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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惜英雄 ...

  •   吉州城中,大元帅府。

      乌里金志得意满的坐在帅位上,这个位子他想了多年,终于美梦成真。没有想到楚辞竟会主动放弃帅位。想到这里,乌里金笑得额头更加光亮。

      他正得意,忽听门外亲兵进来禀报:“元帅,楚辞公子求见。”

      “楚辞?”乌里金满面红光立即消散,他来做什么?来者不善!乌里金立即生了戒心,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人,看着像一个书生。”亲兵清楚的回答。

      听到只有两人,乌里金放下了些心。但楚辞一身功夫,不可大意。乌里金想着嘱咐道:“请楚公子到客厅,本帅换件衣服立即相见。”

      亲兵答应一声走了出去。乌里金叫来几个亲信,布置好了,这才换了件衣服迎了出去。

      转过那画着岁寒三友的白粉青瓦照壁,乌里金黑黑的脸膛上已经一脸的笑意,一身蓝底暗花锦袍便服,像一个谦和的富家员外,冲着坐在客厅东首上的两人深躬一礼:“楚公子与贵友远来,乌某公务烦忙,让二位久等了。”

      楚辞淡淡一笑,起身拱手一礼,道:“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楚辞来此,有事打搅乌将军。”

      乌里金笑成月牙的眼睛像吹涨气的皮球一样涨了起来,眼中的精明露了出来:“楚公子现在无官一身轻,乌某公务在身,恐怕无暇陪公子聊天。”只一句话,就要堵楚辞的嘴。

      楚辞笑得轻淡,乌里金的锐气一近他身周立即失了力量。在气势上,乌里金立即落了下风。楚辞伸手一指江平川,道:“乌将军,楚某给你引荐一个人。”

      乌里金这时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悠闲的喝茶的白衣书生,他见乌里金进来竟未起身。乌里金到底不同寻常,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那书生拿杯的手,指节宽大,青筋盘错,根本是一双练有上乘硬功的手。但一身儒雅之气,却又似一饱学书生,集这两者于一身,在朝中乌里金倒是听说过一个人,不由得脱口道:“江大人。”

      江平川闻言抬头,扬眉一笑:“乌将军好眼力!”

      乌里金眼中更加疑惑,江平川是今年新科的武状元,文武双全,是京中灸手可热的新贵,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等乌里金醒过劲了,江平川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描龙画凤的金黄卷轴,沉声道:“圣旨到!乌里金接旨。”

      乌里金没有反应过来,听得圣旨到,不由得开口道:“臣接旨。”说完才发觉不对,惊疑道:“这是谁的圣旨?”

      楚辞面色一变,脸上一片冷肃:“当然是女皇陛下。”

      乌里金听这话,就知大事不好,往后一退,一挥手,四周埋伏的亲兵就冲了出来,手中刀剑对准了二人。再看楚辞和江平川,两人都是手无寸铁,面对众多拿刀拿剑的士兵,却若未见一般,楚辞轻轻摇头:“乌将军,枉你在我麾下多年,竟在本帅面前玩这么没品的伎俩。你这些手下的刀还没粘上本帅的衣角,本帅就可以送你去西天走上好几趟。只是我们本来一直是好同僚好兄弟,我实在不愿走到这一步。”

      乌里金怒道:“楚辞,你已经交出帅印,早已不是金吉元帅。本帅蒙皇上恩典,掌此帅印,你怎敢胡说?”

      “胡说!天无二日,女皇陛下仍在人世,哪轮得上金勇。”楚辞深碧眼瞳缩成一条线,冷冷杀气直透出来,乌里金只觉颈上一寒,还未说出的话竟被冻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在一旁看好戏的江平川一拍掌,笑道:“乌将军,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楚元帅与本钦差既然敢孤身进府,当然是万事安排妥当了。”看看楚辞,轻笑道:“楚元帅的虎威,加上女皇陛下的亲笔圣旨,岂不比你手里的那个印好使的多。再说。。。。。。”故意顿了一顿,江平川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大包来,笑道:“你的帅印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

      乌里金和厅上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个江平川动作奇快,所有人都看他两手空空,一身薄衫,那帅印又方又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乌里金更是惊诧,失了帅印,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就在他一惊之时,忽然喉间一紧,竟被一把利剑逼住了咽喉,剑柄,正握在楚辞手中。

      楚辞眼中带着一丝冷笑:“乌将军,这把剑你应该很熟悉吧。”

