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岁月》凉三岁1987

7、第七章

　　凌晨的微光初启，清洁工人才开始大街小巷清理垃圾，此时的乔漾拖着一身疲惫朝家的方向走去。她就职于闹市区一家大型酒吧，管理着前场事物，每天穿梭在灯红酒绿中处理着突发的事情。

　　回到家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倒在床上，身旁酣睡的丈夫早就习惯她的工作性质，结婚多年也再没有当初关心她累不累的心情。

　　躺在床上，乔漾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很多时候她厌恶这样的夜生活，属于别人的夜生活。酒吧里喧嚣的音乐抨击着她的心，她站在二楼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些疯狂扭动身体的年轻男女，猜着每个人的快乐与否。

　　黑夜是很好的遮掩者，遮掩了白天所有的娇羞，在午夜里尽情放纵，这么多年乔漾面对出现的任何事情，已然没有了最初脸皮薄的样子，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假装的一本正经，在这里上演最多的就是情欲纵横。

　　她的睡眠一直都很浅，好不容易刚刚睡去，就被丈夫起床的声音吵醒。有时候她开始觉得跟这个枕边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属于白天而她活在夜晚，两个人生活中交集少，交流也变的更少。

　　丈夫去洗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确一刻不得闲的振动着，乔漾被手机振动的声音吵的有些烦躁，她伸手拿过手机想要看看是谁这么早就这么热爱工作，映入眼帘的是让她瞬间彻底清醒的消息

　　:宝贝，早上就忍不住的想你

　　:宝贝，眷念你怀抱的温暖，还有你热切的吻

　　:人家好想你，想你想到睡不着

　　她感觉心中的火焰要点着整个房间一样，很明显这个跟自己结婚多年，在家人朋友眼中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出轨了。至于夫妻同床异梦了多久，她并不知道，也许从他日渐冷淡的态度开始，也许从他某天的夜不归宿开始。

　　乔漾放下手机，刚躺下丈夫就走进了房间，拿起桌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闭着双眼的妻子，才一脸放心的边回消息边走出房间，他只是没有看到被子底下乔漾颤抖的双手。

　　乔漾同很多女人一样，在该谈恋爱的年纪里忙于工作，按理说在夜场上班接触的男人应该更多，但是在她眼里只不过逢场作戏的更多。经人介绍的很多又因为她的工作多数不了了之，后来她直接感觉虽然每次都强调她做的是管理层，但是依旧被认为私生活也会很乱，总有那么多人会先入为主。

　　宋远言是被介绍人里唯一一个，对于她工作没有过多干涉的人，很少去试探性的问她以后会不会为了家庭换份工作，或者为了让未来老公放心而换份让对方安心的工作，相反后来在一起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会在晚上走进酒吧，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一边喝酒一边等她下班。

　　从认识到结婚一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因为年龄已然奔三，双方父母也开始催促。乔漾回回说要再了解了解，父母就会苦口婆心的说，已经了解了一年了，也不是小姑娘了，再了解下再把人家给耽误走了。他们说的最多的是，小宋很不错的，个头长相都好，工作也是事业单位稳定，主要还知道体贴人，回回下班都接你，不论雨雪天气。乔漾最终选择了妥协，并很快就结婚。

　　婚后一年多两人还是过得不错，但是近半年丈夫由于人前人后会办事，又会说话，工作能力本身就很强，升职又加薪应酬也开始多起来，也是很久没有再去接她下班，经常一身酒气的回家倒头就睡，至于夫妻那点亲热事，乔漾已经记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乔漾渐渐地平复了些许心情，丈夫上班走后，她也起床拾掇了一下出门了。外面的天气很是晴朗，却依旧照不去她心中的阴霾，习惯了夜晚，突然的光亮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她不知道要去哪，她想着是不是应该跟丈夫大吵大闹，然后把小三暴打一顿，可是她毕竟也不是没有素养的泼妇，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一路走着想着不觉抬头居然走到了公婆家的楼下，想着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跟丈夫一起回家看看公婆了，就调整了一下情绪上楼去了。

　　公婆早就退休多年，儿子结婚后偶尔四处旅游，大多数时间就是养养花看看报纸。乔漾来时公公有事不在家，婆婆一个人坐在阳台打理盆栽，乔漾把路上顺便买的水果放下后，就坐在阳台跟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妈，远言和我最近都挺忙，这不今天我才抽空过来看看你跟爸

　　:知道你们忙，远言这孩子升职后应酬多了，你没事也多叮嘱叮嘱他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我会的。

