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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仓促尾声 ...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去高中听课,坐在高二理科小班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见前桌的男生上课睡觉,腿一直伸到课桌之间的走廊里,露出一截削瘦漂亮的脚踝。
那是一节数学课。我崇拜死了,怎么有人敢数学课睡觉,他一定数学很好。
下课时,其他同学围过来跟我说话,把他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心情不好,于是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可别来我们学校。
话不算好话,但却带着笑意。俊朗的少年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我最终去了那个学校,不能说是因为这么一句玩笑。
但可以说是因为那个男生的微笑。
中考完,暑假才放了四天,高中就通知要补课,学习一下子按了快进,我也没有太多机会想东想西。
补课的时候偶尔出校去吃鸡蛋灌饼,我不爱吃鸡柳,就跟师傅说,能不能把鸡柳换成鸡蛋,给我灌两个蛋。
旁边的男生笑着说,还没见过这样的呢。师傅跟他好像很熟,叫他不要欺负小姑娘,两个就两个。
我一抬头,原来是他。
七月那么烈的太阳底下,他流着汗笑着看我,说,是你呀。
我局促不已。
他说,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我确实不记得了,窘得不行。他说,那我再告诉你一次,这次要记住。
我说,好。
于是真有努力去记。又一次在鸡蛋灌饼摊前偶遇,我便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
没有叫学长,仿佛怀着某种隐秘又敞亮的私心。
从此以后,当然还是叫学长。不过没关系,我只有一个学长,这和名字一样,是他专属的称呼。
但偶尔也会想,什么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地、随随便便地就叫出他的名字。
他果然数学好,是数学竞赛的尖尖儿。教竞赛的老师我不认识,但我可以认识。
于是知道了很多他的消息。
他不听老师的话,非要按自己的思路做题;他第一次竞赛失利了,很受打击;他出去培训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被老师骂了……我一点一滴地打听,好像和自己很有关系似的,既骄傲着,又担忧着。
后来我也学了竞赛,化学。自己当然是喜欢的,但也抱着一点想要靠近他的心思。
其实也没有靠得很近,因为数学竞赛和化学竞赛不在一个楼里上课,但我们毕竟还是有了共同的交集和话题。
有一天在食堂偶遇,我们坐在一起吃饭,我说,竞赛好累,我没有时间做数学题了,不想学竞赛。这其实只是个借口,当时犹豫的原因很复杂,我没办法轻易说出来,但是很神奇的,他好像全都明白。
那天他跟我说了好多话,他的迷茫困惑,他的犹豫不决,他的挫败难过。我心跳得很快,原来我们有这么多一样的想法,原来别人认为正常的东西,我也可以持反对意见。
于是义无反顾地退赛,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英雄。
那是他第二次出现在我人生重大选择的关头。后面当然还有好多次。
我高一的时候很受打击,从小一直考第一,去了高中只能考前二十,心里挺不爽。
第一学期末,流感来势汹汹,我中招了,挺严重的,发烧很久。于是就请了假,前前后后有十天,比我们寒假还长。那时正是期末复习的时候,我难受得要死,简直有点自暴自弃了,安慰自己说第一没什么好的,我虽然考不到第一,但是我开心呀。
可是我不开心。
拖着烧迷糊了的脑袋去医务室旁边吃面,刚扎了针,手冷得端不住盘子。然后就在氤氲的雾气里看到了他。
原来他也在这里。
这时才发现,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他越来越瘦,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一的体重。现在穿得厚,看不到他的脚踝,但我想一定比原先更清瘦了。
我问,学长也感冒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他待会儿要在附近的医院里做手术。
那么平淡的口气,甚至含着一点笑意,好像怕吓着我似的。
说出来却是这样的话。
我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最后只能低声说,什么病啊,严重吗?
