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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再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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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魏无羡和蓝忘机告辞后,晓星尘脱力躺倒在被褥中,出神地望着帐子顶,思绪飘忽,眼珠左右转了转,这屋子里点的什么灯,烛火这么亮。晓星尘心头烦躁更浓,翻了个身,将脸用力埋在棉被里,初秋而已,被褥并不厚实,晓星尘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道,舒心静气,晓星尘又用力嗅了嗅,真好闻,等回去了叫薛洋也把家里的床换成花梨木的,晓星尘被这张床的味道所引诱了,贪心地闻了好多下。
但理智最终还是回归正途。
晓星尘垂头丧气地坐起来,向后蹭蹭,靠在床板上,屈膝抱腿,把自己团了个密实,他要好好捋捋发生了什么。
开始时是在院子里看着子琛修补渔网,阿洋夜猎回来,吃饭时俩人又吵起来,后来又打起来,打斗间阿洋拔出了霜华,子琛说阿洋能拔出已封剑的霜华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除却血脉不可消,诶,真是被这句话蛊惑了。子琛这个人很死心眼,他不接受阿洋又争强好胜,一定是想吵赢阿洋才脱口而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晓星尘想到这里很沮丧地叹了口气,懊恼自己这么脆弱,遇到绕不过去的就想到要死,还想着什么天下大义。哪来的什么兄弟,虽说是有除却血脉不可消这么一回事,但自己和阿洋已是比血脉还要深还要亲的关系了,以霜华之灵,自然知道阿洋是可信的。晓星尘用力咬着下唇,很是悔恨。
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欢室,魏公子和仙督的家,云深不知处,那自己现在是在姑苏?那阿洋和子琛呢?而且刚才魏公子和仙督的话也很奇怪,听起来像是第一次自杀之后的事情,幸好自己脑子转的够快,回答的话里应该没有被听出什么破绽。说自己被子琛救回来,还什么以魂为基养魂再生,这么鬼怪离奇的话,真不像是含光君能说得出来的,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还说不会被打扰,被什么打扰?
晓星尘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他猜想是魏无羡和蓝忘机找到了杯云,抓走了薛洋,也把自己带到了云深不知处。善恶终有报,这一天是躲不过去的,况且含光君现在是仙督,惩处奸恶本就是职责所在。只是明日一定要问出薛洋的下落,好歹先去看看他现在如何了。
晓星尘想了这半天,只觉得头晕,朦朦胧胧又睡下了。
第二日,东方既白,晓星尘便起身了。简单盥洗后就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晓星尘迎出去,见只有魏无羡一人,正在院中石桌旁摆弄着什么。
“小师叔”,魏无羡见晓星尘,欢声唤他,“蓝湛去看弟子们早课,我陪你吃早饭。”
“好。”晓星尘微笑。他是从心里欣赏这个晚辈,虽说他比魏无羡年岁还要小,但因着辈分,又兼魏无羡活泼可爱的性子,晓星尘不自觉地便把魏无羡当是个小孩子。
“虽入了秋,可姑苏还是热的,此刻最是清爽,我们就坐在院子里吃吧。”魏无羡嘴上征求着意见,手上却已经把早点在院中石桌上摆好,一张张小碟子摆了满满一桌。“不知小师叔什么口味,所以多带了点。昨日可服了净凝丹么?”
晓星尘刚坐下,被这样一问才想起那只白色小瓷瓶,竟全然忘记了。魏无羡见他哑然的样子,心知他是忘了,却也未点破,向晓星尘面前推了碗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又盘中放了一块白色缀了瓜子仁芝麻红绿丝的糕点,“小师叔尝尝,这是重阳糕,这个时令才有的。我还带了鸡丝小馄饨,等下吃一点。胃口好的话,蟹壳黄也尝一尝。”
晓星尘拿起勺子,笑笑地吃了一口粥:“魏公子此刻倒像是地道的姑苏人士了。”
魏无羡见晓星尘打趣他,也不闹,高兴地接了这句话:“哈哈,小师叔,我嘛,嫁鸡随鸡,嫁蓝忘机随蓝忘机,但是吃得上,可不能随了他,你是不知道他们蓝氏吃的都是什么,真的是噩梦,这些可不是他们厨房里做出来的。”魏无羡舀起一颗肉圆子,吃得满意到叹气。
可晓星尘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胃口,他用筷子一点点地摆弄着眼前的重阳糕,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送走了宋道长,那,薛洋呢?”
那日薛洋讲到前尘散时曾特意嘱咐过,晓星尘醒来后,义城身死之后的事一概不知,一定不要讲错。魏无羡听到晓星尘提及薛洋,自然而然地以为晓星尘要寻了薛洋报仇,顺口便说:“薛洋啊,已被就地正法,小师叔也不要多想了。”
“哐当”晓星尘筷子一滑,压翻了放重阳糕的小碟子。
魏无羡见晓星尘手都在抖,又竭力压制呼吸,心想他可能是在愤恨自己没能手刃仇敌。于是开解道:“我们在义城与薛洋有一场恶战,本来也是想留活口问出更多事的,但他出手太过凶狠,实在没办法只能取他性命了。”魏无羡说的是实话,只是不同的是当时的薛洋是被掘墓人救走了。
义城?晓星尘心中暗暗一惊,差点就说出口。杯云距义城不近,为什么又要再跑到义城去打?“那,你们打斗之后呢?”
