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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七年前 ...


  •   党派之争从古至今都延续着,军中分为两派,南北两军各管辖八大村落,而羚羊村正是北军管理的八大村落之最繁华的地段。

      虽说只是外人道听途说,说村里面满地铺黄金,随便扯来一个人身上都能掉下块翡翠来。

      但羚羊村,当时众人皆知,谐音就是领头羊,领羊村的意思。即使没有黄金遍地,也是较为富饶之地。

      村里面大户人家支起村落消费头号,平民百姓虽然不如,但也能普通温饱。他们孩子与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概除了衣食住行以外,最大的差别在于一个是去私塾上学,而另一个是请老师上门讲课。

      或许是习惯了,普通百姓他们并不觉得如何,毕竟贫富差距,他们投错胎,又能有什么怨言?不过是日子开心过罢了,大家都还算其乐融融。

      而东窑家世代经商,从运河的上游到下游一带,都有他们家的生意,便是村里众人口中的大户人家。

      这祖传产业家有三个孩子声名响彻云霄,只是不同方向的声名大噪罢了。

      大公子叫萧源远,打小学洋人经商,家族企业继承家产首要人选,是远近闻名的运筹帷幄、有筹划之人,传说商业手段极其残忍,东街先前卖首饰的因为不交店税,隔日便被他折了手,这事闹大了,村里来了个军官,一听是东窑家的事,他们喝了杯茶就走了,东窑家没有半点判决下来,却没见有人再举报。

      而第三原本是个女孩子,听说东窑家夫人怀她时摔了一跤,早产,还没出生时因为头朝里,萧夫人生不出来还流了满床的血,老爷子看得心痛,自己跟产婆说了,保大的,那女娃最后出来了但也没救活,便算是夭折了。

      家里只剩下两兄弟。二公子萧巳继现已十九,顽劣的名声却传到了隔壁村去,家里人不仅一次的打骂,也无济于事,他的跋扈名声甚至还压过了他大哥的名声,更是令人不齿,东窑家便遍地寻良师教导他,希望他从良。

      某日,东窑家仆经过一地,听说村子上游来了位女先生,讲史鼎鼎有名,能够转变着语调引人入胜,人的好奇心被挑起,就想听她讲下去,这一讲就能讲出门道来,听的人忘了时辰不说,还不知不觉地记住了知识点,东窑家仆一听,诶自家少爷有希望了,回头就上报了。

      管家的听下人这般说,心里不稍片刻就有了打算,老爷夫人上山祈福去了,次次都需个十多天才回来,他便挺着大肚腩屁颠屁颠向大公子请示去了。

      虽说是位先生,但却是个女先生,男女有别,又授受不亲的,管家心里犹豫不定,压着嗓音问自家大公子:“公子,这女先生我前些日打听过,虽然讲史厉害,但是个姑娘家,跟咱们家少爷又是一般大,若是……”

      咱家少爷玩心大发,不小心发生点什么。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那青黑色大褂衫的公子就一挥笔,在纸上写下一字——“静”,管家瞧着他的眉眼,就闭了嘴。

      萧源远眼睛落到笔锋,似是不满意写出的这字,没回答他的问题,“小巳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一愣,管家忙应道:“近日没有给二公子安排学课,天气冷,过段时间鸟兽就不肯出来了,所以……现在想必在东院逗鸟,正玩着呢……”

      “逗鸟?”

      管家低头,想着二公子现在或许根本不在府内,又怎么可能在东院,就更加不敢直视他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是。”

      萧源远收了笔,墨汁滴落在他另只手手背,眉峰有戾气,他语气就不太好,“整日不学无术!”

      管家:“……”

      二公子好歹是东窑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然老爷夫人都恨铁不成钢,但除了小打小骂,大公子偶尔管教以外,谁见有人敢对二少爷动过狠的?那不是活腻歪了!

      大公子敢这么说是人家身份摆着,又是二少爷哥哥,他一小管家可不敢承这句,便选择缄口不言。

      厅内静默了片刻。

      还是管家先打破了氛围,福了身,讨好笑着叫了声公子,“先前是小人想岔了,少爷是玩闹了些,但是大是大非他心里都有着,那些大境界耳濡目染的,大场面少爷都见过,他拎得清,这女先生……自然也不怕能有什么香艳事。”

      萧源远没说话,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这态度也不知算不算默许。

      管家斟酌了下,看不透大公子心思,还是忍不住又道:“那过几日就安排那位女先生上府里来?听说是个能言善道的,便瞧瞧她能不能改变改变咱家少爷这路子,哪怕能学到一点东西也是好的……公子?”

