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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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淼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侄子”。
起初只是为了完成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心愿，在看到他侄子的照片时，心底涌出了惊涛骇浪，无他，这孩子和他心底那个人长得太像了！但若仔细一看，并不是完全一样，八九分相似，但眉眼气质完全不符。
照片上的少年生得极美，右眼下一颗红痣与那人一模一样，可面容有股冷俊的气息，眼神充满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叛逆。而自己记忆中的那人性格活泼，笑起来更是可爱，想到那人两眼弯弯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中一软，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副驾的秘书听到自家老板这么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悚。
是的，此时的沅淼正在去往警局的路上。二十分钟之前，陆明一通电话打过来让他去捞自己的侄子
陆明是他放在程澜身边的保镖，要是程澜出了什么事就向他汇报。
其实说“捞”也不至于，电话那头的陆明向他转述了事情的经过，所以沅淼顶多就是去签个字，走个过场，但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侄子”，他当时可是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达成协议的，尽职尽责的做好这具身体的本分。
价格不菲的路虎在车辆中稳稳地开着，沅淼靠坐在车窗旁，他垂了垂眼眸，窗外色彩缤纷的霓虹灯照进来，车窗上映照出他脸上的深不可测。他往后靠了靠，突然问秘书：“这个江子然家里是做什么的？”
此时，警局。
江子然头上包着纱布，可依然挡不住“血流直下三千尺”的状况。
妈的，程澜这个崽种下手真够狠的，他一手捂着头，一边狠狠地看着程澜。把他开瓢的除了他爸，他程澜是第一个，等他出去了，肯定要找人弄死这崽种！想到这，他不由得眼神暗了暗，看向程澜的目光充满的恶毒。
沈熠在程澜身侧，看看江子然这模样，又看看一米九的陆明站在他们旁边，跟护犊子似的，脸色复杂。
半个小时前，程澜抡完江子然，扔了酒瓶，甩了甩手臂，正眼都没他，转身就想走。但江子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他用手止住从脑袋上不断流下的血，大声指挥保镖要他们拦住程澜，往死里揍。
四五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向程澜走去，成了个包围圈，沈熠在一旁干着急，几次想冲上去却被剩下的两个保镖拦了下来，急得他破口大骂江子然傻逼。
就当程澜在想怎么打出去时，一个男人冲了过来，抓起一个保镖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一发不可实收，依稀听到有围观群众喊着“快报警”，男人轻松解决了这些保镖之后，几个警察就过来了。坐上警车的时候程澜觉得今天晚上真他妈魔幻。
警车上，男人说他叫陆明，是自己的叔叔悄悄安排在自己身边保护他的。当程澜听到“叔叔”时，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陆明以为他担心进局子吓到了，安慰道：“我已经和先生汇报了状况，没事的，他马上就来。”
接下来就是局子里，沈熠拉着程澜，悄悄话似的说：“你这叔叔什么来头？身边的人这么牛逼！”程澜回了句不知道。
他又替自己的好友担心起来：“那江子然咋办，回头他要是搞你...”程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心情玩斗地主，待他赢了个春天之后，兴致不错地说到：“不用，就他那个捞逼样，打怕了就不敢来了。”
沈熠皱了皱眉头：“啧，麻烦的是他爸，我听我爸提起过，说这老东西做事阴险狡诈，而且很少留下证据，手脚特别不干净，以前程爷爷在，不敢动你，但现在我怕...”