      乌里金不敢点头,只怕一动脑袋就与脖子分了家,只得僵着脖子道:“认得。请楚元帅吩咐。”这一句已是承认了楚辞的身份。他也不敢不承认,楚辞手中拿的,正是他佩上腰上的佩剑。在这一瞬间,解剑,拨剑,出剑,一气呵成,乌里金此时才知楚辞刚才说能送他去西天的话的确不是虚言,如何还敢再硬。

      听得乌里金这番话,他手下的亲兵都呆在了当场。楚辞冷冷道:“还不放下兵器。”无人敢违抗,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所有士兵都抛下了兵器。江平川轻轻一笑,将手中包着帅印的包裹一丢,那包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当”一声摔到地上,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可是元帅大印啊,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凭证,竟被摔碎。乌里金刚刚心里一抽,忽然醒了过来,元帅大印是用黄金所铸,怎么可能摔碎。好像知道他的疑惑,江平川上前,轻轻揭开那块布,地上,竟是一只摔碎的茶壶,再看桌上,一套上好青花白釉茶具,单单少了一个茶壶。

      乌里金呆在了当场。江平川冲楚辞挤了挤眼,兵不血刃,兵权已经顺利收回。原来想好的其它手段,竟都没来得及使出来。让江平川颇觉不过瘾。只怪楚辞威名太甚,乌里金见他就失了方寸,竟胜得如此轻易。

      夺回了兵权,楚辞略略做了一下布置。他久在军中,威信无人能敌,只需要安排几个亲信,就可后顾无忧。等到楚辞将一切安排妥当,将数员爱将送出了帅府时,已是天色微明。

      拱手送别了几位将军,站在帅府门前,晨风拂面,虽一夜未眠,楚辞仍觉精神矍铄。多日来只当露儿已经去世,伤心之下,只觉生无可恋。竟多日没有练功了。这几日虽然累了一些,却是从里到外都透着精神。

      一时兴起,楚辞也不回府,一纵身,上了屋顶,运起上乘轻功飞奔起来。奔着奔着,忽觉身旁有些异样,微一侧目,却见江平川白衣飘飘,也在发足狂奔。

      两人对视一笑,脚上同时加力,就如两道闪电,划空而过。

      将平生轻功发挥了个淋漓,两人却始终分不出高下。眼见天气将明,再奔下去,怕会惊世骇俗,楚辞微微一笑,扬声道:“江大人,好轻功。改日再切磋如何。今日我们还要上路呢。”

      江平川也收了轻功,鬓角已有一层细汗,再看楚辞,气定神闲,终在细微处见了高下。江平川一拱手,诚挚地道:“楚元帅,卑职真心佩服。”

      楚辞微微一笑,气度谦和有礼,也真诚的道:“江大人也是一身好功夫,楚某领教了。”

      江平川道:“楚元帅客气,你是国中真心让我佩服的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楚辞眼中更加明亮,似随意问道:“那另外两位一定是人中龙凤吧?”

      江平川语有深意地道:“楚元帅真是敏锐。的确是一龙一凤。若不是进朝为官,江某哪有机会结识楚元帅,宋皇夫,还有天下第一奇女子,女皇陛下。”

      楚辞猛地站住,江平川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重重打在他的胸口,看看江平川亮如晨星的眼睛,楚辞咬了咬牙,问道:“江大人是金吉人吧?”

      江平川正色道:“当然。”

      楚辞眼中有一团火在跃动,低低道:“江大人受宋长月之托千里而来给我报信,想必与他私交不凡啊。”

      江平川坦然道:“家嫂重病,幸蒙宋皇夫相救。这天下间,受过他恩惠的怕不在少数。就是这吉州城,也是当年他一纸铁令才得以保存下来。”

      楚辞一指远处朝霞映照的城墙最高处,声音沉重的道:“江大人可知那里发生过的一件大事?”

      江平川顺着楚辞手指望去,见红日初升,搅动天地灵气。铁灰色的城墙,尽数染上一层金红。那气迫,那景象,雄壮里带着苍茫,高贵里隐含死寂。江平川缓缓道:“楚元帅说的那件大事,江某倒是听说过一些,只是以讹传讹,不知有几分可信。”

      楚辞目光死死定在城墙的旗杆上,神色多了几份狰狞,缓缓道:“我若是他,只怕现在早已死去多年。他能含恨忍辱活到今天,不仅可敬,更加可怕!”

      江平川沉默了一下,道:“宋皇夫现在已是金吉人。真是世事无常啊。”

      楚辞低叹道:“这般深仇,谁能真的放下?此番金吉大劫,因他而起。若是他日,有人引动旧恨,怕是塌天大祸临头,河山危矣!”