      他一声呼唤,这回,萧源远没再沉默,几息过后他揉了揉眉心,摆了手,有驱赶之意,“罢了……平日看他最多的就是你,你清楚他底细,这种小事你就自己拿捏拿捏看着办,不必都来问我。”

      听到这话,管家知道这事算是定了,便轻笑道:“是。”

      ……

      此时逍遥自在的二少爷——萧巳继甩着钱袋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他嘴里叼了根牙棒,左右探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路过一家衣料店时,他脚步顿了顿,还没走进去,就站在大门口,里面就有个伙计堆了满脸的笑拥上来,“二公子,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伙计还不待萧巳继回答,就往里头吆喝了声,老板也应声出来,两人围在他周围,看着他笑。

      萧少爷特别不耐烦瞥了他俩一眼,“笑得跟菊花似的,还挺灿烂。”

      老板伙计:“……”

      萧巳继一抬下巴,继续说:“那什么……你们知道咱村那传闻貌似貂蝉西施的女先生家住哪?”

      貌似貂蝉西施?老板和伙计两人一愣,貌似貂蝉西施的女先生不知道有没有,但村里头确实有一位传说长得极好看的女先生。

      便道:“原来公子找她……喏,那个巷子,您可能要回走,女先生家就跟您家隔了两条街,近得很。”

      见他言语有忍不住的笑意,萧巳继有些生气,狠锤了下其中一人肩膀,“笑什么笑,本公子不知道走错路不行?”

      伙计被打了下,也不觉疼,这才控制不住,彻底笑了出来,“公子不是自诩村里通,竟连女先生家与您家相隔两条街都不知。”

      萧巳继也不跟他废话,呸了声,直接就走了。今早听身边伺候的狗蛋说管家去找他大哥给他安排女先生的课,他心里就压不住躁动。

      不怪他好奇,村里头啥先生都有,专研各领域的,甚至有军区来的先生,却唯独不见女的先生。

      这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女先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着,他心情极好的把牙棒吐了,从口袋掏一掏,又掏出只新的来把它放在嘴里,姿态却忽然一改来时的大摇大摆——

      “少爷往这边走了?”

      萧巳继动作机灵,耳朵也好使,很快察觉有人在找自己。

      最近府上发现他不在的效率加快了?

      萧巳继骂了句,随处找了处摊子蹲着,见人还在找他,干脆坐在地上跟他们耗时间。感觉身后摊主似乎在盯着他,便随手从怀里拿出几个碎银子,塞给他蹲的摊子给摊主个小费。

      蹲坐在地上,他从摊子的一个圆孔看着街道熙熙囔囔,“刚才锦衣阁说少爷往府邸走了,咱们往回找找。”几人穿着灰色下人服,聚集一起后又再次分开,往他方才走的方向追赶。

      锦衣阁,萧巳继听到这个名称,嘴角气得要歪到脑门了,就是那个衣料店!

      他狐朋狗友们每次想要买什么衣服,他都给他们推荐锦衣阁,那些人都是富家子弟,出手自然阔绰,给锦衣阁带来不少收入,便宜了不少那家店。真是狼心狗肺两人,平日里他对他们真是太好了!

      正当他想着躲开一时再去找他俩算账,身后突然有只手拍了拍他。

      “!”萧巳继心脏都跟着一抽,身体猛地一震,从肌肤都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频率之大。

      他回过头去,从摊子底下往上看,阳光打在那人背后,他有些看不清脸,但还是皱眉问了句,“怎么了?”

      那人看他不起身,也跟着蹲下身去,“你在这……那些人在追你?”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萧巳继直觉不妙,下意识眯了眯眼,见她一袭裙装,叼着牙棒口齿不清重复了句,“那怎么了?”

      等看清她的容貌后,萧巳继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来没见过一个长得这么脱俗的人,气质都像是雪莲盛开,伾着的花瓣上一双眼睛,像是碎了星辰在里头。

      萧二公子看痴了,嘴里的一根也掉到了地上。

      那人也看出来他看痴了,她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这些钱,封口可不够。”

      这一句,萧二公子丢失的神智一下就回来了,也学她挑了挑眉,“怎么不够?”

