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横滨下雨了吗》云上观雪

6、第六章

　　机场，大雨。
　　岚右手拖着箱子，左手上的时间线覆盖了薄薄一层，等到时间线重新全部闭合覆盖在左手上，她就又会被弹出到“明日”。
　　原本带着一丝稚气的脸现在完全褪去了一丝的婴儿肥，回到“今日”后，她的记忆又恢复了一部分，现在她可以在自己五岁到十五岁之间的任意时间进行身体时间的流动。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一旦使用【昨日重现】次数过多，就会被弹到“明日”。
　　很难回到的“今日”，自然不能浪费了。
　　岚把行李箱放在计程车上，让司机把箱子送去书店的地址，她拦了另一辆计程车，到了港口Mafia大楼下。
　　“从红砖仓库到港口Mafia大楼的路线，他会选这条吧。”
　　岚站在河边，沿河的方向，披着小雨走着。
　　身上价格美丽的风衣完全不愧对它的价值，深黑的面料把雨水吸收的一干二净。
　　岚的右手转着一把尾部装饰着钟表的银质手术刀。
　　在又一次的把刀刃压在左手手表上方的脉搏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重新找回的记忆影响了。
　　“十五岁的我居然这么想死吗？心里好空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
　　岚的目光落到了河面上。
　　……还是算了，感觉溺水窒息太难受了。
　　如果在今日死去，是不是就能脱离这如影随形一样的时间轮回呢。
　　“十分钟了，你还不割下去吗？”
　　少年音色有些轻，语调在句尾有些上扬，像是提醒，也像怂恿。
　　雨暂时停住了，但是天空上依旧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一阵一阵。
　　“我在想怎么割才不会疼。”
　　银色眼眸中的无神落在鸢色的眼中，就像照镜子一样。
　　但是太宰治心里清楚，对方眼中的空无一物和自己肯定不同。
　　“你不是要自杀吗？”
　　黑色西装反重力的披在他身上，他凑过来伸手就把手术刀从岚的手中拿走了，在他手里，手术刀轻巧的转着刀花。
　　岚摇了摇头。
　　“今天是很幸运的一天，碰到了一个人，我唯独不想，在今天死去。”
　　起码不会死在你的眼前。
　　“那这把刀就归我了。”
　　太宰治话音刚落，手术刀就转了个方向对着自己的手腕划去。
　　血，顺着白皙纤长的手指蜿蜒流下。
　　“你在阻拦我追求死亡吗？”
　　太宰治的声音轻如浮冰，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岚没有松开抓住刀刃的手。
　　“抱歉，我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受伤和疼痛。”
　　“是吗？”
　　太宰治的神色变得阴郁，但是语气却变得轻松。
　　“那么再疼一些也无所谓了？”
　　一边这样说着的太宰治，一边用力把手术刀从岚的手中拔出来。
　　皮肉翻滚，鲜血淋漓。
　　岚条件反射的退后一步，张开了疼痛的左手。
　　“既然见不得我疼的话，你替我疼怎么样？你替我的话，我今天可能就不会自杀了呢。”
　　太宰治的语气更加轻松，但是同样的，也更加疯狂。
　　岚的手上覆上白光，瞬息之间伤口恢复如初。
　　然后她把手重新递到太宰治面前。
　　“那说定了，你割吧，不过刚刚在手指上的横伤口不好看，所以你重新割，割到满意为止，如果我没死，就不动用异能力。”
　　治愈系的异能力？不，不像。
　　太宰治想到这层立刻松开了手，手术刀直直落在地上。
　　“我才不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停下我追求死亡的步伐。”
　　“那我给你报酬，请你在我手上划两道伤痕可以吗？”
　　岚的语气依旧如故，她把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往太宰治面前一送。
　　“六百万美金的正品，买来不超过两个月，可以请你划两刀吗？”
　　“……”
　　太宰治罕见的沉默了。
　　刚刚岚说“那说定了”的时候，他就有一丝不妙的感觉。现在这种不妙更是被放大了。
　　“你用六百万阻止我今天追求死亡的步伐，那之后呢，你可以一直阻止我吗？”
　　“你是今日世界最美丽的牺牲者吗？天真的小姐？”
　　“我虽然希望被人杀死来迎接死亡，但是我可不擅长给别人送去死亡啊。”
　　岚蹲下身把手术刀拾起来，随意的在风衣肘关节处正反抹了两下擦掉血迹。
