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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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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淅淅沥沥的雨未停,紫菀派更是隐在氤氲的水雾中。
小夫人萧诗锦到甘草小院请罪,身后跟着老仆人抱着伤口未愈合的羽儿。灵根在羽儿身上,只要照面就瞒不住,小夫人在动手前就想好,事发后性命难保。
只期盼大夫人看在夫君的面上,不与她多计较。
堂屋中,她低垂着头,颤着声主动承认:“苡宁的事,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凌厉的掌风已至,将小夫人击出屋中,摔落在院子的鹅卵石小道上,霎时喷出一口鲜血,融在雨水里。
这一掌,显然是言如溪控制了力道,不然,就凭她一介凡人,够死个千八百回。
“小姐!”老仆人心疼自己照顾长大的七小姐,也顾不得是抱着羽儿,跑上去将她扶起,回头对出手的言如溪哭道:“纵然我家小夫人有错,您也不该下杀手,她好歹是掌门的平妻,是羽儿的娘亲,您怎能丝毫不顾及他们父子?”
言如溪斜斜看眼欲言又止的苏钰,鼻间溢出一声冷哼,转而看向院中生了一张巧嘴的老仆人。
“不懂规矩!”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简简单单,却是压迫感十足。
灵压袭来,老仆人噗通一声跪下,连带着刚搀扶起来的小夫人也双膝着地,痛得面部扭曲,吓得被雨淋着的小男娃扯嗓子哭泣。
震惊过后的苏钰,见妻子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赶紧侧移过去挡住,对她摇摇头。
“灵根取回来,也已无济于事,还会让羽儿的天池也受损。”
这话就是已经失去女儿的天赋,不能再让儿子的天赋也失去。
苏钰心中愤怒,可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事到如今,只能选择保下儿子,才不至于儿女的天赋全废。
言如溪拂开他,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厌烦,淡淡的,却很伤人。
“你,过来!”
这话,是对鬼迷心窍的小夫人所说。
哄着儿子的小夫人,怀着忐忑和愧疚,捂着剧痛的心口,摇摇晃晃地走至屋檐前。
“是我一时犯糊涂,千错万错是我的错,请大姐不要迁怒羽儿。”
父亲答应要派人来说情,怎么还不来?
言如溪并未搭话,直接施展搜神术,翻看小夫人的记忆。那张蛊惑她挖灵根的纸张,好似凭空出现在衣袋。
将那一身衣物从更换穿起时,到纸张出现的时间段,来回看了两遍,确定出现的地点是城主府。
至于是谁,有怀疑,但并无证据。
这是抹除了记忆吗?
以为这样,就可以洗脱嫌疑?
真是天真!
言如溪分离出一道自己的神识,钻入小夫人的眉心,来到凡人逼仄昏暗的识海,施法重现被抹除的记忆。
外头的娇贵师傅,并不知道妻子在里面做什么,只看到小夫人面色痛苦,七窍流血。目光接触到她投来的求救,他的心软了,却知这会儿自己不该说情。
“你糊涂啊!”
何止是糊涂,简直是不知死活,区区蝼蚁,也妄想与日月比肩。
在那逼仄昏暗的识海中,言如溪神色冷峻,对同父异母的妹妹动了杀意。复制言如嫣蛊惑萧诗锦的画面,便回归本体。
而此时的小夫人,已然神志错乱,痴痴呆呆。
晚一步赶到的萧大小姐,透过竹编的院门往里看,瞧清糊涂妹妹的狼狈和痴呆,心下颇为复杂。
虽然没什么姐妹情谊,可到底是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敛眸叹气。
想起天不亮就接到这个妹妹的求助,父亲派她来求情前,叮嘱她尽力保下诗锦,如果诗锦保不下,一定要保下羽儿,羽儿是萧家近千年来,资质最好的一个后辈,再加上是苏家嫡系子孙,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已经向娘家求助的小夫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和和气气的大夫人,行事竟这般利落,完全不屑于和她们这些凡人进行话语交锋。
那院子内的老仆人,从跪下后就没再起来过,因为灵压似无边的海水挤压,让她喘不上气,更起不来。此刻见着坐轮椅的大小姐,她想求救都发不出声音,触及到大夫人冰冷的眼神,吓得俯地磕头,她可不想死。
菟丝推着轮椅从老仆人身边过,压下心头的惊骇。她只是从大小姐口中知道个大概,并不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见七小姐如今这副惨样,心里有些怜悯。
萧大小姐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修士送出礼物。
“这是城主府的小小心意,还请两位收下!”