肺病,有点严重。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我觉得笑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负担了,几乎不忍看他的笑。
开了一回胸了,今天去第二回。他继续说。
我才注意到他毛衣领口看得见一点白纱布,在脖子上围了一圈。这是不是插管的伤口,我在心里想着。
他说话吃面都轻轻的,好像怕痛,我也轻轻的,我怕他痛。
我想逗他开心。身边的人都说我最会逗人开心了。于是我问他,学长,马上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他说想考北大。但是这次他只说,我希望右边的肺不要再出问题啦,再来一次真是够了。
我的眼泪落在桌子上。原来,会逗人开心只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喜欢那些人。真喜欢一个人,看到他不好,自己就会不开心,怎么会有余力逗他开心呢。
他病了很久,比我久,也比我重,但他还是想考北大。
那我也想。
我把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都忘记了,我还是想要第一,什么都打不倒我。
没怎么复习的期末却考得异乎寻常的好,我想,这是不是学长的力量。
新年我的愿望是,让他健健康康。
开年分科,我选了历史方向,因为喜欢历史老师,也因为迫切地想要拿到第一,阔别已久的第一。
我做到了。
春天里他回到了学校,也许是因为竞赛失利,也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名次下滑了一些,我不再能常常看到他,每次看到也都是憔悴的样子,咳着,穿着不合季节的厚衣服。
夏天,他高考了,很吉利的分数,却上不了他心心念念的北大。我怕他失落难过,但却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于是亲手刻了两个橡皮章,托之前认识的老师送给他,一个写着“平安”,一个写着“快乐”,还附赠二十四色印泥。
我想,他无聊的时候,可以一个颜色一个颜色地试,说不定会开心一点。
后来,我加了他□□,听说他去了武大,有点惊讶,却不敢问什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其实我比他还不愿意谈到这些。
直到疫情爆发,我才知道,原来他没去武大,他换了学校复读了。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惊讶,因为我知道他是有理想的人,他不会随便屈服。
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疫情的时候在家学习,我倒是天天玩得很开心,唯一的忧虑大概是他。
他又要高考了,偏偏赶上疫情,正常的复习进度都乱了,压力该多大。
我忍不住去联系他,傻傻地在□□底下贴个随心贴,问他怎么学导数。其实我的数学没那么糟糕,但我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既能给他增加信心,又不会显得太突兀。
后来,我常常和他聊天,使尽浑身解数地给他解压,讲网课有趣的事情,发好看的春天的照片。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反正我需要,我害怕像去年那样无可奈何的感觉,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考前一个月,我每天出去跑步,路过不同的街,我都会等一等,拍一张绿灯的照片给他。现在想想,他的紧张可能都是我营造出来的吧。
他看起来倒是不着急,笑呵呵的,用其他的学校调侃自己。我发现他不会公开说想考北大,但却告诉了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是不一样的呢。
考完了他和我视频,背景很吵闹,像是同学聚餐。他瘦得终于不那么病气了,很健康,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
我终于可以告诉他,其实我不喜欢他□□聊天时经常发的那个吐血的表情。我不想看到他的名字,和“血”“病”这样的图像或字眼连在一起。
我也不敢问他考得怎么样,他却主动说,还不错,竞赛有加分,应该可以了。
可以上北大了。我又高兴又生气,差点哭了,你有加分不早说啊,考前我担心得要死又不敢问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没确定,不想说。他在我面前总是笑着的,好像没有烦心事,我却不行,我总是七情上脸,一望即知。
后来我在□□空间里看到他去旅游了,很开心很开心,拍了好多丑照。真好,苦尽甘来。
