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麻辣烫店 ...
-
从超市出来碰到物业经理，两个男人各自拎着个塑料袋，你看我我看你，多少有点尴尬。
邹予良觉得这场面应该是奇葩，像两个男人各自缺了颗蛋，不约而同还是同一边。
物业经理三十来岁，主动打招呼：“好久没看见你了。”
邹予良看见他胸前铭牌才想起来他叫边启扬。边启扬模样八分，邹予良去物业时还听人叫他“业草”。
邹予良点点头：“我应该没欠物业费。”
边启扬被当成催债的有些慌张，赶紧解释：“欠了也没什么，这年头谁还没欠过物业费。”
邹予良其实没别的意思。
边启扬不这么想。刚才邹予良边走边低头刷手机，露出白皙的脖颈，他紧紧跟在后面，心想多好看，根本移不开目光。他指指手中的塑料袋：“请单位里女孩子喝的，你也来瓶？”
“不了，我不喝甜的。”这是客道话，邹予良能分辨出来。
边启扬又摸出烟递过来，问：“回家吗，走，我送送你，才搬来住的还习惯吗。”
“经理贵人多忘事，我都搬来一年了，早就习惯了。”邹予良不能再拒绝烟，接烟的手法很熟练，抽出来往耳后一夹，朝旁边手扶电梯一指，“谢谢，我走这边，路近点。”
手扶电梯通往地下车库。邹予良没有车，走地下车库是为了抄近路。
这与边启扬回物业的方向相反，他手里攥着打火机也没来得急掏出来，再一抬头，邹予良咻一下似的没影了。
邹予良扭头便把边启扬忘得一干二净。
抄地下车库的这条路回家是邹予良的独创近路，连阳光都不用见。
阴暗的空间混着浓烈的汽油味，熏得空气仿佛一点即燃。邹予良熟练地转了两个弯，那个小店明晃晃、亮堂堂。
廖原正在门口把外卖递给外卖小哥，一只手拎一只手在下托，围裙上有几滴辣椒油。
这样的廖原很受欢迎，笑起来也有模有样，有没有生意人的八面玲珑邹予良不清楚，至少逢人都能讨个好。
人前笑得开花，勉强算是个畜牲模样，不入流的麻辣烫店都能被嘚瑟成五星级酒店。开在这种地方，关门是迟早的，到时候看你怎么笑。
邹予良心里把人和店评价得一无是处，匆忙瞥了一眼，觉得自己的评价精准无误，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径直走过去。感觉到目光追随，呼吸般清晰地钉在后脑勺上，似乎想唤他回头。
然而他打定主意，心志坚定，一个眼神也不留给他。
邹予良时常想起打在后颈的呼吸，吹得他身上每根寒毛都在颤抖。
廖原跟人在洗手间里打炮时可没现在这么讨喜。
洗手间在五十米开外，使用频率低，保洁打扫的漫不经心，砖缝间还有多年前装修时留下的灰。
邹予良说他上卫生间是真想去，廖原跟在后面他也知道，偏偏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当然廖原突然把他推进单间，他也就没那么猝不及防。
半强迫半自愿，也不知来自哪个眼神的误会。邹予良没做过这种事，自认为洁身自好，因这短短片刻的心悸出了汗，身子向前一缩原本是想躲的。
耳畔是低沉的笑，还有纵情的意味，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毛孔也在疯狂叫嚣。
这下廖原倒是没先前那么急躁了，低下头将数个吻送至他颈后，云里雾里的人实打实落他手里，跟做梦似的，触感几乎使他失去神志，鬼使神差地开口：“见天地勾搭，可馋死我了。”
邹予良并不觉得自己勾勾搭搭了，无缘无故得到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形容词，像是被老师冤枉没做作业的学生，狠狠地扭过头，嘴硬道：“别碰！”
他瞪着一张倔强的小脸，像花苞在廖原眼底绽放，拽开皮带时心急，唰的一下打在合成木板上，要震塌了似的。
那是在一个月前，打那之后，邹予良就没走过这条路。
人走来走去，车来来回回，廖原总想着他该路过了。
白眼狼，养不熟的玩意，廖原暗骂，目光就是收不回去。都说年轻人懂事乖觉，偏生这位例外。他看着邹予良的背影，背挺的笔直，笔杆子似的的挺法，人倒是瘦，不是自己这种干活累出来的瘦，他摸得出邹予良是不爱长肉的身子。
廖原点了烟，吸了一口叼在嘴里，回到店里。转身的功夫，连眼睛都不得闲，珍惜一分一秒地看，做生意头都没这么忙过。眼角的余光一晃，邹予良的耳上似乎簪了朵白花，丁点的那种白法，细看下才发现是只烟，衬得人也就多了点伶俐。
店里闷热，汤头味道浓烈。工作日的饭点还算忙，一碗烫好的麻辣烫推到面前，热汤撒出来，边缘是一圈色拉油。
