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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好戏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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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两人都没怎么休息。
洛安随意搭了条被子仰在软榻上,心里乱糟糟的,脑中闪过一个个可能出现的敌人,又一个个地否决,从夜色深沉想到天光泛白,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悄悄脱离了掌控,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抬起手,在微弱的晨光中细细打量自己苍白瘦削的手掌,上面青筋虬结,指甲鲜红,不像人类的手,倒像是什么猛兽的利爪,锋利,暴虐,冰冷无情。
这双手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他们也许是好人,也许是坏人,也许很无辜,也许不无辜,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在这双手下对他露出或感恩戴德或深恶痛绝的表情,而他对这些根本毫无记忆。
因为他不在乎。
世人说他性情乖僻,极难相处,确实还是有些道理的,或许是一生坎坷,他万事万物都不曾放在过心上,救谁杀谁,都在他一念之间,刀斧加身,他也不退不惧,细想起来,好像已有几百年没体会过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了。
在意才会担心,担心才会不安。
之前从没不安,是因为他无欲无求,现在如此忐忑,则是因为……他终于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
洛安微微偏头,看见不远处正打坐修炼的钟迷,清秀的少年双眸紧闭,玉白的小脸上神情肃穆,晨光透过窗户打到他身上,衬得这一幕愈发安详静谧。
洛安忽然就想起,那夜血月之下,钟迷向他望过来的一双眼睛。
警惕的,不安的,清澈的一双眼睛,对他充满戒备,却又生机勃勃,看得他心里一动,原本打算撒手不管的念头,瞬间就变成了保护。
他想,他得护着他,至少不能让那双眼睛失去光芒。
很多事情,都是起于微末,一往而深,到现在,他们终于能互相称得上一句朋友,他心里想要保护他的意愿,当然也就越来越强烈。
自己这条命已是死不足惜了。洛安默默地想,所以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钟迷还在入定,呼吸均匀绵长,根本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洛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跳入漫天灿烂的霞光之中。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钟迷基本都在打坐修炼,偶尔跟洛安学一下阵法符咒,隐隐感到自己的境界有往上提升的迹象——他欣喜若狂,觉得自己飞天遁地指日可待。
除此之外,失踪的花婷婷依旧杳无音讯。碎星门的人联合烟雨阁,都快把望海城翻个底朝天了,还是一无所获。钟迷偶尔出门,回回都能看见花婷婷的几位师兄愁眉不展,而丰逸仙则在一旁悄声宽慰。
这个丰逸仙跟碎星门的关系倒好。钟迷心想,没多在意。
那个假扮公孙铁柱的人事后再没出现过,倒是公孙铁柱来找他们聊过几回,说的也是担忧花婷婷,钟迷趁机试探了一下,发现这孩子对假扮之事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天,烟雨阁拍卖会开场,钟迷早早起来穿衣,边穿边露出牙疼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洛安不解。
“没什么。”钟迷无语,“就是想起进烟雨阁的时候还得再穿一遍,太麻烦了。”
洛安知道他说的是被冰晶芙蓉照射变回原型这件事,忍不住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几丝细微的灵光从指尖翻出,倏地闪进钟迷衣服里面。
“你干嘛?”钟迷问。
“给你衣服下了个伸缩咒,这下就不用脱脱穿穿的了。”
钟迷心说有这么方便的咒语你不早点跟我讲,然后就放心地自己出门了。
冰晶芙蓉会让在场所有人都显出原型,洛安自然不能进入会场,但他会在周围等着,预防不测。
钟迷循着上次的路来到烟雨阁,发现门前人山人海,两位样貌清秀的少女正在接客引路,公孙铁柱和碎星门的人都在人堆里排队等进门。
他谁也没惊动,悄悄地闪到旁边小巷里,按照洛安教他的方法敲响了那扇小门。
门开了,依旧是一位引路的侍女,钟迷跟着她上楼,不多时便见到了茗香。
“你来的倒早。”茗香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笑着跟他打招呼。
“总不好教阁主等我。”钟迷也回了礼。
茗香一笑,上来捏住钟迷的手臂,钟迷只觉浑身灵力一涌,当即变回原型。
“真是失礼了。”
“无妨。”
茗香确认过后,钟迷立即变了回来,心说这回倒没那么难受,估计是已经习惯了。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茗香便带他到了外面的主会场。
只见三面阁楼呈马蹄形围着中间的展台,展台四周各有数个着装统一的侍卫,此刻展台上空空如也,显然展品还未到场,而一朵流光溢彩的冰晶芙蓉正高高地悬在展台上方,纯白的微光笼罩了整个烟雨阁,进门的人先要被这光照射一遍确认身份后,才能进入自己的包厢。
有茗香开后门,钟迷自然占了个视野最好的,隔着包厢望出去,展台上每一个角落都纤毫毕现。
“今天一早,火蟾会的人把魔镜碎片带来了。”两人进到包厢坐定,茗香突然对钟迷道。
“哦?”钟迷容色一敛,“情况怎样?”
“他们派了四位长老同一位副会长护送了一只盒子过来,不肯让我亲自经手,我不好和他们起冲突,所以现在还不知道真假。”茗香微微皱眉,神情颇为焦躁。
钟迷对此并不意外——想来那火蟾会如果真要在拍卖会上做文章,自然要把东西牢牢把在自己手里,茗香再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洛安说他会在外面守着,等下万一出了变故,他会伺机而动。”钟迷道。
听了这话,茗香的表情才算缓和了一点。
“真是多谢你们了。”茗香笑笑,“说起来,洛安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少有回报,想想也是惭愧。”
“别这么说。”钟迷真诚道,“阁主有这份感恩之心,已经比世上很多人强了。”
茗香点头,似乎略有感慨,再抬眼看看钟迷,忽然抿嘴一笑,“其实我前几天看到钟公子,还吓了一大跳,洛安独来独往几百年了,身边别说是人,就连个猫猫狗狗都少见,若不是我创建烟雨阁后消息灵通,他怕是都不会找我。”
“作为朋友,我看他转了性,还是挺高兴的,他这人看着洒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埋了什么,没有人能知道,如今有钟公子能陪在他身边,想必多少能让他好受一些,唉,仔细想想,其实他这人也蛮可怜的……”
茗香语气欣慰,是真的在为老友高兴,钟迷听得心里微微一动,一个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
“能不能请阁主跟我讲讲,洛安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