      楚辞的话让江平川也浑身一震。虽然敬重宋长月,他却不能不同意楚辞的看法。女皇的身边,容不得一个这么大的威胁,宋长月的才智,身份,都是金吉大臣无法放心的地方,更何况,他曾帮助金勇夺位。

      楚辞说完这句话,依然远眺城墙,那冰冷城墙在他眼中,渐渐幻化出一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子。记得当年他与露儿一同设计,擒住了宋长月。从一开始,楚辞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虽然与宋长月相交不深,但他深信宋长月绝不会是个会在酷刑下低头的人。等到见他受尽折磨,依然未吐一字时,楚辞心中那惜英雄重英雄的感觉更加强烈。

      记得那晚得知露儿下决心要处决宋长月时,他就先去了关押宋长月的帐蓬。

      宋长月被折磨得已是面目全非,但当他听到楚辞走近的声音时,仍勉强睁开眼,与他对视一眼。眸光相接时,依然冷傲如昔。

      楚辞轻轻揭开他身上的被子,只看到一副破败不堪的身躯,包得严严实实的伤处,发黑的血色,与黄黄的脓水隐隐透了出来,带着一股若来自地府的腐臭。宋长月放在身侧的两只手十指上密密地缠着布,身上再找不到一处完整的肌肤。

      屏退了帐中其它人,楚辞将被子给宋长月重新盖好,问道:“想喝点水吗?”宋长月微微点了一下头。楚辞走到桌旁,给他倒了一杯水,试试温度正好,又走回宋长月床边,一手将宋长月的上半身抱着坐起,一手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宋长月慢慢喝完水,艰难地冲楚辞淡淡地一笑:“你来有什么事吗?”

      刚才轻轻一抱,宋长月的身体已经瘦得只剩骨头,楚辞有些黯然的道:“明天我们要开拨去吉州城。今天有空就特来看看你!”

      宋长月眼睛忽然一亮:“吉州城!”

      楚辞点头道:“不错!吉州城!这是金吉最后一道险关。如果吉州失守,金吉就再无屏障。金吉就彻底的输啦!”宋长月早无人色的脸上,竟涌出些许兴奋的红色。楚辞盯着宋长月的脸,明明已如死人的面孔,在听到大军胜利的消息后,仍能迸发出兴奋的火焰,映得他的眼眸光彩照人。

      刹那的兴奋之后,宋长月猛然醒悟:“你是来向我告别的!”

      楚辞点了点头:“是!我想公主是没有必要再留着你。”

      被折磨得失了血色的双唇微微一挑,宋长月的笑容依然清淡,道:“真是个好消息!谢谢你这时仍能来送我一程。不管怎么样,你是个让我尊重的对手!”

      楚辞叹道:“我是个让你尊重的对手。你是个让我佩服的敌人!”楚辞轻轻把宋长月身上的被子理理好,接着说:“可惜的是,我们没法做朋友!”

      宋长月直视他的眼睛道:“如果金吉不是要犯我宁国的话,本来我们是有可能成为朋友的!”楚辞叹了一口气,转脸看着帐门口,道:“我还有事!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宋长月道:“我这没事啦!我们后会无期!”楚辞默然站了一小会,转身离开。

      他本来以为,露儿对他下了杀手。只是想最后送他一程,不忍心他一世英雄,就这样孤零零葬入黄土,无一人相送。但当他发觉宋长月还有微弱的呼吸时,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是他偷天换日救下了宋长月,把他送到了吉州城里江老夫人家中养伤,江老夫人曾受过楚家大恩,楚辞才放心把人交给她。同时还给他编了一个新的身份,岳洪靖,江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儿子。救下宋长月,一半是英雄相惜,另一半,也是留下一条后路。战局对金吉不利,也许留下他还能有用。

      当年那个决定,直到今天,楚辞都不知是对是错。若是任宋长月在那天就这么死了。也许不会有吉州城头那一幕惨剧,也不至让露儿沉迷至今,有了今日之祸。但是,若不是当时救了宋长月,宋长月留给了江老夫人一纸军令,严令宁军不得伤害城中百姓,当年宁军攻陷吉州,全城百姓难逃屠城厄运。

      今天就要出发去与露儿和宋长月会合。若与他相见,该是怎样光景?想到这里,楚辞心中更乱。与露儿劫后重逢的喜悦,抵不过与宋长月再见的焦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惜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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