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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结局完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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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上午都没有任何风波。
桑晚非已心慌意乱了一上午,外面越寂静,心里越不平静。
望顾栖儒熟练冷静地处理政务,桑晚非坐在椅子上,与之截然相反,心里躁得很。
霎时间,她顿住了端茶杯的手,瞳孔倏然放大。
气运在剧烈波动,像是人故意在波动!
桑晚非一下就辨认出来了,这是许瑶在向她求救。
桑晚非低眼,调整情绪,努力保持着镇静。
不能让顾栖儒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竭力稳当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她看向垂眼看手里折子的顾栖儒,咽了咽口水润一下发干的喉咙,然后视死如归地站起了身。
顾栖儒很敏锐,不能有一丝一毫不对劲被他发现。
停在他的手边,借着顾栖儒不动声色的放纵,她揽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放柔了声音告诉他:“其实你处理公务之态,最是诱人之时。”
手下的男人还未转头,耳朵就已经立马晕红了,垂眼掩下了笑意,他放回手里的笔杆,转头就要与她温存。
积极回应他的桑晚非睁眼看着他闭眼沉溺其中的神色,有些不忍心下手。
可是许瑶生死未卜了,她如何视若无睹?顾栖儒,果然没放过这一甘人。
若他清醒着,她今日定走不出这顾府。
闭了闭眼,桑晚非悄悄把手拉开了些离他脖子的距离,然后猛地化掌一劈。
……
接过他软下来的身子,扶到了一旁的榻上,安置好后,拿起佩刀就大步走了出去。
还未出大门,就被手持长剑的顾行之带着一批侍卫拦住了。
“娘,爹不让你出去!”
她紧握着刀鞘,手指都发白了,“行之,让开!我得去救人!”
红劲装的青葱少年乞求她:“就今日!娘,就今日!爹会吐血的……”
咬紧牙,桑晚非因眼睛晦涩眨了下好几下眼睛,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抽出佩刀,将佩刀横放于纤颈上,发狠道:“放我走!如果他醒来后为难你,你就实话实说!”
“娘,爹会疯的!”
桑晚非声音颤抖,“行之,她曾冒死救过我,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没法见死不救。待我归来,任何结果我都担着!”
“此番让你陷入两难境地,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必须去救人!”
顾行之的眼眶发涩,终是放弃了,只吐了四个字,“记得回来。”
顾行之只能看着箭袖裤装的女子飒爽提着柄缺鞘的刀,直直出了尊荣的相府邸,走前只留下一句,“谁都不要跟过来!”
偌大的空地上,徒留一把刀鞘。
跟着指路气运,到了荒郊野外,桑晚非看见许瑶一人对战几十个黑衣人,身上负伤累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当即冲了过去,执刀便参入了战局。
“晚非!”
许瑶看到她眼睛一亮,差点哭了出来。
“小心后面!”
她喊一声便替许瑶解决了妄图偷袭的敌人。
因为桑晚非的加入,许瑶轻松了不少,最起码不至于腹背受敌。
凌厉的刀划风声不断,躺下的黑衣人也在不断增加。
可安诗柳实属狡猾,一批一批的黑衣人在不断涌过来,跟杀不完的傀儡一样。
没多久,桑晚非也负了伤。
两个人的力气总是有限的,更何况许瑶被安诗柳猫戏耗子般耗掉了许多的气力。
终于在一声刀落地的清脆响声中,两人狼狈地一同被擒了。
被抓着手的两人互相望了眼,桑晚非还苦中作乐地笑着跟她调侃道:“再次难兄难弟了啊!”
只能虚弱咧了个笑,算是许瑶的回应了。
安诗柳被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推了出来,一脸阴毒,看到桑晚非更开心了,“自己送死来的啊,真是姐妹情深呢!”
没理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只陡然一看她坐轮椅的样子,桑晚非就被逗笑了。
“你!呵,现在赶紧多笑笑吧,马上可就没机会笑了!”正欲生气的安诗柳突兀按捺住了怒气,阴嗖嗖放话。
桑晚非配合得嗤笑了声,猎杀者何曾怕过死?若不是许瑶虚弱至极,她必得也跟着嗤笑。
“你看是谁来了?”
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安诗柳转身看向来人,讽刺道:“你的夫君可真痴情啊。”
看到来人,桑晚非皱眉,心情一下沉重。
来人正是顾栖儒及顾行之二人,未带任何侍从。
安诗柳满意勾唇一笑,这顾栖儒果然聪智,知道不能带侍卫来。否则她,可不能保证桑晚非会不会直接被她捅死。
保持距离站定,顾栖儒还身着着丝锦宽袍,未来得及束腰便赶了过来,声如清渠流水,朗姿毓秀,直接开门见山:“如何才可放了本相夫人?”
