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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喝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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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非端个木质镶边纹的托盘,探头进了寝室,“喝碗粥不?栖儒。”
刚在正厅,莫总管都把粥给捧到她眼前了,拉着她就一直念叨:“老爷不爱惜身体,到现在都未吃晚膳,不行的呀!不行的呀!”
看着莫总管急得唇颤颤的一副操心样,她没忍心,也就顺着意接过了托盘。
见门居然开着缝,她顺势开得更大点,把头先钻了进去打探里面情况。
一眼就看到顾栖儒一人坐在靠背椅上,手肘支于一旁桌上,用以单手扶额,袖下移露出清瘦有力的腕骨。
旁桌上架着莲座烛台,笼着夜纱的朦胧光线下,泼墨长发牵着丝丝光泽拂肩而过,白袍木椅,清寂孤癯。
他本来阖着眼,闻到动静才抬起眼睫看向门口。
反正也看不懂他的意思,桑晚非索性整个人都进了屋。
“空肚子睡觉会饿的,吃点粥吧。”
她把托盘放置桌上,拿一边的汤匙放入碗内,然后将尚显温润的粥碗端给他。
他垂眼看着她手上的莲子粥,不作声色,像是出神了一般,半晌才移开视线,声音淡淡落道:“不必。”
这顾栖儒,是不饿吧......
她就说嘛,又不是闹饥荒,饿了自己会找吃的吧,又不是傻缺。
桑晚非正要收回手,一瞥眼看到未关上的窗口贴着一张布着皱纹的脸,双眼还发亮地盯着她。
她眉头一跳,拿着碗的手不禁一颤,差点把粥撒了出来。莫魏怎么跟个幽灵一样,穿一身黑,就露个头,大晚上怪瘆人的。
对上他沧桑却满是期待的眼睛,桑晚非的手僵住了,愣是没收得回来。
这莫魏不是强人所难嘛?顾栖儒不想吃,她又不能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吃啊。
她琢磨了下,要不还是强灌下去吧......
只要能挨得住他的阴手段,也不是很难......吧......
呸,放屁不难,根本挨不住!
她咽了口口水,试探性提道:“要不,就吃几口垫垫?”
清隽男子提起眼睫,将她的笑容纳入眼里,在夜色的光线下意识都恍惚了瞬,他能听到胸腔里沉寂了许久的东西在不争气地提醒他,那隐抑在深根处的,也是曾数次逼疯他的浓烈炽热。
另一只掩于宽袖的手蜷在了一起,他偏开视线,闭了闭眼,唇部开合吐出低而轻甚而有些显得颓废的声音:“不要。”
桑晚非面无表情地咔擦转头对着莫魏,无奈地挑了挑眉,示意这回她也没辙了,真灌下去第二天她就得猝不及防地掉坑里爬都爬不出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窗口的半百男子,双手合十向她拜了拜.......
???
算你狠。
她深呼吸了口气,啪一声把碗放下了,双手各撸了撸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顾栖儒,你吃不吃?”她不带波澜极为平静地又问了一遍。
“不...”
未等他说完,桑晚非就伸手做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迅如闪电端起碗,又唰得一下蹿到他的面前,捏着汤匙舀了满满一勺凑近了他的嘴巴。
“吃点吧...”她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哄着他,“不吃晚膳对胃不好。”
给点面子成不成?
顾栖儒乍然间被她离这么近,又如此亲昵话语,感觉到似有温水流过心脏至四肢百骸,带起酥酥麻麻的暖意。
“栖儒,我都亲自喂你了,给点面子啊!”
顾栖儒怎么油盐不进的?
她都想抓耳挠腮,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哎呀,今晚的事是我不对,没有下次,行不行?”
“下次去哪都告诉你一声好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他才有了动静,主动将那整整一勺粥给随喉结动了几下后依次咽了进去。
窗边的莫总管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悄无声息离开了现场。
桑晚非见势乘胜追击,在他嚼完后又舀起了快盛不住的一勺怼在他闭得紧紧的唇缝处。
她已经大致估算了,凭这一勺的量,不消十勺就可以清碗了。
快喂完快睡觉,她现在已经有点犯困了。
“太多了。”
顾栖儒偏了偏头,不让勺子贴着自己的唇。
桑晚非望着勺子里的粥,沉默了。
她都能一口一勺,多吗?
差点忘了贵家公子,吃饭也是个精细活了。
倒了点回碗里,重新递上去,他这才继续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细嚼慢咽着。
被喂了了几勺后,可能实在受不了她粗暴的喂人手法,他要求自己执勺食粥。
行吧,省得她总想往他嘴里直接倒。
顾栖儒接过鎏金兰花底的瓷碗,慢条斯理地喝起了粥,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从容优雅的意味。
直至粥尽,他才轻轻搁下碗勺于托盘中。
外面下人收到信息,端进了两个周身绘着头接尾鱼水纹的净手盆和一个崭新的红漆托盘,托盘上摆着漱口香茶和香皂,以及边上叠得整齐的手帕。
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
趁他在净手时期,她真诚地问道:“栖儒,我今晚在哪睡觉啊?”
桑晚非发誓,她这话问得绝对是真的很真诚。
修长细腻的双手在清水中停顿了下,之后才轻缓抬出水面,拿起一旁托盘里的手帕擦拭。
他全程垂着眼,未曾看她一眼,擦拭手的动作却不自控地下手重了些,以致一直养尊处优的白皙双手现了点红意。
“你愿在何处休寝便在何处休寝。”
他的声音冷淡了下来,竟问这种问题,当真没有心肝的吗?
???
所以,她到底该愿在哪睡?
桑晚非懵了。
“我先把这碗给送回去哈。”
她端着托盘就飞快溜了出去,决定还是先出去再想吧。
从厨房里出来,月明星稀,风吹叶响,桑晚非踏着月色踩在雕纹砖路上,凝神思考着他刚那话是何意。
夜都深了哎,她打了个哈欠,表示是真的困了。
不管了,反正睡客房总没错的。
刚那冷漠的态度,要是和他共寝了,她还得担心他要是一个不舒心了,还不得给她从床上踹下来。
偷跑到温泉处匆匆洗了个澡,直接逮着个客房就往里蹿,扑倒床上就呼呼睡开了。
而解了发簪后任凭发束散开的宰相大人独身坐着,静谧的气氛在屋内随安神燃香一圈圈荡开。
终于,他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曲起指骨扣击了窗棂两声,冷凌凌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播:“暗永,让暗远来见我。”
说完,回桌边将还有微微热气的清茶倒入杯盏,端起就饮了一口,以压下心里升腾起的躁意。
很快,一个黑影突然闪现从门口进了屋内,门板眨眼间开合,快得肉眼几乎都难捕捉到。
黑影人恭敬跪在他的脚边,头颅低垂等待吩咐。
他上来第一句就是问话:“在哪?”
“东厢房内。”
体内像是有不舒服不痛快的东西在游走甚至在撞击五脏六腑,顾栖儒捏紧了杯盏,聪敏如斯已然猜出其意了,但还是自虐般地继续问道:“在做何?”
“休憩。”
暗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只有平铺直叙的描述。
暗卫的职责就是誓死忠于主人的命令,不欺骗不妄为。
因此,暗远嘴里的一字一句都是真言,给他兜头倾注一捧捧凉水,也在无情戳他最为柔软的心窝。
他猛然捏碎了手里的黑釉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