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三千》三四两

56、姐弟

　　张颖算是思想比较开放的人，她不在意自己的儿女跟谁谈恋爱，只要这个人踏实肯干，人品好就可以了。
　　而慕知音自不用说。
　　高中三年几乎牺牲所有课业做的任务，已经让“赵宁”这个假名在排行榜上上升到第十九名（景海然的“王宇”位列第十八名）。
　　如今她已经上了大学，想要跻身排行榜前十，甚至前五指日可待。
　　更何况，排行榜上的名次她本就不在意，除了她和景海然，沈航这三个人，其他的都会随时在排行榜上消失。
　　周吴目前这种优越感，也只不过是虚假繁荣罢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周嘉豪会这样说着实让慕知音有些意外，他竟没有直接说，这是家里进的贼。
　　“她叫什么名字？”
　　“慕知音。”
　　周嘉豪并不想让周吴知道慕知音的名字，因为周吴知道周嘉豪原名叫“慕知己”，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叫慕知音，无非就是告诉他，我找到我的家人了。
　　尽管他对慕知音没什么亲情甚至没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至于到要了她的命的地步。
　　谁知，慕知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先自报家门了。
　　“哦……”
　　周嘉豪意味深长地看着慕知音，再看看周嘉豪，果然有几分相似，颜值也都是一等一的高。转而，他的眼神从张颖身上掠过一瞬，心中有了些别的打算。
　　这一瞥被慕知音敏锐的眼神捕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完结张颖的委托，算算也差不多两年多了，这段时间的赏金让慕知音赚了个盆满钵满，想要靠这个扳倒周家也不无可能。
　　“叔叔，阿姨，我父亲催我回家吃饭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摸清了周家的情况，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需尽快脱身，实施下一步计划。
　　她本就没想给周家人留什么好印象，那句话就像打了声招呼，说完起身就走了，完全没有顾及他们的惊愕和不解。
　　“哥，你看她！”周嘉敏觉得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女孩太放肆，根本没将周家放在眼里。
　　她怕不是忘了，两三年前，周家还是三十多名的时候，她也用这样的态度对过当时排名前十的人家，是她的哥哥一次又一次地帮她收拾烂摊子，才让她活到了现在。

　　回家之后，慕知音立刻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一并发给张颖，为了完善证据，她还连夜入侵周吴的账号将最近的数据也摘取出来。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慕知音靠在椅背上，想象着扳倒周家之后，周嘉敏那生不如死的神情，不知不觉地竟扬起嘴角。
　　突然，有一个人的面孔闪过，吸引了慕知音的注意力，她按下暂停键，找出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不禁皱起眉头，鼠标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又是魏紫繁。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魏紫繁开始喜欢老男人了，这几次慕知音与魏紫繁的被迫重逢里都有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这些男人究竟有什么好，慕知音百思不得其解。
　　如若这些男人老实本分也就算了，可是从上次的魏巍到这次的周吴，哪有好人呐。
　　她甚至有些想将景海然介绍给魏紫繁了，至少，他帅啊。
　　慕知音火冒三丈，鼠标一扔就要去质问魏紫繁，而当她等带电梯的间隙里，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又改变了主意。
　　每一次慕知音都是这样贸然闯入魏紫繁生活的，她一直觉得这样不好，可是魏紫繁就邪了门的总是出现在慕知音任务目标的关系网中，不知是世界太小了，还是魏紫繁注定要与慕知音相见。
　　重新回到工作台前，慕知音盯着魏紫繁和周吴种种画面，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些。
　　像上次一样直接杀了周吴，可以一箭双雕，解救两个女人，可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张颖怎么样无所谓，反正摆在她年前的只有两条路，离婚或者丧偶。
　　可是魏紫繁有无限的可能，杀了一个周吴还会有下一个周吴，慕知音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那她就不用干别的了。
　　思来想去，还是要找到魏紫繁总是喜欢跟中年油腻的有夫之妇偷情的根本原因，这样才能彻底除掉后患。
　　在这之前她要先把证据交给张颖。
　　耗费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将魏紫繁的相关信息都去掉了。而后，慕知音将剩下的内容连同一张100多万资源点的报价单发送至张颖邮箱。
　　张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结婚二十多年，周吴除了第一年没有出去过，其他时间都有情人陪伴，她知道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他还跟魏巍一起玩过一些失足少女。
　　出于自尊和公德心，张颖立刻向资管局提出离婚申请。
　　由于申请资料详尽，判决很快就下来了，张颖胜，并且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属于她。
　　本以为张颖是个有责任心的，周吴净身出户也是罪有应得，至少周嘉豪和周嘉敏可以好好生活了。结果，张颖只是把周家剩余的财产平均分成三份，三人分了家，便彻底分道扬镳了。
　　支付了慕知音的调查费用，周家的不动产就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剩下该卖的卖，该还的还，分给兄妹俩的钱这只够他们花两年。
　　这还是不租房子的情况下。
　　可是如果不租房子，他们便没了住的地方。学校宿舍倒是可以申请暑期留宿，但寒假那一个月，总归得有个去处。
　　他们手头的资产，跟本不够他们继续在清淼区生活下去。
　　“我以为张颖会跟两个孩子好好生活。”木宁说。
　　“但，‘平均分’大概是张颖最后的仁慈了。”慕知音回应。
　　毕竟这两个孩子都是为了家庭的利益领养来的，从小都是保姆带着的，于周吴夫妇本就没有感情。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吧……”木宇感叹道:“还好我和宁当初有你们肯收留，不然……”
　　“这是两码事。”
　　说罢，慕知音起身回房间，闭门不出。
　　景海然一挑眉，也离开了餐厅。
　　的确是两码事，这兄弟俩是被慕知音他们“逼上梁山”的，而周氏兄妹是被抛弃的。
　　“海洋搭档”知道，像那兄弟俩这种菜鸟，如果不迅速成长，就永远都是高级特工的垫脚石。
　　周家分崩离析，周嘉豪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改回“慕知己”。周嘉敏誓死也要跟着周嘉豪，还要改名叫“慕知音”。一开始慕知己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周嘉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终还是让她叫了这个名字。
　　周嘉敏以为，将名字改成“慕知音”就可以像慕知音一样吸引慕知己的目光，可她却不知道，不是慕知音能吸引慕知己，是慕知己痛恨慕知音。于是可想而知，失去周家庇护的周嘉敏，在换了慕知音这个名字之后，是对么令慕知己厌恶。
　　至于慕知己对慕知音的恨，主要源于他的亲生父母。父母被害的时候，慕知己才三岁，还是一个午觉可以睡到傍晚的年纪，
　　那天他们的父母被杀，慕知音留在院子里，而父母就死在她脚下。这样的画面，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父母的死与慕知音毫无关系。
　　实则这种论调荒谬至极。
　　如果不是之前就有过四岁的孩子在家开枪杀死了双亲，也不会有人将这罪过怪到六岁的慕知音身上。
　　因此，慕知音还专门调查过这个污蔑了自己十年的案子，通过资管局的卷宗和已经不剩什么了的案发现场。慕知音推断，那个孩子弑杀父母的时候，背后还有个人帮他端着枪。
　　这样的结果只让慕知音觉得讽刺，是多么的无知和麻木才会让人连孩子都不放过，又或者说，是多么无能才会在调查不出真凶的时候将所有罪过都推到孩子身上。
　　而慕知音就是这样的一个替罪羊。
　　如果她知道她是替沈航顶罪的，那她定会好好敲诈他一番。