“自己送上门的,放了岂不可惜?”
不见对面开口,她妖娆勾着自己的头发继续自顾自说道:“我说堂堂丞相怎么会屈尊与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谋密呢,原来是为情爱所累啊?”
她瞧了眼他引人垂涎的面孔以及身姿,用条件诱惑道:“我呢,这有销情药,你可要啊?可保自此不受情爱所累!”
“爱上猎杀者,还是不得善终的多啊!”感慨一句后,她跟精分一样咬牙切齿,“猎杀者,世间最无情冷血之人!”
中枪的桑晚非:“……”
她娇俏掩唇笑了声,“像丞相这种用情至深的人,应当受苦多了吧。”
“没错,本相确实被累及颇多。”顾栖儒优雅地轻轻点了点头,状似真有所考虑,“这东西,听起来确实可解燃眉之急。”
可怕的沉默间,顾行之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
他眼眶通红地望着桑晚非,紧紧握拳,准备不管不顾也要把她救下。
许瑶虽然奄奄一息了,但也已经在考虑了,若事有转寰的话,必定把顾栖儒打到爹娘不认。
只要他真的敢说出口。
似乎只有桑晚非最冷静了,她的眼倏地睁大,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选择般低下了头。
看到桑晚非默默垂头的落寞样子,顾栖儒叹了口气,“但一切,终究是本相心甘情愿,其中喜乐,与尔等何干。”
说这话的时候,眉眼蓄着温爱和气,一直看着桑晚非,直到她抬头惊讶望过来。
本欲先行虚以委蛇软化那人的,未曾想只是一个垂头,接下来的谋话便难吐出口了。
唉。
说不感动是假的,桑晚非被他温柔的笑容一照,感动得都快哭了。
“所以,夫人,你想想如何解释劈晕我一事吧。”
桑晚非:“……”
被耍了一道的安诗柳恼羞成怒,也撕破了脸,肉眼可见的气急败坏,“听说就是你下令把义父剁了喂狗的,我要你先毁了自己的右手!”
看起来跟疯了一样,安诗柳眼睛猩红,逼他:“你不动,就你的夫人代你受过,怎么样?”
桑晚非见他劈手就要拔剑,当即挣扎了起来,朝他着急大喊:“顾栖儒,你别脑子拎不清!”
他的手骨节如竹,修长白皙,能抚琴泡茶,能作画写字,亦能下棋舞剑,怎么着都比她的有用。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以左手抽出顾行之手上的剑。
桑晚非见此,脑子都混乱极了,慌里慌张就声嘶力竭喊:“我不会喜欢这样的你!顾栖儒,你听到了吗?!”
“夫人,莫要不要因此弃了栖儒啊。”他将淡笑的视线收回,垂下眼叹息了一声。
随即当着所有人都面,摊开了保养甚好的右手,缓慢地割下了第一刀。
慢得宛若凌迟。
可还没结束。
眼睁睁的,一刀接一刀,直至血肉模糊。
中途甚至还笑着问,可还满意。
垂下不成样的血腥肉翻的右手后,没人注意到,他纳入宽袖里的手已有了细密颤抖。
这只手多半是废了吧,他可是亲眼见着筋断的。
不过,也好过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被这般对待。
桑晚非眼眶通红。
顾栖儒安慰她:“无碍。”
安诗柳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阴沉沉冷笑道:“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她回头对被缚住的人心情颇好地说:“桑晚非,据我所知,像你这种自动选择退休的猎杀者,应该是没有保命防护了吧?”
声音变得恶毒而阴险,“也就是说,你死了,就是死了。”
顾栖儒本来吸引她的视线就是为了最精良的弓箭手的埋伏。
来之前,他便作好了打算。
方位,布局,走速,只要不牵扯到桑晚非,顾相从来算无遗策。
可听到这,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开始慌了。
安诗柳看好戏地问出了最为致命的问题:“你来选择,你的命,和他的命,选一个吧!”
安诗柳已经疯了,义父的仇人就在面前,凭什么他们相爱,她和义父就是天人两隔?她今日哪怕难逃一死,也要让这对不得善终。
闭了闭眼,桑晚非听到自己微颤着声音说出了口:“顾栖儒,终是我欠你的多,到了偿还的时刻了。”
“桑晚非,你懂如何才叫偿还吗?”
