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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第四百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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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夜子郎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哭了许久。
事情过后,我也不敢再提以前的事了,怕刺激到他,我什么都不说,他反而能好好地干活,接诊。
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以前的事了,想不想的起来全靠缘分了。
只是他还没想起来我,夜里我也不愿意再同他□□,夜子郎一向聪明,也不勉强。这是这几年来我们话最少的一个月,溯儿上学回来我们才会多说些,平日各做各的事。
对了,夜子郎自从回来后都是他运货了,我负责上山摘草药,下午我坐诊,他炮制药材。
或许是去神山让他添了灵力,夜子郎把之前给我的活接去了不少,我也轻松多了,空闲出来的时间烧锅热水刷刷碗,摘摘菜洗好了方便他做饭。
其实我不太喜欢一个人上山,可这个季节草木葱郁,品种多又容易找,相似的草药也容易辨认。我从前不需要去摘,只要照顾药田里固有的那些草就行了,搭搭棚浇浇肥而已,比摘草简单。
早晨夜子郎让我拿着单子去摘,又叮嘱实在摘不到的先放着。我一看许多都长在岩壁上和山缝里,一时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背上安全绳和三角钩去了。
我刚认夜子郎做老师的时候,他常常带着我到山上认药,我也算爱走动的人,所以攀岩爬坡对我来说简直是奖赏,后来玉儿不见了,我好久都没去过那样刺激的地方。
孩子丢了,头一个疯的是生他的人。
到了如今的时代,爬山有防滑的鞋子,有安全绳和钩子,我也没耽误半点,到了熟悉的地方去果然两下就找到了,只是依旧很难摘。
我长在山里,后来被迫离开故园也来了这地方。巽风泽的山很多,可下了山总有平坦的地方。人是最不能惯着的,夜子郎是最早来这儿的古疆人,竟也学得和人族一样,教我天黑前要下山,我上山前他还要往我身上渡些灵气。
这两日下了雨后瘴气大的很,我也不敢耽误,一边吃着夜子郎往我兜里塞的糖提神一边找草药,午饭回去吃了下就又上来了,林子里的树有十几人高,遮天蔽日的,好在是自家山头,否则我也怕。
有好些日子不曾独自上山采摘,从前都是同夜子郎来,自己来了也不会走得太远,忙完就走。摘药不一样,一不小心容易把药摘坏了,山下的药又不好,缺了山里的那点湿气,长得枯瘦矮小。
来了林子里可就不一样了,我见了那蒲公英都长得壮实多了,杆子也是绿得发蓝,叶子也好,又干净,株型挺拔。
我在山里摘药摘得起劲,抬头一看才知道快天黑了,到山腰的时候我就看到夜子郎了,他坐在石头边等我,就像从前我坐在那里等他一样。那个时候我们家的两块药田产量上不来,他常常一上山就是一天,有时候天黑了才回来,让我从家里走出来等个两三回才见到人。
如今窗户纸也捅破了,我也没有没那股跑着去见他的劲儿了,何况下了雨山路滑的很,我怕吃一嘴泥。
不过我这人不乐意拖沓,很快就见着他了。
夜子郎像刚结了契的大哥,见了面什么话也没说,不好意思地将篓篓背到了自己身上,我也松了口气,跑着回去了。
我跑着回家的,想女儿,刚进家门就看到溯儿抓着玩具狗在地上溜,绑着根闲置的彩绳,见我回来就撞过来了,呼喊起来:
“爹爹!下班!给爹爹狗”
说着,她就把绳头给我了,让我遛狗。
“爹爹饿了,你玩儿去吧。”
我道,扔下狗直奔饭桌去了。
夜子郎放下篓子来给我打饭,我习惯了他把饭端到面前放好,拿好筷子。
”臭狼…”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唤他,还是想问一问他想起来没有,可夜子郎对着我还是客气得很,若是从前他也不会一言不发地,方才那一段石头多,要是从前他定会唠叨一番抓着我不让跑那么快。
所以他还是没想起来。
“吃吧,你一定累了。”
夜子郎说着,也要坐下吃饭了。溯儿的碗里还剩半碗,他也不捡着吃了,也不喂她吃了。
“溯儿没吃完?”
我明知故问,夜子郎只道:
“是啊,热了,吃不下。”
“你给她煮山楂水啊?”