      那人浑身上下看他一遍,嫌弃的点了点头,道:“看那些人追你,没拿棍子……应该不是你仇家吧,那就是你家里人找你回去挨板子的?”

      似被戳中痛楚,萧巳继面色一僵:“……”

      蹲着的人看着坐着的人,知道自己猜对了,笑嘻嘻,“这样,你再给我十倍我就闭嘴,你家里人也不会找到你,你看,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萧巳继气急:“十倍?就为个封口?你咋不去抢呢?!你这小姑娘人小小口气倒不赖!”

      那人耸了耸肩,似很苦恼,“唉……不给也行,那些人找你挺辛苦的。”

      萧巳继那该死的预感又来了,他预感比女人的第六感还准,几乎是瞬间他就能肯定,面前这头上扎着发带的粉衣小妹妹很敢于挑事情。

      所以,没等她喊出声,萧巳继率先往前一扑,两手臂夹住她肩膀,捂着她的嘴巴就把她压在地上不给动弹。

      那人被压着,吓得瞳孔骤增,回过神来更是咬牙切齿。

      早就听闻萧二公子顽劣,不管对手是男是女他照押。

      可没想到,竟厚脸无耻至此,当街把一姑娘家压在地上!

      旁边摊子的老板被声音惊动了下,看过来了一眼,见一男子肩宽膀阔压着个谁,以为是两男子打闹,便没当回事的再次别过了头。

      萧巳继作为大男人,压着一姑娘,仗着身量高更嚣张,模样竟似要扒了地上人衣物。见地上的人眼露惊恐之色,他才收了手,不屑笑了笑,另只手空出来挑起地上妹妹的下颚,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敢狮子大开口?呸!老子分分钟灭了你!”

      被压在地上瞪着他的人:“唔唔唔唔……!!”

      他也没想到啊,他一男的都打扮成姑娘了,这人哪来的痞子,还是个富家少爷,简直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人畜不如!女人都欺负!

      他渐渐有了泪光,原本被捂着的嘴巴没什么事,可是还被他堵住了鼻子,人在紧急状态下总是更慌乱的,慌乱就会导致气息不匀,他想大口喘气,却更喘不上来,红通的脸竟被憋出了眼泪。

      萧巳继一愣,本来掐着嘴不让他动弹,却莫名感受到他的脉搏加快。

      怎么有人脉搏加快还莫名给人感觉他更虚弱了?

      萧巳继有些摸不透。

      但看地上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瓷器般的肤色有些不正常的泛起了红,像个破碎的娃娃,萧二少爷就慌了。

      虽说平常玩闹经常玩过头,但是萧巳继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他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放开手,把地上躺着的人揪着领子就拖了起来,手急急无章法拍在他背上,顺着颈椎一路向下。

      “你有什么病是不是?!怎么不早说?”

      他平常也折腾人,但是可能是折腾人多了,都开始学会看人的形态特征哪里和平常人不一样。

      萧巳继心里郁闷的想:这捂着还没个几秒,就成这样了,是不是这女娃娃家里人没钱给她吃好的?他差点搞出人命官司!

      可他不知道,在那不停咳的人看来,就这人这手法,原本没什么事的人也会被拍出事来。便赶紧抓住他的手,猛咳了几声,又遏制不住细微的喘,便狠狠瞪着萧巳继,“你才有病!谁会未卜先知,知道你要来掐我!”

      见人没事,萧巳继心里一松身子便也跟着松了,坐在地上,“那你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把我吓好一跳。”

      本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忽然一愣,见他这句话似乎没有恶意,原本想再骂几句,突然说不出口了,再仔细看了他一眼,最后只轻声道:“……没什么事。”

      “真没事?”

      他又不回答了,低下头,敛着眼睑,还一直呼吸不上来,每声都有一丝颤音,听得人心跟着一抽一抽的。

      萧巳继心里愧疚些,这干多了坏事还存了点良心的滋味比起没良心的干坏事不好受多了。

      撇了撇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金丝袋子,就是他来时路上在手尖晃悠的,“喏,你止止咳吧,跟快断气一样,听得爷也要喘不过气了。这里面有十倍不止的钱,你这样总归是我的错,给你,咱们就算一笔勾销……两相抵消了好吧。”

      以为他这样的人在这时候因为被他同情,会激发出内心的尊严,别过手清冷高傲的拒绝他并对他说“施舍钱财什么的,本姑娘会接受吗?你想得美!”的画面,萧巳继都脑补好了。

      却没想到那人一边咳,一边还能抽出手把锦囊收了,“谢……咳咳了啊。”