聪明如斯顾栖儒,瞬间就懂得了她的意思。
后来很多年,顾行之都忘不掉,这是第一次见向来冷静淡漠的父亲这么歇斯底里。
像之前顾栖儒不理会她的嘶喊,桑晚非也是继续红着眼说道:“我要你看着顾行之长大、爱人、成熟!”
“若你违我,下辈子,我誓死不与你相见!”
桑晚非多了解他啊,加的这句话将他彻彻底底堵死了。
听到这的顾栖儒喉咙哽咽,赤目咯血,却死不闭眼,“你好狠的心。”
无力欲半跪下,幸被顾行之拉着才没有俯地。
声音破碎到像精致高挂的琉璃璀璨灯盏被悉数摔碎,瓦砾堆满了雅致堂皇的屋宇,满是破败萧瑟,透着浓重绝望死气的美感。
他不管不顾,拖着残破的身躯就要向她奔去。
桑晚非本是想让他不要自杀的,否则当场顾栖儒就给她来个血溅当场了。但他的激动由不得多考虑了,她以脖颈划出血线险些被割喉的代价,趁擒他的黑衣人愣神功夫抢过了刀。
许瑶也挣脱了,纵然伤得重,但是有防护,也无所谓了。
一见两人挣脱,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趁机发箭。
局势瞬转,安诗柳不便逃跑,被一箭刺中了腹部。
许瑶拖着疲软的身子,将匕首刺入了她的心脏。
只有猎杀者才能看到的绯色霞光冲破了天际,那是世界在表达感激。
而跌跌撞撞过来的顾栖儒直到拥住了她,像拥到了难以分割的执念,才放心阖眼,任身子无力下坠。
***
“那我走了啊,你放心,我已经把这次任务的积分换了你相公的手没事了。”
许瑶抱了抱脖子上还圈着纱布的桑晚非,跟她告别。
她挺放心的,这明显桑晚非的夫君爱得深刻啊,那最后几近癫狂的模样,她看着都感觉触动。
“谢谢。”
“咱俩说啥谢谢啊,等我下次有空回来看你啊,别送了。”
故作潇洒挥了挥手,许瑶转身离开了这个世界。
桑晚非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突然消失,心中弥漫了些不舍。
“娘,爹醒了,在找你呢!”
“哦,来了!”
还没来得及多伤怀,她就快步赶回了寝室。
刚入屋,就被顾栖儒给一动不动地盯上了。
直到她走到床边,他才骤然动起来,伏起上身就揽住她,紧紧抱了好一阵。
多少天后了,以为平静的顾栖儒在夜里突然问她,“你当真不欲与我下辈子相见了吗?”
声音又闷又低,似是吞泪而语。
这人有没有下辈子还不一定呢……
“没有,我是怕你当场跟着我去了,来不及解释了呀。”桑晚非好脾气地解释。
“你既已知我心意厚重,那你要应允我,下辈子定要与我相见。”
他翻身定定看着她,一副不得到她的回答不罢休的样子。
“嗯嗯嗯,当然当然,下辈子也只要你一个!”
顾栖儒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得都眯了眼睫,真是心动至极的情话。
比刚入官时第一次铲了个劲敌还要愉悦。
……
“所以,夫人劈晕栖儒一事,作何解释?”
得了保证,顾栖儒就开始清算总账了。
桑晚非本来朦胧的睡意,赫然被这听似轻描淡写的问话给一下浇得清醒了过来。
她猛然睁大眼睛,透过夜色,见这顾栖儒明明眼角还残余笑意,却闻其声如冷月上的清冰。
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呢……
“这次是劈晕,下次可要栖儒为夫人备上一把刀,方便夫人及时解决栖儒这个拖累?”
桑晚非讪讪,“这……倒也不必。”
床棱被叩两声,窗檐迅速开合,案上并蒂莲灯盏随着一道劲风袭来,被倏然点起。
半撑起身,只着丝质内里的顾栖儒垂眸,耐心十足地看着身边掩耳盗铃装睡的女子。
灯一亮,桑晚非再装就不成样了。
她抬眼悄悄看了眼半坐而起的男子,一下对上透睫而来的清冷目光。
认命也跟着坐起身,她嘟囔,“你又不让我出去,她又危在旦夕了,我没办法了才……这样对你的。”
眼神都不敢游离半点,桑晚非低着头解释。
抬起光下皙如玉石的手,顾栖儒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声近似呢喃,“听闻夫人还以自刎胁迫行之?还言可一力承担?”