　　:隔壁你张姨家儿媳妇又生了个男孩，现在是孙子孙女都齐全了，我跟你爸前几天去看，小家伙真可爱，抱着都舍不得放开。

　　乔漾知道婆婆又在催着她赶紧生孩子，对于孩子她从来没有刻意的去避开不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怀孕，婆婆着急她跟丈夫有时也会着急，只是现在宋远言出轨，这孩子的希望估计更渺茫。

　　乔漾没有留到午饭时间就借口有事离开了，她知道待的久一会，听到的多的就是关于谁家孙子多可爱谁家孙女多乖巧。她走了很久有些累了，就坐在广场的长凳上休息，眼前不时会走过那些热恋的情侣。想来和丈夫在一起那会，并没有很浓烈的爱情，只是觉得平淡才是真，又或许经历过那次撕心裂肺后，她再也没有了对于感情过多的憧憬。

　　对于丈夫的出轨，她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处理，是直接跟她摊牌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主动坦白，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突然感觉一切都好狗血。

　　当离婚这个字眼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来时，她很奇怪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感伤，也许对于宋远言她并没有很爱，只是当年像大多数适婚女人一样，匆匆选择了家人眼中的合适对象来完成结婚这个任务。早上的那抹愤怒的火焰或许只是对这件事情的一种无奈。

　　今天的夜生活对于酒吧里年轻人依旧很嗨，这里多的是迷失了本我的人，也没有人在意你的疯狂是因为什么。乔漾也是反常的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喝着酒任狂躁的音乐充斥着耳朵。父母一直对她的工作都持反对意见，认为女人家就该正正经经找个本分的工作，天天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接触的人和事都是不干净的。

　　只是其他事情她都可以随了父母的愿，唯有这份工作是从了她自己的心。多数时候她会感觉像是活了大半辈子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趣，她和在场的一些人没有区别，靠着这样的嘈杂来告诉自己还活着，只是内心里深藏的苦涩没有会察觉。

　　邻桌的女孩酒一杯接一杯的喝已经喝醉了，乔漾其实注意她很久了，这样来买醉的女孩不在少数，无非跟情感脱不了干系。只是夜越深女孩身边游荡的不怀好意的男人也开始多起来，从最初的试探到明目张胆的挑逗，就在此刻一个惦记了女孩一整晚的一脸猥琐的男人直接坐到她身边，手肆无忌惮的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脸随时都要亲上去的样子。

　　齐郁感觉脑袋很沉，整个人都晕的厉害，她极力想甩去男人搭在肩膀上的手，无奈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在男人作势准备亲上齐郁脸的时候，一只手直接把他拉了起来。

　　:你干嘛！

　　男人甩来拉着自己的手，一脸愤怒。

　　:出来玩，都是为开心，但是欺负一个没有意识的女孩，就坏了咱这的规矩了。

　　:你谁啊，这我女朋友，生气了我哄她怎么了，犯法嘛！

　　:真是你女朋友，我怎么感觉人家不认识你呢，识趣呢，你就赶紧走，不然我只能找警察来帮忙了！

　　:都是出来玩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我呢不打女人，你也识趣点！

　　男人说完朝乔漾走近了一步，作势要动手。

　　:经理，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嘛？

　　路过的服务生感觉这边氛围不对，走过来问道。

　　:没事，这位先生喝多了，我提醒他走路注意安全呢，你去忙你的。

　　服务生答应着走开了。

　　:你是这的经理，那不是更应该知道顾客来这不就是找乐子嘛，扫了我得兴不怕耽误生意。

　　:就因为我是这的经理，所以我更应该保护顾客的安全，您看您是自己走呢，还是我请您出去呢？

　　男人一脸怨恨的瞪了乔漾一眼，一脸不快的离开了。乔漾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齐郁摇了摇头，她走过去搀起齐郁，把她拖到到自己办公室，让她躺在沙发上又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沙发比较窄齐郁时不时翻身，乔漾担心她掉下来只能坐在她身边护着她。忽然的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万分难过下，一股脑喝下半瓶白酒醉的一塌糊涂，而那个护在自己身旁之人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

　　:莫默，莫默，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女孩突然一把抓住乔漾的手，喃喃自语。

　　乔漾想要抽回手，怎奈女孩抓的很紧，试了几次只是被越抓越紧就只能先任她这样抓着。

　　:莫默，挺别致的名字

　　乔漾自言自语着，这一晚上，齐郁统共吐了七八次，有几次是直接都吐在了乔漾身上，看着她因为呕吐而难受到变形的脸，乔漾莫名的一阵心疼，同时也是在心里把那个莫默数落了无数遍。