面临高考的变成了我。他答应我,如果我能过线,明年他就跟着招生组过来招我,带着我玩,就像他今年一样。他还教我,不要一下子答应学校,要端着架子好好选。
我说,我才不呢,我就是要一下子答应,我只喜欢北大。
你教我好好选,可你还不是坚定地奔赴了你的心之所向,那我也一样。
他抵达了他最初的梦想,而我还在向他跋涉。
我心大,没什么特别的压力,但性格比较犟,较真,没情商,因此常常和家里老师同学闹点矛盾。委屈的时候我就去找他,□□上发“学长学长”,连续的两个词,好像在他耳朵旁边叫他一样。
他会很快回复一个表情,我接着吧啦吧啦讲我又怎样委屈,他耐心地听着,谨慎地提意见。我满足地看着屏幕笑。
妈妈说,我只听学长的话,其实不完全是这样。他跟我聊天,我会觉得他是完完全全站在我这边的。
我们离得那么远,没有一星半点的利益关联,所有的交往都是因为对方本身,而不是别的什么。我为这样单纯的亲近而暗暗欣喜。
我也反复地浏览他的空间,看他在北大数学系做着那些听起来就很难的题,仿佛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进无限的光明里去。
生活无波无澜地往前走,我在他的督促下从不熬夜,按他教的办法认真学数学,直到八省联考。
那时候他刚好放寒假。我们家里不在一个城市,他却说要来看我一次,问我要什么礼物。
我说,要书吧。其实哪里需要什么礼物,他来看我,已经是平淡的高三生活里值得期待一个月再回味一个月的事情了。
他买完书还卖了个关子,逗着我猜,我猜不着,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也给他准备了礼物,第一次送了章子,考完送了风暴瓶,这次送了一片叶子,火红的五个小叶,是我翻墙摘下来,在本子里夹了三年的。
摘叶子的那年,我们才刚刚遇见,现在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我做了一个信封,把叶子贴在一张卡片上,写道,送你一片秋色吧。
他回来的头天夜里,跟我聊起转车的麻烦,晕车的痛苦,我好像和他一样难受,问他要不要给他带个水或者梨子,解解乏。
他说,不用,虽然很累,但归心似箭。
我知道这里不是他的家,但却不知道,我算不算他“归心似箭”的一个理由。
他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怕联系不上他,我偷偷揣着手机上学。
那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数学好难,我听说是清北数学系的题传出来了,心里有种又低落又高昂的情绪。
我虽然不会,但我那么厉害的学长一定会。
下自习后我在大门口等他,天气不算冷,但下着雨。妈妈过来找过我一次,让我先回家。
我才不回去,一定要等。他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怎么能不等他呢。
每一辆车经过,我都满怀期待,伸脑袋去看,后来想着给他发条信息,就低了一下头,他却偏偏那时候到了,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背着包,戳戳我的伞叫我。
我好后悔那一瞬间的低头,好像我等他等得很不专心似的。
其实我很专心。
他把书递给我,厚厚两大本,原来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对理科生而言这么生僻的一场战争,难怪我猜不到。
现在不要看,高考以后再看。他叮嘱我。
嗯,我知道。我说。
那天我们在我家租的小院前聊了很久,聊我的生活,也聊他的。
我一直想给他打伞,他看我举得辛苦,便说,小雨不用打伞。于是我也不打了,我们就这样没有任何阻挡地在雨中见面。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眉目俊朗依旧,我却不敢直视,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也绕着我,我们仿佛在互相追逐。
问起没做出来的那道题,他说,不是北大的,只是有点像,他的高中老师已经跟他讨论出几种解法。然后当场给我讲起来。
我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少年,腾不出一点空隙来思考那些抽象的几何体。他讲了一会儿,看我傻傻的没反应,便低头一笑,没再讲了。
后来老师也讲过那题,可我至今也还是不会。
2021.1.24日以后,我每次走过那盏路灯,心里都一片平静温柔。它的光曾经洒在我喜欢的少年身上,这将是我永远的安慰。
四月份的时候,老师们开始劝我报强基,我不喜欢那些专业,他们却说,不管什么专业,到底是北大,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是这样吗?
