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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凉州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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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院子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老伯把刚从田地里拔来的菜从扁担上拿出来,伙房的烟也升了起来,唯有齐墨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
周璞就活泼一些,打了水烧热,又饮了马,嫌弃齐墨什么都不会干,坐在那里像大老爷一样。齐墨幽怨地看了周璞一眼,就差在他耳边上嘶吼,你家公子好像被我家公子啃了!不是好像,床上就两个人,谁啃得显而易见!
萧君白走出来,正面对上齐墨咳嗽了两声,齐墨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一副想问不敢问的神态。
“昨晚我喝多了,听说蚊子最喜欢咬醉酒的人,身上起了不少包,周家公子也是被叮的厉害,你问问老伯有没有止痒去脓的草药。”
蚊子叮的?齐墨回想早上的场景,却被萧君白拍了一下肩打断。
“想什么呢,快去!”
齐墨走后,程睦才从房里出来,没管萧君白,走到周璞旁边看那车梁。萧君白无声跟过去,不时往他脖子上看,虽然领子已经被程睦扯的老高了,但还是闹的有点凶。
他从柴火里找到一个差不多大的木头,用斧子把两端砍平,寻了铁钉。两个人一个把马匹卸下来,一个准备装新的梁,没有交流却默契十足。周璞在旁边觉得自己有些碍事,跑到齐墨身边去看他磨草药。
“这里不用你。”齐墨看着马车那边越想越别扭,自家公子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齐墨平时话少,周璞这段日子才知道,齐墨是王家一顶一的高手,所以也自觉不和他杠了,只是蹲在一起,看着草药被砸的稀巴烂。
饭后两人还是不说话,连带齐墨也不说话,不过老是往程睦脖子上瞅。几人这几天没好好洗漱,萧君白去洗了个头发,湿哒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齐墨的视线黏在奇怪的地方。
“他嫌你脖子绿。”萧君白坐在程睦旁边,闻了下草药的味道,因为离得太近被程睦推开,不等他起来,程睦就喊周璞来伺候洗头发。
齐墨低着头也匆匆出去了,说是去买点干粮好路上吃。萧君白往门外看去,只是与程睦的眼神撞上,嘴角就翘了起来,“这孩子八成是知道了。”
直到程睦红着脸闪躲,他才意识到头发上滴得水湿了前胸一片。
四人又匆匆离开,不容耽搁,沿路向背井离乡的人打听了些消息,知道越州军好像正往凉州调派,凉州前线如今被北契把持着,田复下令锁了上谷关,不再让流民出入。
“田复这个老贼,短短半年就能让凉州败退到上谷关!”萧君白在车上看着地图,马车颠簸,而他太投入,差点撞到车上。
“小心。”程睦在一旁抓住他的胳膊。
萧君白坐正,继续思索,他们最多再过三天他们就能到凉州地界,如今连失三城,想要夺回来必须要有兵权。
路遇客栈他们就歇息一下,没客栈他们就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如今五月,夜里河边凉风习习,有孩童在河边跟着母亲诵读着弟子规,若是顺利解决,他们八月中旬就要大考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武试吗?”萧君白问道。
“禁军和大内肯定是容不得王城家的人,就算你拿个状元也不能留在昌州。”程睦用帕子擦着手,周璞和齐墨到旁边找柴火去了,他们要在此地吃点东西歇歇脚。
“总瞒不过你。”萧君白轻笑,旁边的烤鱼颜色正好,取下递给程睦,程睦看着鱼,忽然想到了什么。
“凉州的水路好走吗?”北契每年过冬都越冰偷袭越州,那条迅猛的黄沙江,只有冬天才能停下脚步,途经之处,被称作北境天国。
“凉州水路比不得越州,从凉州中部穿过,分支众多,不像越州一样是地界,脚下这条玉带河就是它的一个分支。”萧君白指着地图上的金沙江,程睦仔细看,金沙河上游是高山雪原,是北契西部与多隆国的交界处。
“你是想走水路”萧君白微抬下巴,抬眼看着思索的程睦,他睫毛长,眼角有个小小的斑点,一脸娃娃相,“北境少水战,若是从中部突击上岸,里外夹击,胜算当然有,不过……”
萧君白沉吟,“主要是凉州造船技术不行,物资也不够,当地多是竹排,大船难以前行。”
程睦点头,继续看地图,图上被占领三城已经标出,都是富硕之地,其中一处还是他担任刺史时候居住的地方,一朝战火,面目全非。
程睦再未提及水路的事情,只是说要等看过情况再说。马上要到凉州了,萧君白发现程睦一直在画图,是□□,难解之时两人也会讨论。讨论着讨论着,萧君白的眼神就有些变化。悄悄拉过程睦的手,程睦没有挣开,事实上,程睦从没有说过他们这算什么,好像就是任他如何罢了。
“如果两月未能解凉州之困就回头从长计议,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萧君白说着耳语,前一秒厮磨,后一秒怀里的人就不乐意了。
“大昭的一草一木怎可丢!”。
“不是所有战争都能取得胜利,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如愿以偿。我打了二十年的仗,清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此时夺城,凉州人民知道大昭没有抛弃他们,还会与军队联合作战,但也知道,如果失败,不是非得以死殉国,只是失了先机,当谋定而动。”萧君白看向程睦,知道这些话可能劝不动他,手里牢牢握了一下,
“这场仗的战场,不只有凉州,你不是也清楚吗?”