“打斗之后?”魏无羡不明白晓星尘何出此问,迟疑了一下,“打斗之后,薛洋就死了啊,我和仙,我和蓝湛就回云深不知处了啊。”
“哦,薛洋没有说什么么?”
“没太注意,也可能打得太凶,可能没顾得上说。”
“哦。”晓星尘微微有些失神。
“我知道小师叔你被薛洋害得很惨很苦,一时难以回转也是有的,只是小师叔,你刚醒来,还是不要太过劳心劳神,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魏无羡想着总也是不能让晓星尘知道后来的事,于是便顺着开解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那时眼盲,不知那人就是薛洋,还每日拿糖给他吃。你说得对,我被他害的,好苦啊。”晓星尘听魏无羡提到义城,不自觉地想起那段日子。
糖?魏无羡想起薛洋转身进屋前不舍的样子,看着眼前晓星尘只恨没能手刃薛洋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想着晓星尘自己提到了糖,那把那糖袋子给了晓星尘,总不是什么大错处。于是晓星尘便看到了那只绣了白色茉莉的小袋子。
晓星尘在石桌下的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控得自己没有失态。那朵茉莉,和里面那颗因为融化已经和布袋里层黏在一起的糖。晓星尘心中掀起狂风暴雨,难道兄弟一说是真的?莫不是他们对自己用了什么术法?看魏无羡能够毫无自觉地拿出这袋子,想来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难道是什么失心散之类的怪药吃了就会失忆么?那薛洋呢?是不是还在杯云?怕自己去找所以说死了?晓星尘脑子瞬间转了千百个弯,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笑着对魏无羡说:“快吃吧,都要冷了。”
之后几日魏无羡总是陪着晓星尘,说是陪伴,其实也是为了看看前尘散服下后可有差池。晓星尘总想着能够从魏无羡言辞间抓到些关于薛洋的线索,魏无羡何等聪慧,讲话滴水不漏,任晓星尘如何试探也未露分毫,加之又怕说多错多,被机敏的魏无羡看出端倪,几日下来晓星尘依旧对眼前事毫无头绪。多留无益,住了四五日后,晓星尘提说要离开姑苏,依旧云游去了。魏无羡本想找人跟着,可被蓝忘机拦下,好容易言语间未有纰漏,若是被晓星尘发现被跟踪,难免心生疑窦,反而弄巧成拙,魏无羡也只得作罢。
晓星尘告辞那日,魏无羡特意挽了蓝忘机的抹额在腕上,前去寒潭洞看了薛洋,准确说,是看那只独一无二的黑兔子。魏无羡蹲在那里,把小兔子放在膝上,不免伤情地说:“薛洋啊薛洋,你作恶多端,手下亡魂无数,照理说你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念在你是我小师叔同胞兄弟,又对他情深一片的份上,你就留在这寒潭洞中安安静静的做一只小兔子吧,也算是你最好的结局了。我小师叔一点都没有察觉,已经下山去了,你就放心吧。”絮絮叨叨之后,魏无羡又自嘲道:“跟你说你现在也不知道了,诶,无情总被多情扰。走了。”说罢,将小兔子放在地上,刚放下,那小兔子就一蹦一蹦地跳远了,魏无羡抿着嘴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总是有些伤怀。
过了约莫半个多月的光景,魏无羡收到了金凌的信儿,说有人在杯云见到了晓星尘。魏无羡拿着那笺摸着有些涩涩的黄麻纸,心中升腾的何止一片疑云。
“薛洋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要放过小师叔的。”晚饭时魏无羡心中有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向他碟子中夹了筷子辣子肉,又斟满了酒盅。
“可是,小师叔怎么会去杯云呢?那个小镇子,哪有外乡人能知道那个地方。”
“薛洋不就知道。”
“薛洋知道是因为金光善带他去的。”
蓝忘机见魏无羡酒也没喝,兀自烦恼,想了想,说道:“他二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何处,可知道?”
“这……”,魏无羡听了此言,像是开了心中关窍,忽地蹿到蓝忘机身边,两手搂住蓝忘机的脸在上面“啪叽”嘬了一大口,“蓝湛,你可以啊,你说,你是不是一点不关心我小师叔?”
蓝忘机突然被袭,犹自未有反应,听了此话,更是茫然,“何故?”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懵懂的眼神,烟波里的笑意一圈圈荡开,又猛地把蓝忘机揉在怀里:“你看我,脑子糊住了,什么都想不出,就是因为关心则乱,你这么清明,肯定是置身事外了。”
魏无羡只顾着高兴,心里盘算着明日启程去杯云找晓星尘,毫不在意蓝忘机的动作。待他意识到背脊一凉时才发现自己被蓝二哥哥压在了地上,外衫中衣都被摘脱得干净,魏无羡正欲喊凉,蓝忘机却先他一步开口:“除了你,你二哥哥确实不太关心别人,你说,我是不是要改。”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矫装怒容的俊脸,一边手上不老实,一边佯嗔道:“来,让小爷看看你准备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