带你去休息室。”
　　她第一次对祁日暮有印象，就是从他的声音开始的，然后才是他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因为他们今日的壁上观，如果不是祁日暮主动和她说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去记得他们的样子。
　　她记得他说的第二句话是，“我是祁日暮，你可以叫我哥哥。”
　　她于是听话地应了声“日暮哥哥”，她跟在他后面去了休息室的洗手间洗脸，把头发抹了一遍，她不想妈妈看出什么。
　　休息室里的长沙发上不知何时还坐了一个男孩，他的眉眼可真高傲，身上有一种戾气，她一时怔住，祁日暮说，“这是欧阳北风，你可以叫他北风哥哥。”
　　她不知为何有点怕这个男孩，嗫嚅着说了几遍，最后还是说出了“北风”。
　　她后来一直还是喊的北风，欧阳北风后来嘲笑她，什么叫以人貌相说得就是你，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不知道。
　　其实他们都不是好人。
　　他们带着苏小雨去花园逛，苏小雨放慢脚步，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花园专门铺了鹅卵石的小径，鹅卵石经过精挑细选，十分漂亮。她听见欧阳北风说，“我怎么没瞧出来哪里有趣？居然还有兴趣陪她逛花园。”
　　祁日暮回头看她，那笑还是温雅的，就是带点别的味道，“你瞧瞧她那双眼，不是静的跟地上的石头一样吗，她才那么大岁数，不是很有趣吗？”
　　欧阳北风不耐地说，“要比这个，你只会比她厉害。”
　　祁日暮在祁家超过他的叔伯是祁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祁家地位过于特殊，家族十分复杂，所以人早熟，心事都不表露，唯一的朋友也只有欧阳家的独子，他今日却明显心情好，“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欧阳北风皱眉头，“哪里不一样？”
　　他们正走到湖边，叶子和苏小云正在湖边的观景阶梯处看荷花，叶子看见他们过来很兴奋，拼命挥手招呼他们，祁日暮瞧着湖边的荷花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意外好像就在一瞬间发生，苏小云太靠近水面，阶梯处可能有了青苔，她就这么摔进湖里。
　　一时花园里的人都像静住了，离他们后面几步的苏小雨却迅速地大喊起来，一边喊一边朝着主厅跑去，主厅那边很快传来沸腾的人声，有大批人往湖边跑来。
　　祁日暮靠在湖边的柳树上，浅笑说，“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你说无聊，想找点事情玩，你瞧，这个不是送上门来的吗，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被裴老爷子砸，居然一声不吭，却刚好把妹妹保护得好好的，把别人对他们的敌意都转到自己身上，让苏小云和叶子做朋友，还有，她妹妹摔下去，她不冲下去救，因为她救不了，花园今天没人巡逻，人手都集中在主厅，我们比她大好几岁，她却不向我们求救，这不是很有趣吗？”
　　最后那句话多少有嘲讽意味，欧阳北风身上的戾气激增，“你是说我技术不行了？”
　　“怎么会呢，”祁日暮盯着湖边焦急守在湿漉漉的苏小云身边的苏小雨，时间这么短，那漂亮的小娃娃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你家里都把你扔黑市打拳了，你这个水平对付几个佣兵都不会让人发觉，何况对付这么个小娃娃？”
　　欧阳北风眼睛里都是怒气，“这么说来，这小丫头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
　　祁日暮却不生气，悠闲地扯扯垂挂的柳树，“我每天见到的人都是想着利益的商人，你每天都和一帮打打杀杀的人在一起，我现在才11岁，都已经觉得活着很无趣了，你瞧，这个孩子，聪明，冷静，还有一个想拼命保护的人。就拿她当玩具吧。”
　　欧阳北风看向湖边一群人中那眼色冷然的小女孩，点点头，“那好吧，省得无聊。”

作者有话说

　　开始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