我又一次去问学长。
也许我不是没主见,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我的意见。
他说,强基也没什么好的,不喜欢就不报,你裸考肯定也可以的。
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成为高考的幸运儿,我的老师和家人都觉得我不行,只有他这么相信我。我好像一个被吹得鼓鼓的气球,就要飘起来了。
我不去。我意气风发地回复了老师。
他说他在北大已经泯然众人了,很调侃的语气。我告诉他,不管你排多少名,你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优秀,而是因为你温柔,勇敢,明白我。
很快,我高考了。最后一天上午考化学,我感觉很糟糕,当时给他发信息,他说,没事的,我考完语文都以为又要复读了,结果也没影响什么。不如你做套生物卷子冷静一下吧。
我好像找到了定心丸,真的做了套卷子,睡了个午觉,傍晚稳稳当当考完了生物。
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无比轻松畅快。
出分的那天晚上他也陪着我,还帮我问了招生组的老师能不能过线。我考得不错,那边说没问题,我们都很高兴。
他说,文科考这个分数不容易,我就说你能行嘛,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想问,以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你真的能回来带我玩吗?
但是我不敢。
后来他跟我说,有事情不能来了,我说,当然没关系呀,本来我也不准备出去玩的,疫情没完呢。
第二天,招生组的老师联系了我,我一大早地去签约,没有一点犹豫。
我还是没学会端着啊。
考完去了一位东北老师家旅游,几千公里,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
最初买的是高铁票,但刚好经过郑州,那时郑州洪水正严重,线路无限期晚点,我一点多在车站不知道怎么办,给父母都发了信息打了电话,没人回我,又跟东北的老师联系,还是无果。
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被忘记了,无所归依。
还是只能找他。发出“学长学长”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下一条就发“睡了也没关系,毕竟这么晚了哈哈哈,我其实没什么事”。字刚打好,就看到那边发来一条“正要睡”。
我突然忍不住了,又吧啦吧啦讲了一堆。他先给我列了几条解决办法,看我信息回得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就打了电话过来。
接通的时候我哭了。他在那边说话,我不敢回应,怕他听出来我哭了。他说,胆子真大呀,一个人跑这么远。沉默了一下,又说,去退票改签吧,高铁从石家庄转行不行?他去查了时刻表,总结道,我看高铁都不靠谱,你改飞机吧,晚上找个地方睡一下,明天早上登机,七点就有一趟,记得早点起来。
我嗯嗯地答应着。他又说,还有钱吗?要是不够我先打给你。我说有。
我缺的不是一张机票钱,我缺的是那样一个镇定地让我改签飞机的人,这个人在这种时候,会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孤零零的。
我按他说的一步步流程走下来,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黑漆漆的,隔音很差,锁也锁不住,我度过了最提心吊胆的一个夜晚,一直抱着手机给他发信息。
后来家里联系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切都做好了。你们不管我,有人管我。我赌气说。
第二天上飞机,我在机场拍了当时太阳破云而出的样子给他看。我想说的是,你对我而言,就像这个漂亮的太阳一样。
我知道他看不出来这么复杂的意思,但还是因为表达了自己的感情而激动快乐着。候机时,我给好朋友打电话,告诉她我真的好喜欢那个学长。她们都知道是哪个学长。
我只有一个学长。
东北平原的风景令人心胸开阔,我在蓝天白云之间向他告白。
他曾经在自己第二次高考前的一个深夜,说有一件事要告诉我,犹豫很久,又说,还是考完再说吧。可是考完之后他也没有告诉我。我惴惴追问
他调皮地回复道,再等一年吧,等你考完。
现在我也考完了,那件事像一个越来越近的礼物,我万分期待,但却不敢主动伸手去拿。
是平原、湿地和丹顶鹤给了我勇气。
喜欢温柔的人就这点好,不害怕,永远不害怕受到伤害,即使我用力去撞,也不用担心撞上的是坚硬的南墙。
所以在七月末的一个下午,我向他告白了。
学长,你在干什么?我在□□上问他,那时候三点多,天色很亮,我在老师家的阳台上待着,手心里的汗浸得快拿不住手机了。
看书呢。他回。
我慎重地打字:想了很久,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
好像终于触碰到了那个礼物盒子,拆开来却是一场空。
学长说,啊,可是学长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如果你早点上大学就好了。
我故作镇定地说,那你能不能当我没说过。
我们还做朋友好不好。
他那天和我说了很多话,半开玩笑地说,很快就开学了,你应该去找个同级的小哥哥。不要害怕,下次碰到喜欢的还是要勇敢啊。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
我确实很难过,不是因为他伤到我了,是我自己的期待伤到了我。
聊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天边飘满了粉色的晚霞。他说,喜欢不是爱,喜欢只有轻微的悲伤。
我第一次怀疑他说的对不对。
老师上楼的时候问我,怎么一直待在阳台上,我笑着说,刚刚跟我那个学长告白啦。
成功了没?
