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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颗金松子 ...

  •   [A在敌方卧底,某天发现被抓进来严刑拷打的是自己的旧识]

      A卧底:严昕
      旧识:魏文川

      宁安军部
      严昕坐在桌前,桌面上纸张散乱的摆着,他腰背挺直,帽子摘下随手放在了一旁。
      他一边翻看着今天的新报纸,一边在桌面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咚咚咚。”办公室紧闭着的门被人自外敲响。
      严昕抬了抬眼睛,似是随意的用一张白纸盖住自己原本写字的纸张,“进。”他动作没停,出声道。
      敲门的是一个穿墨绿色军装女人,女人在严昕面前站定,声音中气十足,“严副,人已经带到审问厅。”
      “嗯。”严昕停下笔来,他站起身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把报纸和纸张一起放入柜子里锁好,“和将军说了吗?”
      严昕说着戴上帽子就往外走去。
      “已经报告将军了,将军说这件事由您全权负责。”女人紧跟在严昕身后不紧不慢地说。
      “好。”两个人走进电梯,严昕从口袋里拿出白手套戴上,帽檐之下他低垂下眉眼,左手轻轻扣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审问厅建在地底下,阴暗又潮湿,地下通道的墙壁上虽然挂着灯,但并不透亮。
      严昕走进审问厅,扑鼻而来的就是腐朽、血腥夹杂着灰尘的味道,他微不可微地皱起眉头,手指屈起掩住鼻。
      审问厅不大,四四方方的屋子,一个男人背对着严昕双手捆缚在椅背上。男人低着头,椅子下面积了一小滩血迹。
      这个人就是严昕要审问的对象。
      犯人对面,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铁桌子和两把椅子,左侧的椅子已经有一个身量富态的男人坐下了。
      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个卫兵。
      严昕看到男人表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晦涩了,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严昕的不喜显露无疑,富态男人权当没看到,又或者他就是故意过来恶心严昕的。
      只见男人笑呵呵地站起来,主动和严昕握手,“严老弟,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想见你一面真是难。”
      严昕扯扯嘴角,他的手和男人的手一触即分,“哪有汤先生忙?听说您今天刚从京城回来,恐怕你连脚都没歇就过来军部了吧?”
      “将军托我到京城办事,事情办完了总得和将军说一声。”汤先生皮笑肉不笑。
      “应该的,能者多劳。”

      严昕和汤先生打着机锋,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犯人在听到严昕的声音时,挣扎一般地抬了抬头。

      “不过汤先生虽然是为军部办事,但是审问厅重地,谁放你进来的?”严昕话锋一转,他的视线在汤先生和汤先生身后的两个卫兵上停了停。
      “你别怪他们。”汤先生依旧笑着,眼底却带了几分看热闹的讥诮,“我一回来,听说了点消息。是关于这个犯人的,我这不赶紧过来提醒你。”
      “哦?”严昕一挑眉,懒得再和汤先生虚与委蛇,“我不知道军部什么时候姓汤了,我的人抓了人还没查清楚底细告诉我,汤先生就先知道了,你可真是手眼通天。”
      汤先生脸色一僵,他摆摆手,“严老弟这话可不能胡说。我好心提醒你,你这一个罪名扣下来,我可是有理也洗不清了。”
      “那烦请您快把消息说出来,还是我直接送客?”严昕不再看汤先生,他抬步走到铁桌前,随手拿了把刀起来。
      汤先生看着严昕手里的刀,语气也不急了,他来到犯人身后,直接抓着对方的头发,让人仰起头来,“严老弟,我回来听说,这位先生曾和你是故交啊。”
      汤先生刻意加重了“回来”与“故交”两个字。
      严昕握刀的手一顿。
      那个犯人脸上有血迹,额前原本落下来的头发被汤先生紧紧攥在手中。犯人的头被迫扬起,他挣也挣扎不开,额角已经绷起青筋。

      严昕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是谁,嘴角猛地绷紧,严昕遮掩一般地低垂下头,松开手里的刀,刀子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安静的审问厅显得格外突兀。
      “我当是谁。”严昕扯唇一笑,他再次抬起头来神态已无别状,“魏文川?”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汤先生这话说得突兀,严昕刚才的讽刺只是借机讥讽,没道理严昕不知道的事情汤先生先知道。
      除非有人不想让他先知道……若是如此,也只能是将军把魏文川的身份告诉汤先生的,那么现在这一出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早八百年前的邻居,我爹妈死的时候他连吊唁都没来,这也算故交?”严昕嗤笑着说,心里却还是不由得一突。
      他被怀疑了?
      “严老弟,这话我信了,你猜别人会不会信。”汤先生松开自己紧攥着魏文川头发的手,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手指,“你得做出让我们信的样子不是?”
      严昕看着汤先生面带笑意继续坐回椅子上,他面上不显却也知道汤先生这幅作态,自己如今必定是被盯上了。