程澜又重新开了一把，这把是平民，他丢了个顺子出去，与地主斗了会，还剩一张牌，只要队友给力点，这把就能赢，他一边祈祷队友聪明点，一边不以为然道：“慌什么，你澜哥我什么时候怕过，我....我靠！”屏幕上三个大大的字跳到程澜眼前——你输了，程澜看到自家队友居然留了张3在手里，不禁一阵无语。
他放下手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转头对身旁看着他们的警员笑道：“小姐姐，这都快凌晨了，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程澜这张脸，不笑的时候一片冷漠，笑得时候如沐春风，勾心撩人，新来的女警员很快涨红了脸，回答：“按...按规定，等你们的监护人来签了字，你们才能走。”
听到这个回答，程澜挑了挑眉，沈熠也撞了撞他的手，说：“你现在的监护人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叔叔’吗？待会你就可以见到他了，有没有很激动？！”
程澜翻了个白眼，说：“并没有，不就是个男人，大街上都是。”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片惊呼，夹杂着局长的声音：“沅先生，这边请。”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精心裁剪的西装贴合着他高挑的身材，头发很黑，黑的不含一丝杂质，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高挺英气的鼻子，轮廓分明的嘴唇。
程澜旁边的警员小姐姐本来红彤彤的脸越发通红，他现在知道那些惊呼是从哪来的了。
男人进门后，朝陆明点点头，劲直向程澜走来。越走进，心底的起伏越大。少年完全长开了的面容与那人已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如果他就是他，在程澜出生的那一刻，当初在他灵体内种下的半个魂魄必定与自己有所感应，可来人间十几年了，却什么也没发现。此时的他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一片平静。
他走到程澜面前，默了半晌，说：“初次见面，我叫沅淼，是你的叔叔，我会处理今天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一会我就带你回家。”
江子然见到这个男人向程澜走去，想开口骂“你他妈谁啊”的时候，突然听到“沅淼”这个名字，便蓦地住了嘴，幸好自己没开口！那可是沅淼啊！当今社会谁不知道沅淼这个人？白手起家，做事雷厉风行，才27的年龄，便身财万贯，老一辈的人都十分忌惮这个年轻人。
他不住的滴冷汗，要死要死，之前完全没听说沅淼还有侄子啊！而且这个侄子居然是程澜？！要是知道这个，他才不会傻逼一样去招惹程澜，就算是他爸出面，对啊！他爸！沅淼虽然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子，但城府和手段绝对没有一个在商业圈摸滚打爬二十几年的老一辈的人高，想到这里，他慢慢冷静下来，可也没敢像刚才那样放肆。
沅淼进来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江子然，小毛头在想什么他都猜的出来，但他完全没当回事。
程澜和沈熠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也各种惊涛骇浪。
沈熠想的是：“卧槽卧槽卧槽！！！！程澜所谓的‘叔叔’居然是沅淼？！！！”
而程澜虽然听说过“沅淼”，但他对他的种种事迹不感兴趣，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想哭，没错，就是想哭！自从爷爷死后，一切善后都是他做的，从一开始的伤心欲绝到后来被各种人看低鄙视的心灰麻木，程澜都没有哭。
他从和江子然打架起，就没担心过后果，如果他敢找上门，再打一顿就是了。虽然当时合同上说过出了什么事，他的这位“叔叔”会善后，但程澜并没有信，觉得这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可如今先有陆明保护了他，又有这个叔叔亲自过来，告诉他，“没事了，别担心，我带你回家”，程澜觉得几个月的委屈都从心底翻腾而起，各种情绪都争相从眼眶里发泄出来，但他死命克制，没有真的在众人，特别是江子然面前失态。
一瞬间，小小的等候室风云涌动，没人再说话，大家都各有所思。
局长在今天晚上充分体验到了什么是一山未平另一山又起，本来他手下的人接到报案说有人蓄意打架闹事，抓回来后，里面有一位自称“江家大公子”的受害者，局长一听，这还得了，那可是江家！连忙亲自打电话给江总，汇报了情况。
大老虎和小苍蝇商量的解决办法就是让程澜进去待个几年，小苍蝇“迫于”大老虎的“淫威”，自然是痛快应下。
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的时候，负责记录的警察跑过来复杂的看着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就当局长不耐烦时，小警察心一横，把记录报告递给局长：“您还是亲自看看吧。”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局长翻看报告，一目十行，当看到程澜那一页，监护人那一行白纸黑字写着”沅淼”时（陆明替程澜填的报告），这个顺风顺水了半辈子的老局长觉得此刻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他重新看着“程澜”这个名字，方才想起，正走向没落的程家的大公子就叫这个名。他擦了擦狂流冷汗，觉得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
这位局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各...各位先请坐，等江先生来了之后，再全面了解......”话还没说完，他口中的江先生便来了。
江子然一看到他的爸爸就像小鸡看到了母（公）鸡，连喊了几声：“爸！”
江霖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成了这幅惨样，他先安慰了儿子，又忍着怒火对局长开口：“局长，蓄意殴打，破坏公共财产，破坏人权健康，该判几年？”
此时的江霖目光都在自己儿子身上，完全没看到局长给他使眼色，他见局长没说话，又注意到他旁边的程澜：“程澜，我之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现在你爷爷都不在了，程家快要没落，你做事还么嚣张，你哪来的资本！”说完便要动手去抓他肩膀。
他这是当自己不存在？沅淼挑了挑眉，抓住江霖的手，正当他要破口大骂是谁这么放肆的时候，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觉得有一瞬间的熟悉便想甩开沅淼的手，但沅淼死死握着，愣是没动一下。
江霖甩了几下都没甩开，顿时涨红了脸，骂道：“哪来的年轻人？我可是江氏集团的总裁，还不放开！”
沅淼依旧没动，回了个礼貌的微笑：“我是程澜的监护人，我...”
