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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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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易骨才在那餐厅门口停了一下,站在反光黑面柜台后的一名服务员立刻走过来:“您好。”
方易骨点点头,那人又问:“请问您有预定吗?”
方易骨迟疑了下,还是点头,于是那人询问:“请问您贵姓?”
方易骨答:“我姓方,预定的人叫姜章絮。”
那人确认片刻后,露出了个标志性微笑,随后招呼另一名店里的小生领她进去。
餐厅里光线偏暗,头顶上吊着一排玻璃球半罩着灯泡,散发出微弱光晕,愣是营造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朦胧感。一路走去,除了四周密密麻麻的细小交谈声和轻柔的钢琴曲调,便是刀叉碰撞的清脆金属声音。
接着方易骨看见了左前方落地窗旁的姜章絮,她正坐在一张木色双人桌后面,见到方易骨后十分得体地朝她抿嘴一笑,算是招呼。那服务生在将方易骨带到桌前后便离开了,走前还十分贴心地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他就好。
姜章絮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衣服,正穿着件米色雪纺中袖上衣,脖颈旁浅黄色耳坠轻轻摇晃。桌上摆着的蜡烛灯撒开一周黄晕,映得姜章絮的眉眼也十分温柔。
她微微颔首,又朝方易骨嫣然一笑,“方小姐。”
方易骨心中一咯噔。
难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绿茶...?
她深吸了口气低头,重新抬头时,也换上同姜章絮如出一辙的面孔,轻轻道:“姜小姐。”
姜章絮身上仍然散发着跟下午同样的味道,青草气味的香水。
她声音温软,对方易骨说:“坐,别客气。”
方易骨朝姜章絮莞尔一笑,轻轻坐下,学着姜章絮的样子用手把垂落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用上轻柔语调假惺惺道:“让你破费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三百六十五,你要的样子,老娘全都有。
方易骨在心里哼哼。
落地窗外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朝下看去,车水马龙也如蝼蚁般那样微不足道。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吃这么一顿饭了。”姜章絮说。
是吗?
方易骨咂咂嘴:“巧了,我也是。”
“方小姐是哪里人?”
“我是悦市人,姜小姐呢?”
“啊...我是冰市本地人呢。”
“那我们也差不多算是同乡了。”
“嗯...”姜章絮沉思,又像是附和道,“是啊。”
方易骨耸肩。
姜章絮抬手示意服务员上餐,二人一时无话,都静静坐着观望。
方易骨扫了眼餐桌,高脚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泛出光泽,端上来的几道食物色彩鲜艳,都像是经了精致打磨的产物,可方易骨依然毫无食欲。
姜章絮倒仍然能吃得下去,且十分端庄。
“你是最近刚到何七店里工作的吧。”她问。
果然,还没聊几句,这话题走向就偏向了某个满身烂桃花的男人。
方易骨嘀咕着,面上还是缓缓道:“嗯...?”
姜章絮解释说:“因为我之前也常来,这些天才看见你。”
哦,还要强调‘之前常来’。
方易骨答:“对,我刚来没多久。”
姜章絮点点头,不做什么表示,低头吃盘子里的鹅肝。
“我一直呆在冰市,”她咽下食物,又开口说,“何七的店也开了好些年了。”
“我经常去。”
方易骨:“?”
她没说什么,头不免有些隐隐作痛:您这两天的行为已经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这一点了。
姜章絮继续说:“所以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招除了麦尔离之外的人。”
方易骨随口接:“是吗?”
姜章絮鼓了鼓嘴:“嗯...”
方易骨自嘲般笑笑,“那我还挺幸运的。”
姜章絮似乎并没有听出方易骨语气里的不快似的,继续问:“店里是不是有时候挺忙的?”
这人真的对自己好关心哦。
方易骨答:“是啊,老顾客还真挺多的,都一天不落准时出现。”
“嗯,你也知道的,何七...”姜章絮说着说着,突然还脸红了,直接把后半句话给吞没了。
方易骨扶额,这人真的听不出自己在内涵她吗?
姜章絮改口继续说:“就是你老板他...挺帅的,所以那些小姑娘们的心思也可以理解的。”
方易骨没跟她继续对视,她拿起桌上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一边附和道:“挺好的,生意好。”
“是挺好的,但我就怕累着他。”
方易骨本来在喝水的,听见这句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开个奶茶店怎么就累着了???你是他妈还是他娘啊???
