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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挑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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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何七这一头,那天他跟方易骨去虎哥家里的时候,虎哥单独把他留下,其实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个地址,让他过两天去一趟。
何七对此也没什么想法,这几年下来他对于组织的各种奇怪安排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跟方易骨在无名村分别后,原是计划着先回奶茶店上两天班,后天去睿市帮虎哥办事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那一头却突然联系他,让他当天立刻去一趟。何七让麦尔离留下打理店面,而后便搭了辆出城的大巴,辗转数小时,大约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到了那纸片上写的目的地附近。
何七不清楚要去见的是谁,但他猜测应该是组织内部某个更核心的人员。虎哥这些年或多或少都有些想要提拔自己的意思,又或许他也是被更上一层的人所授意,让自己来做这些事,但何七现下所掌握的信息是少之又少,因此不管来了什么,有什么要面对,他也都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何七走过偏僻的林间路,最终徒步到达了一处庄园的大铁门底。他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进入了庄园内一幢白色磨砂墙砌成的建筑里。
进门前,有个人来给他安检。何七换了拖鞋,随着一名管家进了正厅。除了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和廉价牛仔裤,其余的全给扒光了留在门外。
建筑内部并不是办公的模样,进门后的大厅里摆着简欧风的浅色家具。大厅右侧安置了一部直升电梯,电梯门镶着圈白金花边。管家为他按了电梯,两人进去后,管家直接点了最顶层。
金色的按钮键最高通向六楼,观光电梯四周是透明玻璃,因此整栋建筑的内部一览无余。每层楼的风格同底层一致,看得出有人打理,但过于整齐的摆设总让人感觉缺少了那么点生活气息,反而略显空旷,像是无人居住。
在何七看来,就是不伦不类的奢靡贵气。
数秒后,电梯门缓缓打开。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巨大的水晶灯,通体呈菱形,勾着轻薄水晶的金属弯曲,形体仿若喷泉里源源不断的水流,晶片紧密垂吊在灯芯周围,层层向下递进收拢,抬手可及。
何七随那管家再走两步通过大厅,又路过了间挂满大大小小油画的房间。
何七垂眼帘观六路。
酒柜、地毯,红木,绸缎,木香、熏香、人工香。
最后二人抵达一扇黑色的门外,管家轻轻叩了叩,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后,便给何七使了个“可以进去了”的眼神,随后悄悄退了去。
何七压下把手,推门进去。
房里不太明亮,空气中飘浮着异常浓郁的檀香。除了一展屏风和正前方的一把椅子外,房间里的任何摆设何七都看不到。
他隐约看见屏风后有个人影动了动,那人转过头来。
“等你很久了。”
“何老七。”
何七抿着嘴。
跟他说话的人用了变声器,扩音器里传过来尖锐的机械女声,但屏风后身形模糊的黑影让人根本辨不出对方是男是女。何七定定站着,正试图摸出些蛛丝马迹。
他随便应了句:“辛苦了。”
“......”
那人下令:“坐。”
何七走到那把椅子前。
椅子扶手上也依旧镶了金边,风格和这栋房子里的一切装潢无二。何七看出这椅子和一楼餐桌后的那几把是一个模样的。
也许就是那里搬上来的也不一定。
由此何七又注意到面前的屏风也是摆得不完全对称,虽完全起到了该起的遮挡作用,但就是让人不禁开始质疑这场会面的严谨程度。
怎么说呢...
不像是有考量后的预谋已久,反而像...
偶然间的突发奇想。
何七不动声色坐下,视线正好落在黑影的头顶处。
“胡云汉传话让你来的吧。”那人说。
何七不明白这开场白的意思,便没接话,等他下文。
“是不是没告诉你来干什么的?”
何七没否认。
那人笑了声,语调一转,轻慢地说:“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安排。”
何七:“意思是...?”
他看见那人转了个身,这下大概是面对着自己了。
可那人半天不说话。何七听着屏风后椅子滚轮的声音,脑海里竟莫名浮现出方易骨瘫在真皮老板椅上一个劲儿溜圈儿的样子。
他赶紧闭了闭眼,重新回到现实里来。
“所以,这言下之意是——”那人终于开口,特意拖长了音调,像是要吊何七胃口似的。
“你,”那人顿了下,随后抛出问题,“想不想要取代他?”
