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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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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是因为万重山比他还容易发疯他才能理智地走过来,才能相信自己没病。可往后没有了万重山他该怎么办?是否能够恢复往日的沉着冷静,他能做到逼迫自己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吗?
谢轻舟不知道,可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走了,很久之前就想离开了。
几年下来他都习惯了自己承担所有情绪,忍受万重山对他的喜怒无常和在外的背叛,忍受着若有若无的煎熬,回回将眼泪吞进肚子,心里再疼痛也只敢咬着唇呜咽。万重山头一回打他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人家是不爱他了,生气的时候打一巴掌他也不这么觉得,心里再不好受也知道万重山只是脾气不好、控制不住自己,打他也是为了他好,可没想到这回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话便让自己的心碎成了灰。
谢轻舟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窝囊,甚至还有点儿无趣,否则怎么他都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了万重山还是收不住玩心?论样貌万重山是看腻了,身子骨也太瘦,亲热的时候更是受不了他的折腾,想来一定是自己不够格让万重山继续对他好、为他浪子回头。
可抛去这些难道外面的人会比他更爱万重山?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掐着点回家做饭伺候他的?恐怕除了他谢轻舟再也不会有这么傻的人了。
七年之久,他熟悉了万重山的胃、熟悉了他的爱好、品味,熟悉了他的一切一切,万重山这个人都快和自己的血液融在一起了,为何至今不得安宁?
于是谢轻舟开始不停地向他道歉,整张脸被自己打得红了起来。那种红不单单是皮肉受疼的红,更像是一整张脸皮都被扯了下来那般可怖。
谢轻舟不断说着对不起,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不起他什么。他明明没什么对不起万重山,如果真有,那么也只会是因为这个孩子无法留在他身边。道歉,其实也是在和他的孩子道歉。
对不起将他们骨肉分离,更对不起只能给予孩子一个爸爸。
此刻的他声音嘶哑得说话就像屏幕断触那般,气得万重山快哭了。
他拿谢轻舟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了死力将谢轻舟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他的臂膀也成了谢轻舟的牢笼,使他进一步便会伤到肚子,退一步便掉入万重山的怀。
谢轻舟哭到了午夜喉咙便干得快要撕裂,实在没力气挣扎了。可他清楚,他无力的是身体而非是他那颗对万重山充满仇恨的心。
于是他疯了般用他的獠牙撕咬万重山的皮肉,胸前,胳膊底,虎口,等等等等,无一不是人类表皮脆弱的部位,每每撕扯一下便疼得万重山咬牙低吼。
他觉得自己的肉都被谢轻舟咬断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放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决不能放手,因为怀里的人不受控制的意识所以真正的谢轻舟才需要被保护起来,他明白,此刻的谢轻舟需要他的怀抱。只有等他冷静下来他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哪怕只是在他面前卖卖深情人设也好,毕竟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将谢轻舟继续留在身边当免费的情伴兼私人厨师了。
可惜没想到谢轻舟竟然这么脆弱,才玩了两三年便开始发疯了,真不是男人。
窗外忽然一声雷鸣吓得谢轻舟颤了颤身子,连眼睛也闭不上地直盯着窗外的雷电看。那人忙拿遥控关上了窗帘,见谢轻舟眼眶一动不动的以为他是吓傻了,忙抬手拍着他的背,做出十分宠溺的动作,就像一个正在忏悔的爸爸哄着自己的孩子。
“不怕不怕,我在,你看看我,我在”看着整张脸都红了的谢轻舟,万重山也止不住心疼。他轻抚了谢轻舟红起来的双颊,神色忽又如常苛刻,质问道:
“为什么要打自己?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面对万重山的质问谢轻舟只能摇摇头,他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死死瞪着他,好半晌终于有了声响,只不过这声响依旧是万重山自己的哀叫。
是的,他被谢轻舟大力甩了个巴掌。就在他捂着脸的时候谢轻舟做出了令人十分不解的举动。
他竟然将万重山按在床头无理取闹地吻了他许久,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越下越大,混沌之间整个卧室里只剩下唇齿之间的磕碰声、唾液滑溜溜的啪哒声,以及谢轻舟低弭的吟…