“老板你看什么狐狸精呢，魂都被勾没了。在哪儿？好不好看，好看你也指给我看呐。”郑姨想涨薪没能如愿，这两日不是酸就是嘲。
还没到翻脸的地步。廖原不会随便骂人，这个价格的实在难找，再难听的话也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老板的都把这手耍得炉火纯青。
“真有狐狸精，不用他勾，老子心甘情愿跟他走。”廖原熟练的拿起桌上的抹布，擦干净塑料碗和桌子。
有外卖员来了，满头大汗，刘海贴在额上：“老板！312两份的好了没！”
“就好，这就是，正在包着呢。”廖原腾不出手，踢了踢旁边的塑料凳，“哥们坐着歇会，这天热的人都要中暑了。”
整座商场的生意都不好，只有外卖还有点人气。地下车库前两年加装了双层停车架，钢筋密密麻麻，经纬纵横，让人总是有种被钢铁巨兽吞入口腹的错觉。
许是开发商不满足于商场这点收益，又建了几栋居民楼，事实证明开发商是对的，如果不是这居民楼，这里还真能冷清成坟地。邹予良把房子买在这就是看上这个商场，冷清更好，衣食住行样样齐全，去超市买个菜都不必担心日晒雨淋。
邹予良觉得他活得像个深柜，藏着掖着，其实他也拿捏不好，这事也没人能商量。
去年通过中介同房东签了协议，父母掏了一辈子积蓄付了首付，等待银行贷款到账又是几个月的功夫，邹予良迟迟拿到房子钥匙。
去派出所迁户口，拿着新户口本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新生的错觉。按理说这种感觉应该是在拿房产证的时候就有，房东收不到尾款不放心，写着“邹予良”三个字的房本也就荒谬的毫无分量，新生的错觉顺理成章地迟来了两个月。
终于结束了苦哈哈租房的生活，邹予良总算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
邹予良没车，但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想买，自打发现地下车库里的这条近路，还能看车，如获至宝。
他长得不错，人又白，大学时有胆大泼辣的姑娘倒追他，还不止一个，有个室友照葫芦画瓢，借用女生追他的手段成功脱单，还约定到时候无论天涯海角，包飞的请他当伴郎。
近路走了半年，邹予良就看见了廖原。
楼梯下有间杂物室，常年不用，门锁都黏着一层厚厚的黑油。那天邹予良也是拎着菜往家走，发现杂物间突然敞亮起来。
地下车库的照明二十四小时不灭，杂物间里的光更是照得人要失明，邹予良也就生出许多好奇。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他趁着走过去的功夫假装不经意地张望，便看见廖原在搬操作台。
廖原知道要干体力活，特地穿了件旧毛衣，毛衣虽旧却衬得他一张脸崭新。新面孔本就带着几分新鲜，如蓬勃的阳光。
连广告牌的钱都省了下来，麻辣烫店就在这晦朔的地下车库里开门大吉。
邹予良乐不可支，他不会做生意，也知道要将店开人流量大的地段。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这地搬个鼓风机来使劲吹，都没人肯来，好不好吃先另当别论，谁肯伴着汽油味吃东西。
廖原只做外卖。岂止是省下广告牌的钱，桌椅板凳也一并省下，店的面积够安放操作台和锅就成，租金比上面的任何一间都低。雇了个姓郑的阿姨，他这个老板也亲力亲为，日日忙里忙外。
中午的高峰期一过，廖原抽完最后一根烟，起身去商场买烟。四月热得要入夏，阳光仿佛化在身上。
廖原也不急着回去，郑姨发现暗示工资太低没用，这两天明目张胆地抱怨，他装聋作哑也挺累的。
店里没有现金流水，廖原知道她会偷偷摸摸地拿点菜和肉，这事防不住，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拿能拿多少。
这家商场里开麻辣烫店的只有廖原一家。廖原找了个阴影地躲太阳，身后是馄饨铺的外墙，他确保没挡人家做生意，才放心地边抽烟边盯着对面连锁快餐店，生意排起长龙。
馄饨铺老板想起这个男人，地下车库那家专做外卖的老板，有生意头脑，单是租金就能省下许多来。他用围裙上擦了擦手，出来请他抽烟，顺便搭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麻辣烫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