程睦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名字,“方信。”
车里气氛凝重,车外的齐墨也拔了剑,周璞窜进马车里喊到:“不好了,是北契人!”
程睦和萧君白一对眼,萧君白把周璞拽进马车里,拿起弓箭就出去了,山崖之上,足足十几个北契打扮的人。
“贼子,非劫不可”萧君白搭箭,三箭落弦。
“吆喝,哥几个瞧瞧,如今这大昭的黄毛小子都不怕咱们了,比起那些个壮丁强多了是不是!”一个壮汉拿着大刀坐在树下,旁边几个人附和着笑。
“鹰隼哥,他们大昭管这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没见过大风大浪,不知道这世途,看这打扮,定是哪家达官贵人家养出来的的金丝雀。”一个长的像瘦猴的人说道。
壮汉一挥手,“让他看看不交出东西来什么下场!”几人迅速把一个扒光衣服的姑娘踢出草丛,旁边还有人拿脚提着另外一个男子,几人就和疯子一样希望看到萧君白害怕。
“没人性!”齐墨冲过去就把几个北契人踢倒,手起刀落,男子的手被松开,颤颤巍巍爬过去给女子松绑。
名叫鹰隼的壮汉自然生气,身后几个人冲着马车过去,萧君白嘴角一抽,三箭起发,一发扎在鹰隼的耳朵上,疼得他捂着耳朵上往外冒的血往树后躲。另外两箭直接射到两人胸膛上,旁人看了也不敢往前走了。齐墨护在萧君白前面,萧君白搭箭放手,又有三个人应声倒地,连齐墨都不敢置信。
形势本一片大好,身后的马车却忽然嘶吼,两人加上马车往林子里面狂奔,周璞大喊大叫,萧君白立马扔下箭往前跑,怎奈旁边有人过来拉扯,一时陷入鏖战。
萧君白踹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揪着头发问道:“快说,你们同伙把人弄去哪了!”打得双眼赤红,本就威仪的脸上,不悦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汉饶命啊,他们就是乱跑的,这地方这么大,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萧君白扔下他,顺着马车最后出现的影子往前走。
“追什么追,我们抢钱从来不留下活口,现在八成早断命了,你们大昭人都该死!夺我们的山,夺我们的水,占着好地方,别觉得自己多优越,都是些短命的赖汉子,手无缚鸡之力,活着浪费粮食,不如死……”话没做完,萧君白就扼住他的喉咙,手一转,声音清脆,齐墨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死了
“伤天害理,天理难容!”萧君白转身就往马车消失的方向跑去,却听见刺耳的马嘶鸣声。
程睦在颠簸的马车里稳着身子,告诉周璞省着力气,右手拔开剑,剑鞘拨开帘子,外面坐这两个北契人。趁其不备,程睦砸晕其中一个,摔落马车。另一个有了警惕,周璞拿脚踹他,不料被他带下车前,两人甩出去,马车顿时没了掌控,马也受了惊吓,横冲直撞往前跑。
程睦坐上马背,一边安抚它,一边攥住缰绳,无奈另一个人挥刀过来,本来是砍程睦的,没想到签到刀子落在马背上。马鸣声传遍整个林子,马车晃荡往前走,轮下遇到石头,凌空而起。
周璞跑着跟上去,但摔到了膝盖,眼睁睁看着马车侧翻滚下陡坡落进江水里。他连续喊叫,嗓子都要哑了,却不见江水里有人回应,惊吓和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知觉,再醒来已经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