“做吧…重山…我想做…塞满我”谢轻舟忽然求道,只这一次,最后一次,明早天一亮他就收拾好自己离开东城。
没想到…万重山默不作声。也好,躺回了被窝休息也好。
谢轻舟的胸口宛如有一把匕首横在心头,谢轻舟已经决绝,他已经不再心软。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失望攒到一定程度就会绝望这话是真的。
真是的,万重山这几年一直都在吊着他,让他在离开与留下之间徘徊不定,让他活生生地每日都在纠结矛盾。万重山要将他逼疯,他偏偏不遂他的愿,他要理智地活下去,他要开始新的人生,他要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热爱生活。从前他爹爹和狼爹没给他的他都要给,他要给自己的孩子全世界最好最长久的陪伴,他会以行动来证明给孩子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两位家长。
“我的宝儿不是没有,是万重山不配做你的监护人。”谢轻舟这样安慰自己,安慰肚子里小小的生命。
只是在肚子上开一刀而已,等他的孩子出世他就不需要记挂着谁,也不需要为谁而痛苦而烦恼,更不用万般纠结最后还是落了个比情儿还不如的下场。
初恋,就是笑话。哪怕这段感情已经历了千锤万打,哪怕最初一起看过的晨辉那么美好,最终彼此的太阳都会陨落,直至山的尽头,又或是天涯海角,总之是找不到了。
“你一点儿也不听话…轻舟,为什么不听话,为了那事你要这样报复我”万重山抱着他说道,隐隐约约能听出来他的哭腔。倘若换作从前兴许谢轻舟还会心疼他,可现在的谢轻舟已经无法感同身受。
于是他挣开了万重山的怀抱,闭上眼逼着自己睡着,逼着自己沉溺于梦境,不再睁眼与恶魔抗争。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便醒了,睡得太浅,梦里处处是惊喜。
他连觉也睡不好了,梦里全是吃人的怪物,吓得他哭出了声,张开嘴巴便大喊爹爹救命。须臾,他摔进了泥潭里,泥潭里有个讨厌的声音不停地告诉他,“小子,你爹爹不要你咯,你狼爹也不要你,就是因为你这么爱哭才不要你的”
“你胡说,狐狸和狼爹没有不要我”谢轻舟直吼道,可没想到睁眼便见一张血肉模糊的狼皮丢在自己面前,那狼他认得,是巽风泽的头狼…是他爹爹说的野神仙,是医术不凡的夜子郎,也是他爹爹,是他不怎么亲近却和狐狸一样爱着自己的爹爹。
“爹!爹爹呢,爹爹呢…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梦里都是坏人,梦外也是。谢轻舟霎时便被那张狼皮吓醒了,睁开眼他便察觉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好像被什么非人类的物种给按得死死的。他害怕,无助,最后只能呜咽地求救。
好半晌谢轻舟才能抽开自己的四肢,万重山好像在他身边看了他很久了,整副脸透露着疲惫不堪,手上好像在抑制着自己的什么欲望。
见谢轻舟的眼泪空流着不出声便着急了,万重山忍不住将谢轻舟搂进了怀,柔声问道,
“做噩梦了吧?我现在抱着你睡,你答应我好好睡觉成么,轻舟,不怕”
谢轻舟慌张之余急需一个安慰,便也默许了。
既然没办法打分手火包,那就走之前再抱一抱吧,再嗅一嗅他的气味,再贪恋一次他的温度,至少分开的时候不会觉得是自己吃亏。
是了,抱着睡一觉也不亏。
谢轻舟这样安慰自己,可仍旧一夜无眠。
外头一直在下雨,直到四点多才渐渐没了雨声。万重山还在他枕边虚抱着他,一切宛如回到了从前。
可惜了,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他被谢轻舟拿开了胳膊,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又被他抓住了,
“轻…舟…别走”万重山呢喃了句,谢轻舟只好软了软声音,“别闹,我上个厕所”话落,万重山恍惚听见他说了话才肯放开手,他不知道谢轻舟已经在换衣服了。
边套着上衣边看着床中间那个正酣畅大睡的男人,谢轻舟忽然止不住地唤道:
“重山”
好在声音微弱,否则这一回他怕是走不成了。
东城的黎明来得很早,谢轻舟只得抓紧时间收拾自己。
一夜没睡的他看起来实在糟糕,整片眼睑底下好像才刚哭过,眼皮肿肿的,半长的头发十分凌乱。
他不敢动静太大,简单洗漱后便套上外衣提起行李箱出去了,房门轻轻地阖着,生怕将万重山吵起来。
这一次他走得干脆,一滴泪也没有了。
凌晨四点天是蒙蒙亮的,虽有路灯可往外头望去还是一片黑暗寂寥。谢轻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走向这样一条路。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残酷多了,他连选择生死的机会都没有。
伤口是好是坏只能等孩子再大些才能看得出来,据他爹爹说的,他的原身是狼,那么他的孩子呢?难道也会遗传自己特殊的体质吗?他可以吃奶粉吗?没有妖的炼化他会是人身还是原身?
一连串的问题轰的一声从谢轻舟的脑海深处跳出来,扶了扶电梯上的栏杆他才冷静了些。
谢轻舟告诉自己,此时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他的孩子。他不能太感性了,也不能再感性了。他的背后空无一人,可孩子不能没有。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体,别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