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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保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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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7,薛洋回到家。一进屋看到谢昌宁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坐着,薛洋知道谢昌宁在等自己。薛洋打了个招呼“小叔”,之后绕到餐厅拿了两罐可乐,走回来给了谢昌宁一罐。
谢昌宁接过可乐,只拿在手上。他没抬头,问了句:“陈星杨呢?”
“陈星杨?”薛洋愣了一下。
“他不是让你从学校门口接走的?”谢昌宁口气不太好。
薛洋一下子没听清楚谢昌宁说的是“接走的”还是“劫走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谢昌宁一抬头正撞上这个笑,那笑得像刚还俗的和尚一下山就结了亲似得,谢昌宁没来由地被臊了一下,端着长辈的架子,怒喝一声:“笑什么!”
薛洋是不可能被这个大他没几岁的小叔震慑到的,他大喇喇地坐过去,把手臂搭到谢昌宁肩膀上,志得意满地说:“我把他收了。”
“什么?”谢昌宁明显惊了一下。
“开玩笑的啦”,薛洋拉开可乐拉环,喝了一大口,“阿荛告诉你的?我就是带他去吃个饭,缓和一下气氛。”
谢昌宁把电脑放到一边,对着薛洋盘起腿,“你最近也收敛一点,要比赛了,你也分个主次,过几天你爸妈就回来。”
“知道了,你年底跟我一起去么?”薛洋收起笑,正经地跟谢昌宁讨论起来。
“我得看这学期情况,要是现在手上的课题顺利我就跟你一起去,不过这半年我老板发病次数比以前多了,我有点不放心,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薛洋知道谢昌宁很敬重杨教授,也没再继续追问,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谢昌宁还有论文要写,薛洋就回了房间。洗完澡出来,听到敲门声,薛洋以为是谢昌宁,围着浴巾就开了门。
门口却是谢荛。薛洋翻了个白眼,“这么晚还不睡!几点了!”
薛洋不怕谢昌宁,谢荛也不怕薛洋。她从薛洋手臂下面钻进去,不在乎地说:“今天家里就你我和小叔,我也要熬夜。”
薛洋拿了睡衣去浴室换上,出来的时候看到谢荛正在书桌前翻他的卷子。
“哥,你们高三年纪的竞赛题这么难的么?”谢荛皱着鼻子问。
“借你两套提高一下么?”薛洋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但对谢荛却总是包容的。
“行啊,给我两张数学的吧,让我开开眼。”谢荛从小就喜欢数学。薛洋手指从旁边架子上一排文件夹上滑过,抽出了其中一个,递给谢荛,“给,这里面没有超纲的知识点,你应该都学过了。”
谢荛高兴地接过来,翻了翻,合起来抱在怀里:“嘿嘿,谢谢哥哥。”说完又把文件夹放到桌子上,凑到薛洋旁边,认真地问:“哥,我来找你是问正事的。你和陈星杨进行到哪一步了?”
薛洋正坐在床边擦头发,听到谢荛的问题,抬手就把毛巾糊到谢荛头上,起身坐到书桌前面,说道:“瞎说什么,我就是找他出去吃了个饭。”
谢荛把毛巾扒拉下来丢到一边,又追过来:“哥,你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就别招惹他,他真的是gay,你这样撩完又不上的行为,非常可耻的。”
薛洋一脸黑线,强忍着自己不给谢荛来一巴掌,但依然保持平时胡说八道的状态:“你知道我不上么?”
“哇!哥!我就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拿下!”谢荛的脸一下子就亮起来,跳起来坐到书桌上,手拍在薛洋肩膀上,“我支持你啊哥哥!”
薛洋看谢荛像点着的二踢脚似得,看了一眼说桌上的表,01:46,好累。薛洋疲惫地把谢荛的手推开:“想什么呢,你这满脑子天天都装得什么啊,现在不是有个什么词儿?腐女?说的是你这样的么?就爱看男的搞对象。”
谢荛噘噘嘴,不屑地说:“我这是关心你,别人我才不搭理呢。”
薛洋瞅了谢荛一眼,有气没力地靠在椅背上:“荛荛啊,去睡觉吧,明天不上课啊?”
“我睡不着,我一直在想你和陈星杨。”谢荛一脸诚恳,薛洋被气得笑出来:“想我们俩干嘛?”
“哥哥,你是不是把陈星杨当成晓星尘了啊?”
“……不是。”
应该不是。
一连几天陈星杨都没在校门口再看到那辆老气的黑色汽车,他心里有点按捺不住,但也不好意思问谢荛。礼拜五是最后一天集中辅导,快放学时谢荛传了张纸条给陈星杨。
——放学去我家么?今天我奶奶不在家,去我家看电影。
陈星杨扭头看了看谢荛,谢荛一脸期待的笑容,他转回头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正想传回去,却又揉皱了纸条,扭过去冲谢荛点了点头。
放了学,陈星杨跟谢荛一起走出去,校门口挺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陈星杨不懂车,他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车,但他知道谢荛平时是不让家里司机来接她的,陈星杨心里紧张了一下,可旋即就看到从驾驶座下来的人,是谢家的司机。
谢荛看陈星杨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哥最近都在家刷题,没时间来接我们。”
陈星杨“哦”了一声,但马上又觉出不对,望着谢荛说:“你什么意思。”
谢荛有点不好意思,迟疑地说道:“我以为你以为来接我们的是我哥啊。”
“没有。”陈星杨心里咚咚咚地打着鼓,但依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绕过车屁股,从另一边上了车。谢荛这个家伙,心思太细了。陈星杨觉得谢荛再多问一句,他可能就绷不住了,这一个礼拜压抑的心思可能就绷不住了。
一路上,谢荛跟陈星杨说话,陈星杨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诶,等年底我哥走了,就更没意思了,小星星,我就剩下你了。”
“啊?”陈星杨的脑神经被这句话又接了起来,“你哥年底要去哪儿?”他没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嘿嘿,我就说吧,你还是很关心我哥的”,谢荛的眼神颇有深意地闪了闪,“我哥已经内定要被报送Q大了,年底他要去参加牛津和NASA合作的一个项目,要去好久。”
“要出国么?”
“对啊,要去英国。可能我小叔叔也会去访学,诶,要是奶奶不在家,那家里就剩我自己了。小星星,要不然你搬到我家来住吧?”谢荛陷入自己的苦恼中,薛洋和陈星杨的八卦在她心里已经退居次位了。
陈星杨没有再说话。他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正是晚高峰,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亮起来的霓虹招牌,变换颜色的交通灯,脚步匆匆的路人,拥挤的车道,路边吆喝的小摊贩,牵着妈妈手的小孩子,三五成群打闹的中学生,快步走进地铁的上班族,拿着奶茶的年轻女孩,陈星杨看着这混乱喧嚣又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像长镜头一样在自己眼前推进,他突然觉得很沮丧。在这个礼拜之前,他只想好好学习,想做个医生,想要治好姥爷的病,可现在呢,那个只存在于成绩榜和幻想中的谢牧像是下凡的天神站在了他面前,他想见到这个人,想和这个人说话,他以为他可以触碰到这个人了。结果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保送,牛津,NASA,这些对他来说那么遥远的词,却是谢牧生活的组成部分。他和谢牧之间,永远都有一条跨不过的天堑鸿沟。那种卑微的无力感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陈星杨希望这潮水再凶猛一点,能把自己淹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