姜章絮浑然不觉对面人的不适,“如果你感觉太累了就跟我说,我帮你去跟你老板说说。”
方易骨这回都懒得接话了,因此装作忙着喝水没空回话。
哦,还要你帮我去跟我老板打招呼,交情匪浅。
姜章絮仍在絮絮叨叨:“何七确实对你有些照顾,他就是那样,对所有人都很好。但你千万不要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啊,我跟你讲,我认识他其实...其实还算蛮久了。”
呵。
能有多久。
方易骨终于忍不住了,她挑挑眉,“你们认识很久了?”
“对,很久了。”姜章絮答,脸红小声的模样,像是在告诉亲密好友一个小秘密,“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方易骨放下水杯,“原来如此。”
十几年?!就吹吧。
姜章絮反倒羞涩了,低下头开始吃东西。大约是吃了一会儿,她可能听见对面怎么完全没动静,便重新抬头,见方易骨只是拿着叉子,什么都不吃,好像无所事事很久了。
姜章絮有些看不下去,不解道:“你不吃吗?这家店的主厨上星期刚从意大利回来,我是通关系才约到位置的。”
方易骨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姜章絮刚刚那句‘大概有十几年了’,因此对面无论说了什么她都没太听进去。
姜章絮那罗里吧嗦的轻言软语仍然持续不歇,方易骨脑子里那根让她烦闷头痛的一根筋终于断裂。她把叉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弄出了不小动静,“但你知道吧,有时候时间这个东西并不能代表什么,机遇和相互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姜章絮噎了一下,小声说:“是吗?”
方易骨答:“是的。”
姜章絮呼了口气,似乎想缓和下气氛,又摆出一张笑脸,“我开个玩笑而已啦,你这么认真干嘛?”
方易骨笑笑,“原来你特意把我们俩约到这里,跟我长篇大论到现在,都是在开玩笑?”
姜章絮像是有些受惊,简直声若蚊蝇,“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方易骨无语了,“你喜欢我...?”
姜章絮:“?”
方易骨摊手,“那不就好了。”
姜章絮一时语塞,肚子里大段的长篇大论都被方易骨那句话给卡在喉咙口了。
气氛有些尴尬。方易骨的眉头就没松展开过,她抄起右手边的红酒一口闷了。
姜章絮余光看见了,嘴角抽了抽。她压下略带嫌弃的表情,好声劝说:“红酒不该这么喝,一口闷反而糟蹋了。”
方易骨舔舔嘴,听见姜章絮又说:“就像坐在这里,身处高位,睥睨众生,也配得有一杯红酒的情调。”
可她不需要啊。方易骨想着,有些闷闷不乐,试图找些什么来反驳。
“何七不喝红酒。”
“是吗?”姜章絮说,听着像是反问。
方易骨心里没底。
她不知道。
因此姜章絮那格外镇定的模样让她无话可说,只能吞下那口气。
姜章絮继续优雅地开吃,把方易骨晾在一旁。一旁的服务员见了来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方易骨摇摇头。
她觉得姜章絮在等自己尴尬地走掉。
但自己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方易骨不想动桌上的菜,又无事可做,只好小口小口抿着杯里的白开水打发时间。待服务员来加了三四趟水只后,姜章絮或许也耐不住如此尴尬,便轻轻放下刀叉,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又叫了人来结账。
人来了,姜章絮递了张卡过去。在二人等待的片刻,方易骨说:“姜小姐,我觉得单方面让你请我吃饭怪不好意思的,以后我老板问起来倒要说我怠慢了顾客。”
姜章絮摇摇头,“何七不会的。”
方易骨笑笑,“不管他怎么说,我心里过意不去。我看你到现在也没吃多少,再去吃点别的不介意吧?”
姜章絮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方易骨叫了辆车,毕竟让姜章絮跟自己挤公交,方易骨真怕一个不小心她没站稳给摔骨折了。
最后出租车驶到了一条街口。
姜章絮一下车,一眼便看见霓虹闪烁的招牌上“燃屋街”三个大字。
方易骨轻车熟路地往人流里挤,一边提醒姜章絮不要跟丢了,注意安全云云。最后终于到了她想要来的地方,姜章絮过了好久才从人群里挤出来。
方易骨又说“你头发乱了”,一边插着口袋往一家店里走。
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家面食店了,方易骨抽了两张纸来擦桌子,一边介绍说:“这家店你来吃过吗?味道蛮好,是为数不多冰市这种地方里还存留有文化韵味的地方了。”
姜章絮盯着油光发亮的桌面犹豫说:“我...没有。”
方易骨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像是随口一说。
“何七之前带我来过。”
姜章絮脸色变了,和她之前吃的鹅肝颜色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