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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跳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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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历猛地一怔。
接着哐当一声巨响,门外二人皆是一愣。
随后,卧房的木门被踹开。
方易骨一眼看到了古老板手里正对着何七的刀子,顿时感到心底有一股无名之火蹿上来。她脚下疾如闪电,所踏之处有水花溅起,而后以雷霆之势劈向古老板的右手腕子。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毫秒之间。古老板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直愣愣和自己的刀子一起躺在了地上,空留一扇门咯吱咯吱地响动。他气急败坏地狂拍地板,对着门外大声疾呼:
“人跑了!人跑了!!!”
门外枯黄的叶片紧贴在石地上,铺出了一条金黄的地毯。还有一只落汤鸡在院子里到处乱蹦。
远处一只木桶就孤零零地立在树下,桶上人为堆起的枯叶已经所剩无几,而之前为了掩人耳目靠上去的一根扫帚也直直躺在了地上。
雨夜约摸是冲刷去了一切人的气息,何七环顾四周:“他还有人手,应该不远。”
古老板仍在屋里怒吼。
方易骨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不过何七说有,那就是有。
是以她内心有些冒汗:这桶这么光明正大放在这里那些人都没看到,近视是有多深...
大雨依然滂沱,四周逐渐有窸窣响动。方易骨和何七对视一眼,后者不知什么时候脱了雨衣。
方易骨看到他的衬衣顷刻间布满大片大片的水渍,一下子移开视线。
“披着吧。”
声音低低沉沉。
方易骨从空中接到了乌黑的外套,一时间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知从何说起。
衣服上沾有雨夜的冰冷,明明带着不容拒绝,方易骨却好像品出了细微的一丝小心翼翼,心里不明不白酸涩起来。
何七依然言简意赅:“衣服太亮。”
“噢。”方易骨瞥了眼对方的浅色牛仔裤,顺从地点点头,一言不发穿上了。
“帽子。”
方易骨手动带上帽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
俩人这才扛起那木桶,抄了条小道一溜烟跑了。
而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方易骨家门口,“老板,那两个人带着货跑林子里去了,要直接拿下吗?”
古老板踉踉跄跄爬起来,湿透的西裤紧贴在腿上,满身狼狈不堪。
“等等,”他重新扣上帽子,额上青筋暴起,咬牙道,“跟上。那两个人这么穷途末路的,竟然敢装警/察耍老子。呵,再陪他们玩玩。”
...
何七和方易骨两人一前一后,抬着那木桶使命儿跑,路过荒野,也经过山峦。许是因为下雨天,方易骨扶着木桶的手有些打滑。她只好用力抠着木桶的缝以防它掉下去,五个指尖惨白得没了血色。
身上的雨披好像留着些前者的余温,袖子管里都暖烘烘的。
方易骨有些心猿意马,只得盯着何七的后脑勺机械地跟着他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天起雾了,她总觉得今夜的景色分外朦胧。
跑了一路坑坑洼洼,方易骨好像也清醒了些,两人最终竟是到了一处末路。
他们把桶放下,方易骨抹了把盖住眼睛的刘海,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目光所及除了丛丛灌木,便是树木高矮错落。正前方还有一棵树干老粗老粗的古树,大概是两个人也抱不住的。苍凉的月光映照下,张牙舞爪的枝条在雨帘后头,生出几分骇然的压迫感来。玉盘似的月亮正正当当挂在树梢。
方易骨往桶上一坐,抬头问何七:“老徐那边有消息了吗?”
何七低头:“我手机没电了。”
方易骨张了张嘴:“这......”
这时,混乱的步伐声由远及近。方易骨没有起身,何七也没有动。
而后,熟悉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哈哈哈我还当你们有多少人。”
古老板在最前头,有些气喘吁吁,停下来龇牙咧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此时,一个人举着手电跑来对古老板低声道:“是断崖,下面都是云。”
“哈哈哈哈哈哈哈。”古老板抚掌大笑,“好,好。还有什么后招,来,使出来给我看看。”
看着面前有些大腹便便的男人,方易骨不知为什么,联想到肉汤上的沉浮油渣。恶寒的感觉又冲上脑门了,她甩甩头站起来,不动声色往何七身旁靠了靠。
大雨也没能冲刷去的清冽气味终于盖过油腻,方易骨安下心来。
加上古老板,总共五个人。
二打五,还是有微妙的胜算的,方易骨心想。
包围圈逐渐缩小。
古老板仍然站在最前面,一步一步靠近,“想活命就把货交出来。”
他看到方易骨似是往何七身后缩了缩,于是气势更盛:“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何七静静看着古老板,众人手中聚集的手电光线越加刺眼。
这时,他突然膝盖一顶那木桶,一脚将桶向崖边踢去。方易骨了然,立马朝后一跃,身子正正好好挡在崖边。
黄色木桶在泥泞不平的地面上滚动,一下子半边儿掉出了悬崖口,又急急刹住往回滚。
“诶诶诶!!!”古老板差点跪下了,他哀嚎,“冷静啊大哥。”
“古老板,求人是这样的态度?”方易骨一脚踩在木桶上,似是不经意地把桶滚来滚去,“之前被你打晕了,腿脚不太听使唤。”
“别别别...”古老板一脸惊恐失色,却突然低下头,没了声,而后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方易骨冒了阵冷汗:这人怕不是有病...