江霖只注意到了“监护人”这三个字，冷冷道：“我可没听说过程家还有其他公子。”他见来人年纪不大，以为是程澜的哥哥。
程老爷子已经不在了，这个男人又自称程澜的监护人，没落的程家哪里还是江氏集团的对手，到时候一并把他们送进去。江霖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不愧是父子，脑子里想的直接写到了脸上。沅淼无语片刻，又接着说道：“...我是沅淼，程澜的叔叔。”
“我管你是谁，我...”江霖说到一半，瞬间反应过来，沅淼？？？
像是被冰水浇洗了怒火，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你...你...他姓程，你...”一个“你”字“你”了半天，也没说完接下来的话。
沅淼放开了江霖，拍了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好整以暇地说：“江氏集团江总江霖多次挪用公司公款，贿赂高层股东，违法强拆居民房屋，造成他人不必要的麻烦等等一系列罪行”，他顿了顿，转向旁边努力让自己不存在的局长，笑了笑，目光如炬：“局长，您这方面比我懂，不如您告诉江总，该判几年？”
没管江霖和局长惨白的脸色，沅淼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到了程澜肩膀上，朝他伸出一只手：“夜里降温，先披上吧，走了，回家了。”
肩膀上还留有面前男人身上的余温，男人身上的味道和他的长相一样，如高山上冷冽的泉水，清清冷冷。程澜吸了吸鼻子，忍住鼻头发酸的感觉，还是没有牵上那只手，只是低着头，随着沅淼走了出去。紧接而出的就是沈熠、陆明。
途中沈熠接了个电话，说是家里人来接他，就和程澜、沅淼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而陆明更是出了警局门口就不知去向。
沅淼带着程澜往停车地方走去，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
“你...”
好嘛，要么不说话，要么都开口。
沅淼自恃长辈：“你先说吧。”
看着这个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程澜顿了顿，还是没好意思把“叔叔”喊出来，他咳了声，若无其事地说：“今天谢谢你。”
沅淼回头对他报之一笑，开口：“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叔叔，应该的。”
对话又就此打住，沅淼倒是觉得没什么，程澜可尴尬死了，“叔叔”他又喊不出口，一方面是他觉得男人并没比他大几岁，叫叔叔不太好；另一方面是他从小除了程老爷子就没有亲近过其他人，当然沈熠不算，他顶多算是自己儿子。
——是家人的那种亲近。
程澜抿了抿唇，突然出现的“家人”让他猝不及防，自从爷爷去世，程家开始往下坡走，他受尽了人们的白眼，不断的闲言碎语充斥着他的周围，但他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想。
操办葬礼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没有表情。
但家里少了个人的感觉是是多么强烈。
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夹菜，再也喝不到玩累时旁边递过来的那杯水，再也听不到在他闯祸时，恼怒又充满担心的一声“小澜！”
爷爷死后的第三天，他猛然意识到，原来已经不在了啊，不在了...
不，在，了......
那是程澜在知道爷爷死讯后第一次哭，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嚎啕，只是无声地流眼泪，和家里死寂的环境一样。
——在祭奠那个拼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亲人死去的后劲来得是这么强烈，多少个晚上突然惊醒，醒来后呆呆地坐着，感受着偌大家里漂浮着的气息——死气沉沉，程澜一阵心悸，他不想一个人在这个家。
后来他整夜整夜地不回家，独自在UP喝酒，醉了就睡在酒吧楼上的包厢中。
直到胃出血，沈熠慌张跑过来，不顾还躺在病床上的他，怒吼道：“程澜！你他妈作死作够了没？你还活着！你这样子，你可想过要是你爷爷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会有什么感想？！”
那时程澜看着沈熠良久，慢慢闭上了眼，没有回答。
早就死了，早该死了，他想。
可是，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他帮他摆平了江家，把衣服盖到他的肩膀，温柔地和他说“回家”。这个人是他从没见过的“叔叔”。
“怎么了？可是伤到哪了？”来到车前，沅淼正想问程澜是去他家还是回自己家，回头一看，小孩眼眶通红，金豆豆要掉不掉，这一幕和过往岁月中那个人重叠，他心软地一塌糊涂，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怜惜：“不想回家的话和我走吧，去我家住一段时间，你呆在我身边的话，江家也不敢乱来。”
程澜本来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情绪也一发不可收拾，被沅淼这么一问才回过神，被他看见自己这幅模样，顿时羞愤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听到他这么说，也顾不上找地缝，猛地看向他，片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见小孩答应，沅淼便让司机启动车子，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