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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一线牵(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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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鲜红的血液……眼前的世界渐渐除了红色和白色外,已经没有任何色彩。
华灯茫然地救护人员将清狂从电梯里抬了出来,然后谁问了她一句:“是伤者的亲属吗?”她嗯了声就被人推着上了救护车,看着中央躺着的毫无生气的躯体,颤抖着手握住从担架上垂下的那只青肿受伤、开始发凉的手。
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般,没有任何感觉;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握着他的手,木然地坐在那里。
心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说不知道能想什么,只能不断的祈祷——他无生命危险。
待看到清狂被送进抢救室,门关上,红灯亮起,她颓然滑坐在一旁的等候椅上。
低着头,看着摊在腿上的手,想起自己生孩子时握住自己的那双温暖充满力量的手,她抬头向手术室望去。她希望自己可以进去,在这个时候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她都能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她在他身边,告诉他要坚持下去别丢下她。
只是她依旧坐在这里等待着,她的手依然是没能在整个手术过程中握住他的手。
手术持续了近十多个小时,天色早已暗下,走道上的灯光亮起。脚下踩着的黑黑的一团是她的影子,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人影子从她旁边经过,来来往往,直到一大团影子出现与她的交融在一起。
抬起头,泪水就这样从眼眶中流淌出来,泣不成声。
“华灯……”
“琳儿……”
“小岳……”
面前的四个人唤着她,而她只是摇着头。
在电梯里从三楼的高处垂直坠落,不死就是命大,每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没人会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并且是自己认识或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身上。
异常沉重的气氛似乎影响到了李少华怀中抱着的孩子,孩子不安动了动,睁开眼,朝一个地方望了眼,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孩子的直觉总是最准的,当众人顺着孩子的视线看向手术室时,沉重的心不免更加下沉了几分,希望似乎被彻底幻灭一般。
华灯看着眼,自己的孩子,极度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只能握紧拳头,牢牢地锁定在椅子两侧,扭头不见。
她是个不祥的人啊!
“囡囡不哭,妈妈抱!”李少华晃了晃孩子,将她交给华灯。
华灯擦了擦眼泪,没有接孩子,摇摇头,“我怕……”她怕自己命会克到孩子。
顾雅洁、云涛和左母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抱,只有婆婆李少华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愧意。现在的局面很多原因都是由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的私心,华灯会有一个美满家庭,或许自己的儿子也不会丧命,也不至于如今做母亲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接近,何等的撕心裂肺,何等残忍。
“华灯,对不起……原谅我这个做婆婆的好吗?”
对于婆婆突如而至的请求原谅,华灯非常意外,怔怔望着。
“你从来没有克过任何人,你公公和晨凡的死只能说是命是老天的惩罚,惩罚我们抢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与你无关,我一直以来骂你是克星是应该我害怕……”她害怕得到报应,在失去丈夫和儿子之后也害怕华灯会丢下她这个伶仃的老人。
“但是我爸我妈也死了不是吗?”
“那只是意外,孩子。”
华灯沉默。
“你不会克任何人,也没有人会被你克死,左清狂他也一定会没事的。晨凡他一直瞒着没告诉你,你是左家一直在找的华琳,是左清狂命中注定的妻子。他太爱你了,太怕失去你,所以和你结婚后就与左清狂断了来往,所以……”
她从不知道晨凡知道一切,知道她的身世,知道清狂,知道她与清狂婚约。而婆婆对清狂的怪异态度原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清狂从小就定下的妻子、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以及她对清狂的愧疚。
但是现在一切都说清楚了,又如何?一切看似回到正轨,但是她养父母走了,晨凡走了,而清狂也……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在错误的轨道上,一切都将改变。然而一切又都是谁的错,晨凡吗?婆婆?或者是她自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
顾雅洁和云涛相互看了眼,从没想过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相信克夫克亲的迷信,但是遇到华灯这种情况——身边的亲人一一离去,现在连清狂也在生命的边缘徘徊着,也只能选择相信,以祈求剩下的亲人平安无事。
孩子的哭声渐渐变大,华灯望了眼犹豫着,最后心疼地接过抱入怀中,轻轻摇晃着哄着孩子睡觉。此刻她相信着婆婆的话,她不克夫、不克亲、不克任何人,孩子不会有任何事,清狂也会没有任何事的。
左母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看着华灯将孩子抱入怀中,然后转头看向还未有任何消息的手术室。
随着孩子的哭声渐弱,手术室门前再次陷入了沉寂,感应灯也熄了,一片黑暗,只能看到每个人眼里闪烁着的焦急。沉静得可怕,连一颗针掉到地上都能吓到等待中的人,而这时只见手术中的灯光一灭,响起轻微的开门声惊得大家立即站起,聚向门边。
“怎么样?”那么期盼的结果,到来时却不敢问,就怕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只得左母冷静地问了三个字。
医生取下面罩,面色沉重,众人的心一寒。
“伤势过于严重,从五六米高的距离垂着坠落,受到的冲击过大,全身骨架大部分受损骨折,脊椎从影片上看完好但不排除隐形神经受损的可能,重要的是腹部器官受损出血严重……”
“结果是什么?”左母打断医生的话,直逼结论,声音已经无法冷静的尖锐了许多。
医生一怔,“……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病人现在陷入严重的昏迷状态,能否撑过来,就看这几天能否醒来。”
“那就是还有希望……”左母和华灯同时抓住了医生的手。
“那……”不容医生接着说下去,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已经推着插满各种针管的清狂出来,众人的注意一路追随而去。
左母请来了全国的权威医生来给清狂诊治,结果依然。而唯一的赌注就是在今晚以前清狂能够醒来。
站在重症病房的玻璃墙前,华灯望着那被机器、针管围绕住的人。她是个从来不后悔的人,无论结果是好还是坏,她都接受从不后悔,认识晨凡她不后悔,嫁给晨凡她不后悔,但是此刻她却后悔了,后悔了那一刻匆匆的离开,让他以这样的姿态躺在她的面前。
“我想他一直在等你,进去吧。”左母站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套消毒后的隔离服。
“伯母……”
“进去吧。”将手里的衣服交到她手中,然后将她推向身后等着的护士。
华灯再次望了眼布满针管看不见人的病床,跟着护士进入加护重症病房。
更浓烈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她的鼻腔,有种很冰冷很冰冷的感觉,听不到他的呼吸,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只有机器的滴答声规律地持续着,他还没有离开,只要能将他从边缘,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而这一刻,她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放到嘴边,隔着口罩亲吻着。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不会丢下我的,就算是阎王爷也不行,现在要说话不算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