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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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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正是李晚晚进宋府时,年十三。
相逢恨晚,相得恨晚,以是为恨。
荷月之季,庭间的栀子不同于其他花枝没精打采,依然新鲜可人,点缀在一片碧绿中,铺上一层金光,是人间第二片星空。
栀子落人间,暗香云中来。
宋北洲闲出空来,顶着烈日,提着竹篮游走其中,将凋落的栀子花瓣一片片捡起来,心下想着:若是被阿栀瞧见了,定要伤神好久。
谁家情郎,华年正好,本该意气风流,如今似个扭扭捏捏的深闺姑娘,花间一抹婀娜,灵动妩媚。
“阿青,娘亲打算给阿栀寻一贴身侍娥,如何?”尚清仪是知晓儿子脾性的,问得甚为小心。
“不用。”宋北洲一槌定音,态度强硬。
“阿青,你终是一个男孩子,妹妹已到总角之年,会有诸多不便。”
宋北洲撇过头不愿再听下去,尚清仪拿出腰间手绢,跟上前去,轻拭去他渗在额间的汗珠,温言细语:“我们阿青已是要成家室的人了,再说,日后你也会是杀伐四方的大将军,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妹妹身边。”
宋北洲思虑良久,终是妥协。
“那我要亲自挑。”
李晚晚虽是从城外难民堆里挑出来的孩子,可生得一副清秀端庄,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倒像天子遗珠。
宋北洲见到她时,她正细心的照顾难民堆里的每一个老人和孩子,有些孩子总喜欢闹腾,老人的脾气也十分古怪,可她是耐心温柔的,灿烂的笑脸是每一个孩子都无法拒绝的“命令”。
那样的柔软温良就像那时的阳光渗透在宋北洲冰冷的眼里。
许久,宋北洲的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她,不带任何感情。
而于李晚晚而言,宋北洲就是她无尽黑暗里洒落的灿灿星光,虽清冷,却明亮。
当李晚晚被带回宋府才知道,他的妹妹是宋栀,同样是捡来的孩子,而“侍娥”二字却注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李晚晚进府次日,宋栀吵嚷着要吃城外陈记糕点铺的酸枣糕,宋北洲无奈,便亲自骑马去买,回来时已过晚饭时辰。
“公子可算回来了。”栀禾院的辛夷急冲冲的跑过来。
“可是阿栀等急了?”宋北洲湿被汗水浸湿的锦袍还未来得及换下,便朝栀禾院跑去。
“那倒不是。小姐后来看着日头越发毒辣,想着不该如此任性,心有不安,等不到公子便不愿吃饭。”
宋栀看着拐角处突然出现一青衫少年的身影,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阿青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这衣衫都湿透了。”
“傻丫头,你就是想吃南宁国的酸枣糕,我也给你买来。”宋北洲抚着她的青丝,深邃的眸子如山温雅似水柔软:“先进屋,外头闷热得很。”
“我去给公子盛一碗冰镇莲子羹解解暑。”李晚晚迎上前去。
宋北洲轻道:“不必了,阿栀饭食要紧,别饿着了。”
“什么不必了,今日的冰镇莲子羹是晚晚做的,可清甜了。”
山野清风皆旖旎,倾心神醉只有阿栀一笑。
宋北洲应下:“好,那就尝尝。”
“今日晨起我同阿词去了日月湖,本想集些清晨的荷露给娘亲泡茶。中途他提起昨日皇上在同爹爹商讨着为你择一良配,你在一旁默不作声,我很是气恼,才这般罚你。”
心中忿忿,不可言状。
而宋北洲听着,心中异常欢喜。
话语间,李晚晚将莲子羹放在了他桌前。
“晏词的鬼话,何时作过数?爹爹前些日子征伐哈达归来受了些轻伤,得皇上恩泽在府中修养,不必入宫行朝拜之礼,你忘了?”
宋栀豁然:“死阿词,明日我定要上太师府修理他一番。”
饭后,宋栀被逼着念了会儿书,不过半个时辰,竟睡了过去,宋北洲只好将她抱上床去,盖好被子,盯着她酣睡的模样守了许久,起身离开,合上房门后,将李晚晚叫到身旁。
“晚晚,你过来。”
李晚晚闻声上前:“公子请吩咐。”
“我予你安身之地,暖衣饱食,小姐有的我依赏你二分,我接下来的话,你可听好。”
宋北洲向外头走了几步,生怕扰醒了屋里那位。
“公子请讲,晚晚听着。”
李晚晚微微含胸,毕恭毕敬。
“阿栀不爱穿鹅黄色衣裙,不爱穿宽袖衣裳,鞋子定要比她的脚大半寸。”
“她爱吃的杏粉酥,必须是大厨房梁师傅做的,她还喜酸食不爱辣,青菜只有剁碎煮在粥里她才会吃。”
“香芋糕,她万万吃不得,否则身上会生红疹子。”
………
“夜里,她爱开窗入睡,除开冬日其余季节便依着她,春日天凉多备些棉被,夏日的驱蚊草每个窗口都要顾上,霍香或紫罗兰也可,夜来香的味道阿栀是闻不来的。”
“她洗浴更衣时不喜有旁人,你只需在外候着,随时注意她的动静便可。”
“还有,她夜里若是做了噩梦定要向我通报,无论我在做什么。”
“她爱踩水玩,若是雨天,定要随时注意她的鞋袜是否打湿。”
“最后,我不在她身边时,不得私自带她出府。”
“以上若有一处做得不当,轻则出府,重则丧命。”
宋北洲同人说话,总是漫不经心,别人感受到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晚晚记下了,公子大可放心。”
“当真?”
李晚晚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叮嘱,宋北洲倒颇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