　　慕知己的出现让慕知音的身世之谜有了些浮出水面的苗头，只是现在慕知己对她还颇有微词，想从他口中得出准确的信息不太容易。
　　于是，慕知音决定先自己调查。
　　SH的特工，不论等级有多高，都很难调查自己的过去，组织里的人会在他们完成“归零”之后，消除掉他们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
　　这越发能支撑“年龄越小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性价比越高”的论调。
　　物质上的痕迹容易消除，人心里的痕迹却会一直保留，那时候慕知己年纪再大一点就好了。
　　调阅慕知己的多方档案，慕知音找到当年慕家的老房子。
　　十余年无人光顾，那里早已杂草丛生，成了昆虫的乐园。
　　从房子的规模和用材来看，当时慕家在排行榜上也是能排上号的，只是排名不会太靠前。
　　尽管慕知音要有准备，一开门也被屋里的尘土赶到门外来，等尘埃落定，她才轻手轻脚往里走。
　　这个房子在清淼区来说不算大，一楼客厅厨房主卧一应俱全，二楼则是当年姐弟俩的房间，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慕知音终于有了一个与过去的自己对话的机会。
　　房间里的种种她都在梦里见过，她也终于能肯定，她的梦就是她过去记忆的碎片。
　　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只剩下碎片的时候，就有些讨厌了。
　　它会牵动着你的思绪，却不让你看个完全，就像是一部每到精彩瞬间就戛然而止的电视剧，却因为某些原因再没了下集。
　　房间里的所有令慕知音感到熟悉又陌生，她扫视过每一个角落，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了新发现。
　　那是一个大约一人高紫色的玩具熊，浑身阴霾，笑容诡异。
　　仔细看，它有一个眼睛反的光不太自然，慕知音从厨房寻了一把料理刀，将那只无辜的熊开肠破肚。
　　十几分钟之后，慕知音得到了一地的棉花和一个微型摄像机。
　　摄像机会将拍摄的影像通过网络传输到云端的私人账号上，账号主人可以通过任何数字接收端调取录像。
　　只是这东西已经过了十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那个账号。
　　于是慕知音将那个摄像机和其他元件一并收入囊中，继续搜索。
　　直到最后，这个房子里有用的也只有那个微型摄像机而已。这也不奇怪，命案发生当晚，资管局就将这里翻了个遍，能带走调查的都带走了，后来SH也一定又调查了一遍，这个藏在中里的微型摄像机大概也是因为在玩具里才躲过一劫。也就是十年前，若是放在现在，恐怕连年这座房子都不会剩下。
　　果不其然，在慕知音搜索这座房子之后没几天，这房子就发生了一场火灾，除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那天离开的时候，慕知音连门都懒得带上，就让它敞着吧，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回到房子栅栏外的人行道上，慕知音回首望向这个自己可能生活了六年的房子，心如止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