我道,这一天的,溯儿在学校那么久,回来了还不好好吃饭,他也不是不知道的。
或许也是我太急了。惹得夜子郎筷子也不动了,起身去药柜找了山楂片。
“你也没吃,先吃吧。”
我道,将山楂片拿过手了,又道:
“我不是怪你,溯儿这样也是被我惯的。”
夜子郎直摇头,无奈道:
“我知道,我如今在你眼里像变了个人,可我也想疼溯儿,她不听,我也不能打骂…”
“当然可以!”
我道,忙把藤子递到手里了。
“女儿也是你的,当然可以教管。”
夜子郎还是将藤条收起来了,哭笑不得。
“打了还是要哄,不如不管她,饿了再冲奶粉或者做点面汤。”
语罢,我们都坐下来吃自己的,好像什么也没变,又好像神什么都变了。
吃完饭我们又重复昨晚的日子,一个忙着刷洗,一个陪溯儿说说话,完成作业,而且溯儿到了爱问为什么的年纪,话多粘人,遗传什么不好,遗传了我爱哭。都说我性子好,也不知道好在哪儿,讲理也讲着讲着就能哭。
我是怕了溯儿了,今夜主动请缨洗碗,算是逃过了。
不过夜子郎可受折磨了,纵有一身神力也是被溯儿难倒了,溯儿问他:
“为什么我没有娘亲?”
这个问题她每个月都要问好多遍,一开始夜子郎会找不一样的答案给她,这次突然就编不出来了,只道:
“捡来的呗,我和你爹爹又当爹又当娘把你从米粒大拉扯到现在。”
溯儿不乐意听,哭着要找娘,我也没招,躺是躺不住了,再不哄哄屋顶可就掀了。
“不是,不是捡的,我就是你娘,就是跟别人长得不一样些,声音粗了点,你别哭。”
我道,捏着嗓子哄她的,她可生气了,气夜子郎说自己是捡来的,那腿一登差点踢到了夜子郎。
她总是这样,夜子郎也说自己习惯了,看我过来,他又低声道:
“也挺好哄的,这又笑了。”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夜子郎想靠过来一些,见了我又不敢了,我只好抱着溯儿往后仰。
“你要快些想起来,我快疯了。”
我道,咬着自己的胳膊,咬疼了,露出个红得快要出血的牙印,夜子郎见了直觉心惊,只冷冷地说:
“我也恨自己,总是让你这样痛苦。”
就在夜子郎拥住我的那瞬间,我逃开了,将溯儿抱给了她,尴尬地说:
“煮点面条给她吃,我累了。”
话落,夜子郎也失落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无从回忆。
除去我,他的记忆里还是有许多独属于他自己的。他不是个空心人,我也不是,可我有气没地方撒。我恨,恨他把我忘了,我又厌恶自己,明明向前一步就可以和他再亲近他一些,说不定就可以想起来一点点。
可我偏偏就如同玉儿说的那样,明明十分依赖夜子郎,却还在想接近他的时候把人推得很远,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好像放任自己去依恋他是种耻辱。
玉儿和我说这样的人有很多,我一直都不相信有人和我一样别扭,直到他又对着我发脾气又需要我关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完蛋了,生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夜子郎现在无疑成了那个被折磨的,不过他也没那么可怜。人都说他有狐狸和两个崽子当宝,也乐得自在。
我想起来,五岁那年我跟着爹爹的马车去古疆,第一次见到夜子郎,他是如何的高门贵户,他娘亲阿爸是如何的疼他,他才有一身胆子护着我,才有一颗那样长情的心,从儿时记到了壮年。
彼时少年人的眼角眉梢还带着股戾气,经了人事,历了失子的劫,偏偏过不了情这一关,也不知道那几日去神山夜子郎犯了什么傻,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真的忘了岐儿。
他那只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好不容易给救活了、又和他有了实实在在的羁绊的狐狸,他怎么办呢?
夜子郎,你让狐狸如何自处呢?亲之非礼,疏则伤情。
狐狸该怎么办呢?
狐狸想不明白,只能在你带着女儿去吃宵夜时抱着你的枕头胡思乱想,想来想去,还是咬着牙哭得一塌糊涂。
我曾经是哥心头的宝,可是哥的心空了一块,我该住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