没。
暑假其实也挺忙,要给各种学弟学妹们作报告。我也是有学弟学妹的人了,看到他们面对我时那种激动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突然想到学长在我面前一直是笑着的。人只有面对不太熟悉的人才会一直笑。
每次演讲,我的最后一段话都是这样的:衷心祝愿大家都能在高考中得偿所愿,万事胜意。我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高中三年,他一直鼓励着我,在他的目光下,我不敢懈怠。现在,我想将这份被注视被关怀的美好心情传递给你们,愿你们也能遇见这样的人。
我是真心的。
不管怎么样,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学长,即使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学长曾经把数学改错本送给我,我也把自己的语文摘抄本留在了学校,仿佛是一种接续和传承。
来北大以后遇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在农园一楼,人特别多。我坐在一边埋头吃饭,他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是你呀。我脑子好像卡顿了,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啊,你好。
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一样。
他说,你来得真早,这个时候找座很难。然后他去排队了,我心里突然很难受。
这么久了,才遇到他一次,如果这次错过了,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于是我在后面偷偷拍了两张照片。他穿着黑底白点的外套,个子高高的,在人群中很显眼。
其实大概只是在我心里显眼。
拍完就走了,饭也没吃。我怕他一会儿排完队要过来坐,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第二次在去新太阳的路上,我骑车去练笛子,远远地看到他走过来,戴着耳机。我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听见,马上就要错过去了,我一着急,大声又叫了一遍,像高一的时候在马路边叫的一样。
他停住了,摘下耳机,我也下来推着车往他那边走。
真巧啊。我还是不会说话。
嗯,我刚从图书馆回来。他说。
啊。那我走了。
于是他也戴上耳机继续走,我骑车的时候不断回头,看着他越来越远了。
刚来的时候有些问题还是会问他,他温柔如旧。后来不问了。
我在他心里依然是需要帮助的学妹,可是他在我心里早就不仅仅是提供帮助的学长了。
博尔赫斯写过这样的诗句:“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大抵如此。
最近要期中了,我哲学导论学得不好,很想退课,犹豫的时候想问问他的意见,最终还是忍住了,问了哲导课的助教学长。
我终于不再只有一个学长。
助教让我不要有压力,最终的选择还是要靠自己。很简短的两句话。
我突然很想念他,只有他会耐心听我讲我的想法,明白我所有的犹豫,完全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多么任性的想法。
其实我一共给他写过四封信,他只收到了两封,一封是19年六月,和章子一起送的,希望他开心一点。还有一封是20年六月,考前发的,分享了一点语文做题的心得,想让他压力小点。
他没看到的都是情书。还刻过一个缠枝牡丹纹的印章,也没有送出去。那时候以为未来很长,或许我可以在燕园把它们递出去。
他也常常出现在我的日记里。玩弄文字的人总是会被自己的文字玩弄,衬托,渲染,步步铺垫,处处细节,一点感情写得跌宕起伏,仿佛刻骨铭心。绸缪顾盼,如遇平生。
他曾经想做一个数学家,但是无奈放弃了,决定换一个方向,但是仍然停留在数学的领域。
我不后悔告白,虽然这确实打破了某种平衡。
就像书里说的,我希望当他处在人生的低谷,想到曾有一个女生如此真挚地喜欢过自己时,能够感到单纯的安慰和自信。
我不能停止对他的喜欢。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之前的两章是高中时候写的,现在学长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我觉得再把自己当做主角写下去太奇怪了,不写了,就这样吧。
谢谢大家的关注,我们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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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仓促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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