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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北国武庚元年,大雪

      上安城自古以来就是北国最为繁华之地,即便是被大雪盖上白蒙蒙的面具,也掩盖不住它与生俱来的壮美与繁盛气质,这天地交融,混为一色的奇景,恐也只是这北国独有。

      绿云茶楼上,茶烟四起,茶香四溢。

      “听说了吗,此次挥师南下,宋将军大获全胜。”

      今天下四分,西起哈达,东临东夷,北国地域最广,南宁次之。

      北国新帝上位恰至一载,时局不稳,列国虎视眈眈。

      十七年前洛襄一战,南宁从此一败如水,被迫立下盟约,十年不得触犯北国边境,并将其唯一一子林隹异送于北国做质子,十年后北国却不尊天下礼乐制度,继续将其拘禁于上安,南宁再次起兵,依然战败,后又多次挑起战争。哈达更是蛮横难缠,觊觎北国边土,屡次三番触犯北国边境,委实令人无奈。

      “年年不都如此吗,”不知谁说了此话。

      “也是,在与西南边境的频繁战事中,宋将军四年七次领兵征伐哈达南宁,未尝败绩,刚年满二十三岁便已经是杀伐四方的大将军嘞……”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唾沫横飞的描述着,满嘴歆羡与敬佩。

      “听说宋将军封一品大将军时,不过十八。”

      “宋将军的谋略可算是和他老子当年一模一样。”

      “明明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角落一白衣书生抿了抿茶,一声轻叹:“吾辈了得啊。”

      无论是犄角旮旯处,还是奢淫酒楼里,宋北洲早已是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茶楼雅间内,宁常青一袭鹅黄色衣裙,身披青烟色鹅毛斗篷,垂鬟分肖髻上只插着一支素雅的云栀簪,像雪落在头上。

      她打开窗户,将手探出窗外,片片白花儿似的雪落在掌心,一片融化一片又落下,循环往复,直至手心湿透,她才把手缩回。

      “这世上,唯一配得上像栀子花的,是北国的雪。”

      这个人的事,她听过成千上万遍依就如春风过目,不腻,不痒。

      “你这用手接雪的习惯,可要改改!”

      晏词走到她身旁,关上窗户将她冰凉的手捂进自己温热的手掌中,念叨着:“如今正是北国深冬之季,天寒不减,凉了可不好。”

      宁常青愣了愣神儿,将手抽出:“阿词,我好几年没见过雪了,洛襄从未下过雪。”

      洛襄是北国最南部的一座小城,与南宁国接壤。

      “如今,你大可看个够。”

      “倒不如幼时欣喜欢愉,总觉着少了什么。”宁常青扬起微红的脸颊,轻笑。

      晏词浅笑,眉眼温柔似水:“这上安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我们常青也该欢喜跳脱些才好。”

      “可是就连杏雨阁的杏粉酥已经不是最好的了,昨日,生生从集市里带的杏粉酥,已不如从前。”

      “生生定是偷了懒,兴许这杏粉酥不是从杏雨阁带的。”晏词总想寻她开心。

      宁常青侧过身子,背对着晏词,怅然的神情,是他看不见的,她轻声呢喃:“北国已经没有栀子花了。”

      “你若喜欢,我明日便让人种满整个太师府。”

      晏词以为,她会欢喜的应下,待她回过头,却只见她眉头轻皱,摇了摇头:“我们回府吧。”

      “好。”

      晏词不知,这栀子不喜北,不易活,成日担忧挂念,倒徒增烦恼,枉叫人神伤。

      马车已等候在门口,马夫下车迎接,微微弯腰:“大人、宁姑娘请上马车。”

      宁常青前脚刚蹬上马车,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四处持剑蜂拥而上。

      “保护太师!”

      晏词身边的侍卫反应极快,很快和黑衣人打斗起来,地上的雪与刀剑摩擦,划开道道裂痕,周围的百姓都被吓得落荒而逃。

      晏词紧紧抓住宁常青的手,另一只手捏住来人的喉咙,腾空拧起,向杂货铺上狠狠摔去,吐血而亡。

      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突然崩开了心中怒火的堤口,滚滚而出,一向安静如水的眸子开始泛起了警觉的涟漪。

      黑衣人似是有备而来,身手了得,并且目标明确,每一剑都指向宁常青,突然,一剑从天而降,直指宁常青的头顶。

      “常青!”