      审问厅对外密不透风,在军部里面却也是有人可以插得进手的。
      “多谢汤先生提点,倘若有机会我必定登门道谢。”严昕慢悠悠地说,他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刀,握在手心里把玩片刻。
      漫不经心的把玩没多久,严昕手腕一一用力,指尖一松,刀子擦着汤先生衣角,直直没入椅子扶手。
      严昕这一下来的突然,刀子钉入椅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汤先生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身体一软差点没从椅子上面滑下去,“严……严老弟……”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现在滚出去。”
      “严老弟,向来军统用刑都要三个人在场,您让我们都出去这与理不合啊。”汤先生撑着椅子勉强坐好,他用衣袖擦擦额角的冷汗,脚却动了动。
      “我说你,滚出去。”严昕没再给汤先生留脸,他冷眼看着汤先生身后的两个卫兵,就要出声让卫兵把人直接丢出去。
      “哈……好,那我就不在这碍眼了。”汤先生这回没再迟疑,他毫不犹豫地起身,“你们都机灵点,别让严老弟生气。”
      说完,汤先生飞快离开了审问厅。
      严昕看着汤先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哼笑一声,他弯腰取出椅子扶手的匕首,把匕首丢在桌面上,他又拿起鞭子走到了魏文川面前。

      “没想到你最后落在了我手里。”严昕用鞭子挑起魏文川的下巴,感叹地说。
      “呸,畜生!”魏文川的眼睛里满是愤恨,他看着严昕身后的卫兵骂道。
      “我劝你保留点力气,留着一会上刑的时候喊。”严昕用鞭子拍了拍魏文川的侧脸,“当然我也不介意你直接说,你们湘军在宁安的老巢在哪?”
      “你做梦。”魏文川说完这句话便一语不发。
      “硬骨头。”
      严昕坐在椅子上,他略微懒散的身体后仰,手指叩击着椅子扶手。
      给人上刑这种活计犯不着严昕亲自动手,卫兵们知道怎么做。
      他们先是把魏文川架起来,接着弄了一桶盐水,魏文川身上本就有伤,卫兵先把小半桶盐水泼在他身上,接着用鞭子沾盐水,一道一道的抽上去。
      严昕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文川确实是个硬骨头,连哼都不哼一声。
      “继续。”军部的刑罚不少,火烧针扎拔指甲用药,一套下来没有人不招的。

      对待魏文川倒也不用一个个试了。
      严昕动了动手,卫兵直接上大刑,把魏文川的指甲拔了下来。拔了指甲还不够,卫兵紧接着再把魏文川的手放进盐水中。
      这次魏文川没忍住,他叫喊出声,眼睛都红了,直至喊道十根手指指甲尽断声音嘶哑,他也只是重新咬紧牙关,没多说一个字。
      “你们这种人总有让我佩服的地方。”严昕起身走到魏文川面前,像是观摩什么古老珍贵的宝物。
      但是紧接着,严昕拿起一根细针,扎进了魏文川的虎口,“现在几点了。”严昕突然出声问道。
      “十一点三十三。”女士兵恭敬地回答道。
      “十一点三十三。还不说吗?可以了。”严昕凑到魏文川耳边低声问道。
      魏文川有些涣散的眼睛动了动。
      严昕拔出针来,想要听清楚魏文川说了些什么,然而他还没听见魏文川的声音,先听到了铁门开和声。
      “严副,是凯文先生。”女士兵说。
      严昕眉头一皱。
      凯文先生是一个白人,他西装革履,身上背着一个药箱,这个人前两个月刚到军部,凭借手里各式各样的药,拷问出了不少消息。
      “是将军让您来的?”严昕和凯文握了握手问道。
      “我自己来的,听说湘军一向嘴硬,我过来试试。”凯文先生说着,把药箱放在桌上打开。
      “要是您不来,我已经从他口中问出地址了。恐怕今天用不着您出手了。”严昕微笑着说。
      “不打紧。”凯文回以笑容,动作却没停,“我这药要不了人命,而且保证他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严昕脸上的笑容一滞,他侧头看了眼魏文川,不知道是不是严昕的错觉,魏文川好像笑了。
      “凯文先生有好办法的话,那你就试试吧。”严昕闭了闭眼睛,他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凯文先生用注射器提取药液,药液是靛蓝色。
      不像注射药品一般从手臂注射,凯文直接把针头怼入了魏文川的太阳穴。
      药液打进魏文川体内,针头抽出连带着血迹。
      严昕不知道这药打进人体内是什么感受,但是他看见魏文川剧烈的挣扎起来,他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手上额头上青筋尽现,他被拔掉指甲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挣扎痛苦。
      嘴角流出鲜血,魏文川似乎忍受不住,他低吼着,声音变得嘶哑,说的话却分外连贯,“洛城山老街432号,喊门密码是三声布谷鸟叫。”
      后面魏文川又说了许多,但都不是中文,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严昕一时无法分辨。
      一旁的凯文先生一直紧张地看着魏文川,如今见魏文川说话,他的神色也没有变得自然。
      “凯文先生你似乎很在意他的身体状况。”严昕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搭在凯文先生肩上,“我听说您是法国人?他在说什么?”
      “他在唱国际歌……”凯文先生下意识回答道。