古老板抬起头,一张脸皱成一团:“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方易骨心下一凉。
“赶紧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还有,把货给我看紧了!”古老板高声下达了命令,狞笑不已,“呵,他们还能跳崖不成。”
身后人听命,轰然冲向了前面的何七。
方易骨见这仗势,一根神经突然绷紧了,紧紧盯着为首冲过来的人,右手不由自主向后拉了拉何七的手臂,习惯性往前微微一站。只是她觉得身后人似乎僵硬了一瞬,因此便自觉有些轻浮一下子松开了。
冰凉的触感还留在指尖。
本是作好了准备和来人大打一场,何七却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与她并排。
方易骨刚想把人摁回去,不料何七突然伸手紧紧扣住了自己的肩膀。
方易骨一时间疑惑,本想转头,何七却像抢先一般偏头动了动嘴唇。
雨丝微凉,同时又有潮湿的热气传过来,低哑的声音像泉水流进耳里。
“看月亮。”
方易骨脑中嗡嗡作响。
她越过众人的嘈杂和胡乱挥舞的白色光束,看到远方枝头之下,一只耐克鞋静静吊在月亮前。
何七勾了勾嘴唇。
余光里是男人刀削般锋利的侧脸,眼窝深邃,睫毛纤长。
不知是不是因为雨水落进了眼,让人看不太分明。方易骨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
虽然现下这个男人,敛去七分不羁,空留三分隐忍。
何七不遗余力将木桶踢向人群。而后方易骨只感觉有股力将自己缓缓向后带去,她闭了眼,感受雨点打在自己脸上,模样像极了正在预备接受洗礼的信徒,虔诚,安宁。
两人身形消失在了云雾里。
古老板一声惊呼:“他们不要命了??!”言罢,跑到悬崖边向下望。可惜除了云山雾罩,哪还有半个人的身影。
此时,就在悬崖下方几米,何七正揽着方易骨稳稳妥妥吊在一棵树上,手里抓着一截白色麻绳,大概是事先就绑好的。
“距离你脚底一米左右就是地面。我数到三放手?”
方易骨舌头打结,只好用力点点头。
何七见她只点头不出声,便又说:“是草坪,跳下去没事。土都泡软了,注意不要滑倒。”
方易骨依然使劲儿点头。
何七舔了下唇,“那...我数了。”
“一,二,三。”
方易骨感到右肩一直紧锢着自己的手突然松开了,接着自己被重力拉扯着往下掉去。她微曲膝盖,落在一片柔软上。
随后,身侧咚的一声,何七也下来了。
方易骨爬起来,“那是麦尔离的鞋吗?”
何七颔首。
恰好雨停了。
方易骨既觉得天公作美,而她也不枉此行。
头顶上隐隐有人声飘下来:“老板,这桶里...好像有水声。”
“什么?!”古老板的声音响彻天空。
再往后,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远远有警笛声传下来。
方易骨看了眼何七,后者正仰头,望着顶上的云烟渐渐消散。
似是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何七低了头,看向一侧。
黑色兜帽下,方易骨坦然咧开了嘴,“成了。”
笑眼弯弯,酒窝淡淡。
那一刻,何七只觉得眼前月白风清,夜阑人静,让他生出几分浑身轻松的错觉来。
他两边的唇角都勾起来,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像涟漪划过湖面,清微淡远,却经久不息。
如有神明刻画一般刚刚好好,就成了一幅画。
时间仿佛静止。
“何七哥!骨哥!你们没事吧!”头顶上麦尔离扯开了大嗓门吼着。
“没——事!”方易骨也张大嘴朝天上高声回答。
而后,她又偷偷瞥了眼何七,不料后者正看着她。方易骨一时觉得面上有些烧得慌,忙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溪水。
何七眼底似是有看不见的笑意。
“走吧。”他说,而后迈开了步子,“沿着这条小溪走,就能上去了。”
“噢。”方易骨轻轻应了声,同手同脚连忙跟上,并肩和他朝前走去。
身后月光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