何七微微皱眉,他挺惊讶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出,便猜想这句话到底是在试探还是什么。
“我怕是还没这个本事。”何七应付道。
“你这话说的,”那人轻笑,却并不是完全的打趣,总有点不容置疑的味道在,“还跟我来妄自菲薄那一套。”
何七依然没有接受,亦或是进一步探讨的意思:“胡云汉比我来早了那么久,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吧。”
“时间不是问题。”那人说,“如果现在有个机会给你。”
“干票大的,如果事成,而你全身而退,那么虎哥的位置,就腾出来给你。”
“如何,要做吗?”
“不做。”何七直截了当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虎哥到底是什么立场,但就现在来说,他并不想再多树一个敌人。
况且他也确实对这提议没兴趣,更不想被进一步卷入组织的内部事宜中去。
干票大的,意思不就是从此和组织牢牢捆绑,此生都脱不开干系了?
全身而退,大概带来的结果就是,后半生都要在被抓的不安中度过了,而庞大而密封的组织是唯一的靠山?
说到底,现下就是给了他张船票,就看他想不想上这贼船了。
屏风后的人没说话,或许是在给何七时间思考。加上何七这人本就话不多,氛围一时有些过分静谧。
但那人接下来那句话宛如平地惊雷,五雷轰顶,“哗”一下子像一桶冰水浇在何七头顶上,让他冷得牙齿打颤,却无能为力。
那人问的是——
“你不恨他吗,何姆那件事。”
何七觉得那一瞬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停了。
多少年了。
好像...有十五年了。
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也没有人如此直白地说起那件事。
好像大家心照不宣地不提,就能够假装那事情从未发生过。
可掀开旧账的那一刻,一切一切埋藏的情绪便如出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不计其数的回忆,一瞬间涌入脑海。
可龇牙咧嘴最终也只能...只能是咬着牙闭上嘴默默隐忍着。
何七闭了闭眼。
那人又问:“他耗费多年得到那个位置,不想亲手毁掉吗?”
何七不语。
他觉得那屏风后坐着的人可太了解自己了,不然如何会专挑他痛处下手,又在那之后为他指出一条明路呢?
非常卓越的挑拨离间。
“要做什么?”何七问。
...
两日后的一清早。
方易骨在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时,手里正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她今天难得做了早饭,心情十分愉悦,因此在被那不合时宜的声音扰了清净那一刻,也没因为起床气有任何不爽,仍然慢慢悠悠晃到门口去开门。
徐睨站在门外,身上仍是不变的黑色夹克衫搭皮裤黑靴。他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在方易骨拉开门后还差点摔了进来。
方易骨吓了一跳,“老徐,这么一大早的你干啥?”
徐睨根本顾不上进去,扒着门急吼吼地说:“方姐,我问你个事儿。”
“你...最近有见到何七吗?”
方易骨不明所以,甚至差点挥舞着抹布去擦汗,“啊?怎...怎么了?”
“就我们几个上次在龙华路遇到之后,你还有和他见面吗?”
方易骨听见这句,以为他又要来和自己说同何七在一起交往的问题,便有些不耐,以至于让她忽略了面前这个人话里的不对劲,“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
“不是这个问题!”徐睨差点吼出来,“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什么时候?”
方易骨也被他绕得云里雾里的,“到底怎么了?”
“我不能说太多...”徐睨又拿出他那套官方说辞。
他仍然执着地发问,仿佛笃定方易骨会知道些什么似的,“你知道他人现在在哪儿吗?”
方易骨快要抓耳挠腮了,“啊...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个?”
徐睨盯了会儿地板,像是在思虑。他最终开口:“前天,前天夜里。监控拍到他了。”
方易骨仍然不明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徐睨看来,方易骨甚至有些焦急,因为她面色略有潮红,举止间也透露着不安。
徐睨又确认了遍她的表情,而后示意她让自己进屋。
方易骨迟疑了下,直接退进屋里去,要给他拉把椅子,但徐睨阻止了她,“不用了。”
徐睨迅速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而后压低了声音对方易骨说:
“如果他后面找你,千万不要见他。”
“他可能被卷入大事情了。”
“罪名是盗窃和...”
“杀人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