      混乱之际,晏词不得不将她推开,单独和那人交锋,只剩一抹青色在刀光剑影里融合,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狂风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不知所措却又无所畏惧,生死于宁常青而言,可有可无。

      骤然间,宁常青感受到背后一阵阴冷袭来,待她猛然回头,看见一男子持剑挡在她身后,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心脏,鲜血涌动而出,与雪交融…

      此人正是宋北洲。

      黑衣蒙面人看见来人后,全部收剑撤下,消失不见。

      宋北洲将宁常青一把拦腰抱住,也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将军府

      “将军虽救了民女,民女理应感谢,可将军将我带到这将军府,民女实在不懂。”

      宁常青扬起头,略显傲气。

      “阿栀,你终于回来了。”只是下一刻她还来不及思考,他的举动就彻底惊住了她,他竟然紧紧的抱住了她:“阿栀,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他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她披风上的鹅毛绒,再滑进了她脖子里,她虽分不出真假,可她想推开他的动作依然停在了这一瞬间。

      雪越下越大,冷风越发猖狂激愤。

      “将军若是要民女以身相许来报答将军直说便是,不必像个姑娘似的,如此矫情。”

      理智将她拖住,当初他给的痛,比这可大得多。

      更无人知晓,这样一句尖酸刻薄的话于她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

      宋北洲轻轻放开她,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的人,我怎会认错。”

      宋北洲虽是丰神俊朗的少年,可终究久经沙场,温暖明亮于他早被战场上漫天黄沙磨得一干二净,目空万物,而此时他的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明亮,那是有光地方。

      “你看看,这满园的栀子,都是为你而生,包括我!宋北洲!”他有些急了。

      栀子灵动的青叶晃动在白色的“硝烟”里,满园春色大概是这大雪纷飞的季节里唯一的绝色。

      两人的视线在停滞的空气里似乎有着致命的撞击,可是宁常青暗淡的眸里全是平静。

      “我是宁常青,晏家二姑姑晏水苏的幺女,家住洛襄,将军不觉唐突?”她的态度极为不屑:“这花儿在南方,满城都是。”

      她的漠然,让他害怕极了。

      “不可能!”

      宋北洲上前拽住她瘦小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撸,露出月色般的肌肤,宁常青当然知道他在找什么,八岁那年,她曾被贩卖人口的牙婆骗了去,鞭笞至伤残,扔去城口乞讨,后来身子上留下了不少疤痕,无法消除。

      如今看着这白净如雪的手臂,宋北洲是失落的。

      “啪!”一个巴掌落到了他俊朗的脸颊,这一巴掌,使尽了宁常青全身解数:“将军自重!常青也是深闺未出阁的良家女,此事若传了出去,常青该如何自处。”

      宁常青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见他轻声喃语:“做梦都不曾梦到的人,又怎会突然出现。”

      如此委屈悲悯,哪像杀伐四方的大将军,不过就是心间情动的少年郎。

      宁常青静静的看着那双发着惊喜光芒镶嵌在愁容里的眼睛,心觉哀痛。

      余光中,少年腰间所佩的云栀香囊与栀花玉佩深深扎进她的心。

      今是如此,当初又为哪般。

      他见到她时那样不容置疑的欢喜到底还是给四年前的那场灾难笼上了迷雾。

      “阿栀是谁?可是将军的心上人?”她不敢回头,语气微软,小心试探。

      “是我的命。”眼泪再次划过脸庞,他浑然不知。

      好像尘世里所有的久别重逢都隐忍着等待的悲凉,那是煎熬,是孤独,是无能为力。

      或许单凭任何相似的模样,不能肯定一切,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当你突然看到了一个你在梦里追逐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人,你的脑海里不会多出任何情绪,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细细碎碎的感觉都会一涌而出,比之后的任何一滴眼泪都来得快。

      “公子,晏太师来了。”前来报信的侍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不见。”听见晏词,宋北洲的神情瞬间冷淡,如以往锐利。

      “宋将军颇得圣宠,如今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舍得见了?”

      门口模糊的淡蓝色身影渐渐清晰,晏词一袭月白色锦袍,手持牙色玉扇,与雪翩翩同来,姿态雅静,看似温润明朗,实则精明艳丽。

      “宋将军今日救下小妹一命,来日定当重礼答谢,将军府想要的东西,我太师府舍命送上,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小妹在洛襄老家已配婚约,恐与将军无缘。”

      两人死死的锁住对方,在冰冷的空气里激烈碰撞,似要分出胜负来。

      “阿词。”宁常青看见来人,小跑至他身后,像个孩子。

      “别怕,我带你回去。”晏词扭头浅笑,这柔情甚为宠溺。

      这一幕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剜着宋北洲的心头血。

      生来高贵的他,如今低至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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