　　“我没有打算一直阻止你，对我来说，特殊的只有今天一天而已，下次能不能再见到你，什么时候再见到你我也不知道。再者说，我只是让你划我两刀，没有让你杀我。”
　　太宰治听到岚极轻的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微微的自得。
　　“就算你有【人间失格】，你也无法杀死我。”
　　岚把刀柄递向太宰治。
　　“要试试吗？【人间失格】对【昨日重现】？”
　　太宰治终于抬起他低垂的眉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岚，然后接过了手术刀。
　　“右手才是你的常用手，我要在你右手上划出痕迹，你同意的吧。”
　　岚手心向上，伸出右手。
　　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快了一些。
　　他的手很稳，一只手托住岚的右手，另一只手握着手术刀扎进了岚的手心。不一会就在岚的手心里划出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然后肉眼可见的，一些伤口留了下来，一些伤口消失不见。
　　“这就是你的异能力吗？不是说不会用异能力吗？”
　　如果不看刀刃入肉的深度，太宰治划出的菱形花朵倒是比较美观
　　“太丑的痕迹就算了吧，不如，你把名字刻在我手心，我不用异能消掉怎么样？”
　　原本两个人的距离就只有一步，在说这话的时候，岚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远远突破常人的安全距离。
　　“小姐想要我的名字刻在你手上，是想做我的狗吗？我可养不起手表就六百万的狗呢。”
　　太宰治手偏了一下，刀刃瞬间划过岚手上的动脉，鲜血随着脉搏跳动涌出。
　　“做不到的。时间是不会停止和消除的，你再见到我都很难，又怎么会成为我的主人。”
　　太宰治看着自己被蛊惑一般划出的痕迹，语气不善。
　　“所以你被时间抓住了吗？小姐。”
　　在太宰治想划掉自己刚刚划出的文字的时候，岚迅速收回了手。
　　“だざいおさむ（太宰治）。”
　　渗血的伤口晕染出文字。
　　“我还没尽兴，你就把手收回了，这样的话约定也不奏效。”
　　太宰治不太高兴的说。
　　“我只是想先看一下，你继续。”
　　岚笑着再次伸手。
　　反正她可以回溯时间固定在这个状态上。
　　“……”
　　太宰治极其轻的磨了一下牙。
　　“嘛，算了。反正你可以自己愈合。”
　　岚偏头躲开太宰治的视线看向粼粼的河水。
　　“你给我的伤痕，我会留好的。你是我的特异点，是我在今天见到的真实。这是很珍贵的回忆，我不想让它消失。”
　　太宰治的目光幽幽地，幽幽地跟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岚转回的目光顺着他手上的绷带看到他的袖子。
　　“不可能的！绷带不可能分给你的！”
　　刚跑了两步就被岚抓住了衣角。
　　“我就用一点点，求你了。”
　　太宰治，太宰治当然是没办法抵抗一个体术大师的。
　　然后就被抢走了一截本体。
　　“小姐，人是为什么活着啊。”
　　被抢走本体的太宰治哼哼唧唧的趴在湿漉漉的河边。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正在找。你等等我，我找到答案回来告诉你。”
　　在“今日”逆流的时间过多，再不回去可能在路上就被弹到“明日”了。
　　自己还是放在不打扰剧情的位置上更好。
　　“等待是让人痛苦的，我们萍水相逢，您忍心让我痛苦吗？”
　　岚把自己的风衣脱下甩了一下，逆流时间的风衣又变成了一件干爽带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衣服。
　　岚半蹲下，把太宰治身上湿了的黑西服扯下来，盖上干燥的风衣。
　　“没有人等待才最痛苦，今天的太宰治先生。见到你很高兴，但是我得离开了。”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岚起身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岚走出一段路，好像听到太宰治这样说。
　　“下次再见我再告诉你——”
　　太宰治从河滩爬起来。
　　哈？她在和我说？
　　岚步履轻快的拦车回书店。
　　在今天受到的伤痕，不会在明天愈合，除非她使用能力。
　　だざいおさむ。
　　这是你赐予我掌心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