      “……C’est la lutte finale(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Groupons nous et demain(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L’Internationale(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Sera le genre humain.(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魏文川的声音越来越大。
      凯文先生看着严昕,他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似乎不想久留,“既然他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走了……省得打扰你们——”
      “国际歌……”严昕看了眼魏文川,又看了眼凯文,他没有犹豫直接抽出抢来,一枪打进了凯文先生的脊柱。
      鲜血喷涌而出,猩红浸湿了凯文带来的药箱,凯文先生惊讶的睁大眼睛,他想抬手捂住伤口,也想回头看严昕说话,但是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做出了一个“不”的口型,直直的向前倒去。
      “严副!”女士兵惊讶地喊道。

      “去谭林岗津申路472号。”严昕说出一个地址。
      “严副?”女士兵和卫兵都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唱的国际歌是一种密码,你们动作再不快点,他的同谋就转移了。”严昕慢悠悠地说。
      “凯文先生……”女士兵看着凯文的尸体还是有些迟疑不定。
      “听严昕的。”审问厅的一侧,原本是墙壁的地方被人自内推开,将军从中走了出来。
      看着将军,严昕扬唇一笑,缓慢摘下手套。
      “是,将军。”卫兵和女士兵一起敬礼应声。
      “你怎么知道凯文有问题的。”将军问道。
      “我猜的。”严昕说,“很明显我猜对了。”
      “你做的很好。”将军点点头,他抬起眼睛看着低垂着头不知死活的魏文川,“把他处理了吧。”
      “是。”严昕应声,“将军,今天潘白凤唱贵妃醉酒,我让人把戏票放您桌上了。”
      “只有你做事最合我心气。”将军按了按严昕的肩膀,抬步离开了审问厅。
      严昕手里还握着枪。
      魏文川像是死了一般,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瞳孔涣散,只剩下鼻息尚存。
      严昕提起枪,枪口对准魏文川的太阳穴,他凑到魏文川耳边缓缓开口,“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魏文川涣散的眼睛动了动,他用力张嘴,最后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在严昕耳边。
      “是我要说谢谢。”严昕抬手手掌盖住魏文川的眼睛,扣下了扳机。
      鲜血溅了严昕满脸,有两滴血珠溅入眼睛,眼睛在刺激之下止不住的流泪。
      他抬起手蹭了蹭脸颊上的血迹,看着指尖的血,严昕含住了带血的那根食指。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的血含在口中是苦的。
      把魏文川从架子上放下来,严昕在对方的手腕上系了根红绳,做完这一切他对着魏文川的尸身默默鞠躬转身离开了审问厅。

      旧历十八年,3月27日,宁安军部派大量军队清缴湘军
      4月13日下午,军部得到湘军驻扎地,抵达谭林岗已人去楼空。
      同时,宁安军部遇袭,武器库、粮仓、审问厅被炸,副将严昕在与湘军对拼时捐躯。
      宁安军部遇袭时,将军沈方正在梨园听戏,惊闻噩耗立刻折返,在折返途中遇刺。
      宁安军部群龙无首,大乱。

      安庆.教堂
      年轻男人穿着风衣,坐在教堂座位的第一排,他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玻璃,嘴里轻哼着国际歌。
      他懒散地坐着,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衣袖之下依稀可以看见男人手腕上绑着一根暗红的绳,那红绳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波折,已经有些分辨不出它原来的颜色了。
      “我就知道来这儿就能找到你。”男人身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坐了下来。
      “林老。”年轻男人客气地打招呼,身体却离着林老远了些。
      “你还是没改主意?”林老也没有和男人打太极,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您如果是说让我坐办公室的事儿,我还是那句话我去不了。”
      “是你老本行,而且就坐坐办公室拿国家补贴,给你肥差你还不干?”
      “我干不了。”男人笑着说,他的声音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难被人改变。
      “小严啊……”林老叹了一口气,眼神在男人手腕上的红绳一停,“人都要向前看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林老,我在宁安军部待了五年,为了保全我自己,亲手杀了并肩作战的兄弟。组织不判我死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拿补贴我不配。”男人轻声说,“我连去烈士陵园给他们扫墓都不配。”
      “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林老皱起眉,“魏文川要是知道你现在还走不出来,他得气的诈尸了!”
      “他要真能诈尸那还不错。”男人说,“林老,您不用费心了,我现在过的就挺好。”
      “你就在那小工厂窝一辈子啊?!”
      “饿不死。”男人摆着手站起身,缓步往教堂门口走去。
      他的脊背有些弯了,身上的风衣衣摆破旧,鞋也满是灰尘。
      男人走出教堂,停在阳光下,他眯起眼睛。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都忘记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了,他唯一记得的是在军部的那口血。
      苦的快让他哭出来了。
      “都过去了。”男人自嘲一笑。
      哼着国际歌,往回家的路走去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颗金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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