“那个、不是、这个……好吧,是我说的。”
一下子兜头给她抖出来这些,本来还试图狡辩一下的桑晚非结巴了几下,还是泄了气,蔫着认了下来。
“栖儒竟不知,夫人可为朋友两肋插刀至如此地步。”
“好个一力承担,夫人承担得了吗?”
指尖抚上她脖颈间的细痕,他逼着自己细细看过,只觉刺眼,又徒生无力。
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予她教训总不入心,他若不在,她如何是好。
哪怕交托行之,他也不放心啊……
许是心内积得深重,眼底情绪也难藏好,被桑晚非捉摸到了零星。
可即便是零星,她也察觉到了他难言而厚重的悲忧与苦愁。
握住他不敢用一点劲的手指,桑晚非淡笑着安慰他:“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被攥住手的顾栖儒缓缓掀睫看她,前一刻还心虚低头的人此刻便挂着笑容反过来安慰他……叫他如何甘愿放手?
可是十六年的光阴,他定是等不及她了。
唉。
如何是好呢。
孤身等待的绝望苦痛,他已替她历过,即使恨她恨不得让她一点一点尝过他曾受过的痛楚,可连他都险些缓不过来,她又如何受得了。
流畅的下颚线清晰而紧致,喉结艰难一滚,他听见自己说,“夫人,若栖儒没有福分陪至夫人鬓白,栖儒准予夫人……”
至此,喉间像堵了棉花一样难以继续说出让他心怆的话,眼眶发烫到他不敢眨一下睫。
“……改、改嫁?”桑晚非揣摩他的意思,试探着接过他的话。
一滴晶莹的泪从泛红的眼眶突兀坠落。
直视这场面的桑晚非呆愣住了。
漆黑鸦羽下,是蒙了一层水光的难抑发颤的眼瞳。
“不知,夫人原已有了改嫁意思?”
连声音都哑落下来,泣音根本藏不住。
桑晚非慌张了起来,张嘴欲要解释。
被他打断了,“魏瑜可好,栖儒走之前帮夫人带走他的夫人,可好?”
“亦或,魏复?”
如锦缎般的发丝随他侧头的动作而拂过他的肩膀,落垂至眼角边缘,眼睑带红,泪于眶内如蚌凝珠,但他坚持抬眼观她,不移半分。
倔强偏又可怜。
明明是个一国之相啊,怎么就这般狼狈了呢。
不过即使这般可怜,他心里对魏家二人的杀意已然上了高峰。
“没没没,你别哭啊,我没这意思!”桑晚非连声否认,直起腰替他擦泪。
她蹙眉看着他这副心碎神伤的模样,也觉心疼,怎么搞得,突然哭的这般伤心。
他本就少哭,这一哭,还是当着她面,杀伤力也太大了。
叹了口气,她轻声哄他:“我没说想改嫁啊,我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改嫁,我可没想着改嫁。”
覆下抖动的鸦羽,他逼着自己一字一句地出口:“既得夫人这话……栖儒允身消后,夫人,再觅良婿,只是届时莫要再告诉栖儒了。”
他怕受不住。
“什么?等等,顾栖儒,你在想什么?”
桑晚非捧起他脸,狐疑看了眼,然后笑出了声。
还以为是什么呢,搞得这么严重。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啊,我退休时候,就已经跟你寿命共享了,我的寿命比一般人长很多,跟你共享你也能活到白发苍苍。”
打量顾栖儒脸上难得的呆滞,桑晚非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了呢,你放心好了,我们俩保管一起死。”
摇了摇头,桑晚非又心疼又好笑。
“是吗?”
还带着哑意的冷玉声线一出,桑晚非立马收敛起不道德的笑意。
她咳了咳,清清嗓,“我的错,忘了提醒你。”
一声笑蓦地自喉间溢出,顾栖儒像霎时间恢复了状态,甚至躬身吻她脸颊,“谢过夫人抬爱。”
“自此,栖儒便放心了,若以后夫人接近哪家儿郎,栖儒便不放过哪个。”
于她耳侧轻声放狠话的男人笑意浅浅,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亲昵,手下更是暧昧地抚过她披落背际的青丝。
桑晚非亲眼看他一下变脸,还给她悄声放狠话,感到有点玄幻。
“顾栖儒,你刚刚装的吧?”
缓缓眨睫一笑,“想哭是真的,大度是假的,夫人知的,栖儒没有那般大度。”
吻上她的唇,呼出一丝喘。
“夫人不可再离得栖儒。”
指入指间,严丝合缝,万般心思最终只余一句。
发覆发,衣覆衣,身覆身。
亦是心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