　　后来总归是安静下来，看着沉沉睡去的女孩，乔漾想着这也不是个办法，她从女孩身上翻出她的手机用女孩的手指指纹解了锁，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莫默的电话，打了几次才有人接听。

　　显然对方是被从睡梦里吵醒，听到齐郁在酒吧喝醉，她问了具体位置就挂了电话匆匆赶来。乔漾没有想到莫默是个女的，很显然这两个女孩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友情的范围。

　　莫默大概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乔漾本来想以一个大姐姐的身份教育一下对方，却在看到莫默那刻没有了话语。那样一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着急，在看到沙发上女孩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去拥抱，而且安静的蹲下，轻轻的把女孩额前散落的头发拨开。

　　她显然是注意到了乔漾身上污秽物的擦拭痕迹，满含歉意的朝着乔漾深深鞠了一躬道

　　:真的非常感谢您，您这衣服回头我给您送去干洗，再给您送回来，或者您说多少钱，我赔钱给您，真的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衣服是小事，人没事就好，有问题好好解决，借酒消愁可不是什么好方式。

　　:可能是工作中遇到什么事情了，又不愿意跟家人说，偷偷跑出来喝酒。

　　莫默显然并不想明说齐郁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事情才跑出来喝酒的，但是看到齐郁醉成这样她也是很心疼。

　　此时的齐郁也是酒醒了些，她睁开眼看到了一旁的莫默，也顾不得旁边有别人，一把抱住了她。莫默没有说话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一脸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

　　:莫默，你是更在意我还是更在意冉静啊？

　　齐郁一脸迷离的用手指戳着莫默的脸问道。

　　:郁郁，冉静现在也是我们朋友，又刚刚搬过来多帮她些也是我们作为朋友的责任嘛！

　　:不要，你是我的莫默，不能把对我的好分给其他人！
　　齐郁说着把莫默抱的更紧了。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从小被她奶奶宠坏了。
　　莫默一脸不自然的笑着对乔漾说。
　　乔漾回以微笑点点头，为了避免尴尬她打开门出去透了透气，她看着手机，一条消息都没有，丈夫从早上离开到现在没有一条消息。她也早就习惯了这样彼此没有交集的生活，现在想来出轨或许是对这段婚姻最好的解脱。
　　乔漾送她俩出来时，酒吧也结束了营业，齐郁软绵绵的靠在莫默身旁，她还没有完全的清醒。乔漾陪着她们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她看着莫默把齐郁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里，把自己的围巾紧紧围在齐郁的脖子上，为她尽可能的挡去晚间的寒风，乔漾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酸酸的感觉。

　　:好了，您就陪我们到这吧，这么冷的天您也早些回去吧，真的再次感谢您，等她酒彻底醒了，我一定亲自带着她登门道谢！

　　:我总共也不比你们大多少，就别老是您您的了，叫姐就成，感谢什么这是我的职责也是举手之劳，以后可不要在这样了。

　　:嗯听姐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实在不行打一顿就好了，姐这边方便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嘛，你看这一来感谢是一定要的，这二来天也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留下联系方式到家了告诉我一声，我也安心。

　　莫默的这番话像是一股暖流，直接的钻到了乔漾的心里，说白了都只是陌生人，帮忙也只是碰巧，若是今晚自己没有在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知道，可是莫默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清澈的眼神，她时而紧皱的眉头，她说的这些话，都让她觉得很温暖。
　　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后，乔漾打了一辆车离开，莫默也很快叫了辆车离去。乔漾回到家，丈夫并没有回来，不用想今晚他是躺在了别的女人床上，此刻正在拥抱着那个女人入睡觉吧，想到这里，她感觉到一阵恶心。
　　洗漱完刚躺在床上，莫默的信息就过来了，询问她有没有到家，她回复已经安全到家，两人就互道了晚安彼此各自休息。乔漾满腹的心事，久久不能入睡，所有的情绪都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即使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自我排解，可是这次却怎么都平复不了。
　　迷迷糊糊的睡去，耳边又听到了那温软细微的声音:

　　傻瓜，以后不要再借酒消愁了，我不想在让你为难，往后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爱你啊！

　　温热的暖流顺着乔漾的脸颊流下，她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压制不住抱着被子痛哭流涕。

　　多年没有悲喜的生活，她终是丢掉了最爱的人，那晚过后，那个叫顾浅言的女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她找寻多年，都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