      萧巳继:“……”

      话本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无语了好一会,才皱了皱眉,“你还能走吗?要不我送你回去?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娇弱的女的,身子骨也太小了……”

      萧二公子府上的那些女儿家,那可真可谓是猛虎出山,手臂粗壮,能手格猛兽,以至于他自小到大都被环境灌输着女子就该是那样的想法,导致他每次逛青楼总觉得那里面女的没有女气,他都有些不屑碰。

      虽然这事,他爸他妈都不知道,他大哥也不知道他这么想。

      这种说法听起来,说女儿家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但在男人耳朵听起来,这种吐槽无异于在说一个男人他不行。

      粉色裙装的男子立即瞪大眼:他不行?!

      不行!!!

      男子刚站起来的身子一跌,裙子上系着的腰带细长,垂落到脚踝,他身子又弯曲着,带子就倘在地上,这不小心一踩,他立刻踉跄了下,往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往前脸就要着地,突地腰间一只手扶住了他。

      惊魂未定后,男子被扶正身形大口喘气,想着是谁帮他,低头看去,腰间一只手苍劲有道,手的主人——

      萧巳继。

      被萧巳继顺手一扶稳住身形后,男子原本的感谢看到是萧巳继以后更是怒火中烧,回头狠狠瞪着他。

      这人,说他不行,还来轻薄他!他现在可是女儿装,他怎么敢!

      萧巳继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意几句话和一个动作竟惹着了他,看他脚步虚浮,不禁又满脸鄙夷,“看吧,说你娇弱还不信,这不,站起来都能摔一跤,简直弱到爆了。”

      “……”

      如果说目光能杀人,萧巳继或许已经千疮百孔了。

      不顾他反对,萧巳继上前去,直接把他的手扛在自己宽厚的肩上,把他整个人抬了半个起来,不顾旁人震愕的目光,二少爷捏捏他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爷今天大发慈悲,送你回去?”

      看着自己悬浮起来一半的脚半挨着地,袁俫原本不想搭理他,见他似乎看了过来,眼神里是明显的不容置喙。

      可能人家这次是随口一问,他何必想那么多,可是肩膀被他的手掐着,袁俫脑中素质三连就下不去,咬了咬牙:“……袁俫。”

      旁人看他们俩要走到对面的深巷去,便都往后退了退,方才看过来的摊主一愣,才发现这是萧二少爷。

      萧二少爷竟当街搂着一个姑娘!

      “原来如此的原来?”萧巳继轻哦了声,低头看他头顶发带,再次开口问道。

      原本平静些的袁俫眼睛里再次迸裂开火光,差点就想伸手呼他一巴掌。

      ??谁的名字这么随便的?

      萧巳继看到周围的目光,似才想起来被搂着的姑娘名声被他败坏不好,快步往小巷子里去,眼里却还是写满了嫌弃,“你名字起得真难听。”

      “我……”

      袁俫觉得活这么多年,还没像今天这样,可以连着生这么多次气,感觉晚饭都可以不用吃了,“……你也不差!”

      他刚才低头看了眼,萧二公子名声实在响亮,那腰间一个“萧”字的玉佩又太显眼,袁俫扯了扯嘴角,这性子,也就那位萧二公子有能耐拥有了。

      萧二公子闻言一点没不开心,特别坦然大笑,“哈哈哈承蒙夸奖!我爹娘说当初给我取名刚好出生在巳时,我又是二子,就叫巳继了,是不是很难听哈哈!”

      “……”

      萧巳继的说法在袁俫看来,就像是已经果奔过的人大喇喇脱了衣物当街游行一样,没有一点说服力。

      但他说的这么坦然,袁俫都有点不好意思生气了。

      他细细想道,还真是误会萧二少爷了,这人简直就是个傻大愣。

      还是那种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傻大愣。跟人初识就这么熟络,可能就是个一根筋,没脑子的。

      却不知,萧巳继脑中也在想:小姑娘长得挺好看,怎么敢跟人初识被人搂着抱着还不反抗?真是良家姑娘么?不会是花巷里的姑娘街头卖艺吧?哦,他倒忘记看她街头卖的是什么艺了,下次一定好好看看。

      于是,两人靠在一起各怀鬼胎,彼此沉默着眼神对视,互攀扶着往娇小一些的人指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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