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宴七

4、第三章 要和许栀死磕到底

　　如果说军训只是身体的折磨，那摸底考试就是人间炼狱，身心的双重折磨。连续一周时间，余柠在双重折磨下几近崩溃。林燃那句“你怎么这么诚实”余音绕梁，让余柠更加崩溃了一点点。
　　余柠是在考完数学后才知道，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在暑期上了衔接班。虽然她也借了书提前预习，但总归比不上其他人系统化的学习。一中摸底考试一向主张超前学习，仅凭初中那点知识难以招架。余柠的语文英语是优势科目，考完试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看到数学卷子后她才如梦初醒，差点在考场上泪洒当场以示悔意。

　　周五下午，全体高一新生在操场进行军训演练和表彰大会，一周的军训时间到此为止。九班的班主任恨不能拿到每一个奖项，在他和刘君席的督促下，九班成功拿到了军训演练的一等奖。摸底考试到周四晚上就结束了，学校通知从周五晚上开始放假。许栀告诉余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假期，这可能是未来三年最长的一个周末。
　　“柠柠，什么时候回家？晚上一起吃饭吗？”许栀靠过来。“明天回，今天太晚了不好搭车。”余柠打电话给小姨，说自己不回去吃饭了。小姨知道余柠想和同学聚一聚，爽快地答应了。
　　许栀扬言要带余柠吃遍市区所有的美食，余柠做梦也没想到，许栀所谓的美食就是一中附近学生街的小吃。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只要不是食堂和家里传统意义上的三餐，就是美食。两个人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然后手挽手回一中的田径场散步消食。整个晚上，余柠都觉得许栀不太对劲，虽然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但是许栀时不时出神，表情凝重。

　　两个人在操场上逛累了，就在看台找位置上坐了下来。许栀歪着头，看着天沉默了一会，然后问：“柠柠，你有喜欢的人吗？”
　　但凡女生谈心总不会少了这个问题，只是余柠低估了许栀的直爽。对于余柠这样慢热而被动的人来说，要做到完完全全的交心是很困难的，需要时间。但许栀不一样，她是直性子，想问就问，想说就说。余柠很欣赏这样的性格，但是她还是没法做到对许栀和盘托出。许栀没有因为余柠一时的沉默而生气。余柠觉得她可能也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我有，我有喜欢的人。”许栀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一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余柠立刻想起林燃那天在食堂说的话。许栀喜欢的人，是肖至昀吧。

　　对许栀来说，初三那年是难以启齿的，她遭遇了迄今为止人生最大的挫折。许栀的人生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尽管家人的宠爱让她显得有点离经叛道，但她从来都是优秀的，学习和玩乐对她来说是可以兼顾的事情，因为她不追求年级成绩榜上的位次，而只追求一个稳定而安全的成绩。
　　初二那年，市一中宣布开办自主招生班，通过集中考试面向全市各校招生。自招班的条件有些诱人。通过自招考试的人可以不参加中考，也可以不再返校学习。许栀动心了，决定拼尽全力努力一把。
　　那时候肖至昀是许栀的前桌，天天吊儿郎当无心学习，喜欢和许栀打打闹闹，吵些旁人无法理解的架。对此肖至昀的态度是“爷不读书，闲着，就爱和许栀吵”，许栀的说法是“看不惯他，就想跟他杠”。作为肖至昀的同桌，林燃感到无奈，但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
　　肖至昀对许栀的远大理想嗤之以鼻，在许栀信誓旦旦地宣布决定之后出言嘲讽：“林燃去参加就算了，你一年段五十名跟着瞎凑什么热闹，白费力气。”许栀气急，恨得咬牙切齿：“姐乐意，有本事你也去考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打击我的自尊心。”肖至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怪自己平时和许栀闹腾说话太直根本不过脑子，这会听了许栀这话，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地升腾而起：“考！我考！考不中我是傻子！”
　　乐洋中学的选拔方式是从本次月考开始的每次考试成绩按比重折合成综合成绩，学校的意思不言而喻，暗示所有没达到条件的学生，从现在开始努力还有一线生机。这对肖至昀来说是好事一桩，虽然他不爱学习，但成绩也一直在年级中游马马虎虎过得去，这下他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许栀和肖至昀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两个人像死磕上了一样，互不相让，连向老师请教问题这种事都争先恐后，抢得你死我活。两人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着，只是江湖人谁又在意过林燃的心情呢。
　　不过也只有林燃知道，肖至昀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每天学习到凌晨，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冲一杯黑咖啡。拿到自招考试名额的那天，林燃问他，为什么突然下了这么大决心。肖至昀笑嘻嘻地说：“因为要和许栀死磕到底。”

　　谁也没想到，曾经年级四百多名的肖至昀考上了市一中的自招班，年级五十多名的许栀却与自招班失之交臂。她原本信誓旦旦对自招结束后的假期充满期待，现在却失去机会了，像是被巨大的欲望反噬，在离中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自招考试的失败严重地影响了许栀。肖至昀慌了，他笃定许栀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和自己斗气才把自招考试看得这么重，虽然自己拿到了自招名额，却好像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林燃和肖至昀本可以不返校了，但林燃坚持要继续上课，肖至昀则一心想着弥补过错，每天给许栀端茶送水，对她嘘寒问暖，甚至一路护送许栀回家。终于在最后一次模考后，许栀忍无可忍地拦住他：“肖至昀！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我求求你了，我们骂一架吧，不然打一架？”
　　时隔一个半月，肖至昀再次从许栀脸上看到了气急败坏的表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狗腿地笑了。“姐好得很，不需要你无用的关心，等着吧，一中姐是一定要上的。”许栀恶狠狠地冲着肖至昀喊。
　　毫无意外地，许栀考上了一中，这件事情似乎也就翻篇了。但是对于许栀来说如鲠在喉，一直也翻不了篇，那些气话不过是为了让肖至昀宽心，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太贪恋从前两个人鸡飞狗跳的日常了，那样的日子才不至于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假期的一中操场空空荡荡，许栀的眼里泪光闪烁，故事讲得断断续续。余柠一字不落地记下，抽出纸巾递给许栀。“那天，我们坐在那休息的时候，你说可惜了，但我从你的语气中没有听出半丝可惜的意味，我以为都过去了……”余柠指了指看台对面的树荫。那天许栀的语气她记得万分清楚，今天许栀的故事也让她心疼不已，但是她太笨拙了，全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背，把她揽进怀里：“都会过去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至少，他还在……”许栀说得很小声，但是余柠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