盒子里装着大家族看得上眼的药草、灵果,还有一箱子上品灵石,也是大出血一回。
言如溪的视线自右向左扫去,从呈现的礼物落在萧大小姐的脸上,她平静地审视。
在场的人都不敢发出声响,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掉,因为在短暂又漫长的时间,他们清晰地感受到杀意,不是对一人的杀意,而是牵连全族。
那是一种对一人动杀心后,对全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狠绝。
萧大小姐感受到了,可她倒是不怕身首异处,而是在想,对面的人在沉思时,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是考虑到她,才没有果决地出手?
没人知道言如溪在想什么,最后只是很平淡地道一句:“此事暂且落下。”目光落在那本能不敢哭的小男娃身上,是种提示,也是种警告。
卧房内传出小苡宁喊“娘亲”的哭音。
言如溪转身回房,抱住满眼惊惧的女儿,柔声细语地哄着。
“不怕不怕,娘亲在!”
萧大小姐和苏钰,都看懂了言如溪的那一眼。
此事她只是暂时不追究,但未来的某一日,天池和灵根能重新复原,她便会下手取回灵根;若未来的某一日,这羽儿因他娘亲之痴呆心生怨恨,而作乱,便不可再留他性命。
羽儿能不能好好活着,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忍下,若是也和那些废物一样想争夺,想报复,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
想明白的两人,齐齐把小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全换,抽调老实淳朴的,在身边照顾母子二人的起居。
夜里,言如溪一身黑袍,出现在城主府,可她来晚一步,床榻不见丝毫热意。她那从小就不对付的妹妹,在白日里有人来报信后,就溜之大吉。
对言如嫣来说,不过是任务失败,提前回去。
她一个超级仙门的千金,嫁来这种穷乡僻壤做妾,本就是带着目的。只是进入城主府才发现,里面是铁桶一块,几次策划寻巫术和刺杀,连过年这种放松的时刻,都以失败告终。
既然完不成任务,也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临走前能恶心下好姐姐,也是心情大大的舒畅。只是没有亲眼看到她悲痛欲绝,有些遗憾!
城主府内。
陈大管家远远地目送那一袭黑袍离去,心下不由松口气,刚才被她神识扫过,浑身出了一层冷汗,到此时还心有余悸。
跃下屋顶,匆匆去主殿见老城主和大小姐。
“禀城主,人已经走了。”
老城主放下奏章,双手交叠握着权杖。
“多亏你察觉得早,不然那女人暴死在府中,言家就该上门兴师问罪!”
萧大小姐拧着眉,不见丝毫喜色。
从老仆人口中得知院中经过,她就察觉有异,联想到萧诗锦是回了躺娘家,见过十七夫人后,才犯的糊涂,加上监察到保护十七夫人的黑雾男修入了紫菀派,前后一对。
就猜到得知罪魁祸首的言老板,不会善罢甘休。
为避免惹上麻烦,这才暗中给了消息。
事情是做了,可心里甚是不痛快!
老城主目光犀利,握着权杖提起又落下,发出的声响,惊回萧大小姐的心神,语含警告。
“你别忘了身为萧家子孙的责任。”
萧大小姐缓缓揉着懒洋洋的橘猫。
“从未忘记!”
老城主脸色这才好些,所有孩子中,就这个大女儿最优秀,可惜没有灵根,不然,萧家的复国大业有望了!
“苏言两家欺人太甚,就是苦了锦儿那孩子!老陈啊,回头你看着给七夫人送些财物。”
陈大管家躬身应:“是。”
王座上的老城主转过头,看下方的大女儿。
萧大小姐:“此事,是妹妹犯糊涂,他们母子还活着,已是手下留情。”
老城主张嘴要斥责,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改而道:“我们萧家沦落到这个地步,是苏言两家所害,你要谨记。”
萧大小姐手一顿,回视父亲:“女儿只是就事论事。”
老城主老眼含威,沉默一会儿才道:“今晚,你去祖宗祠堂呆着!”
“好!”萧大小姐转着轮椅转身,摁下启动机关,自己控制方向离开主殿。
在殿外等候的菟丝,递上密报加急送来的国会密报,这才推着她去往祠堂。
祠堂分为外祠堂,和内祠堂。
此时她们通过暗门,进入内祠堂,里面按照皇室规格所列。
每一副画,每一本传记,每一块牌位,组成萧家数千年起起落落的历史。
萧大小姐取过萧家史传中的一册翻阅,再次回顾让父亲念念不忘的那段末路辉煌。
三千七百二十七年前,萧家是这个大陆上连修仙者都忌惮的皇室,即便是在超级仙门的面前,也不曾胆怯,和曾经的超级仙门三足鼎立,共掌天下。
而那个时期,萧家的王国已历经数千年,过了鼎盛时期,正由盛转衰,走向人力无法扭转的腐烂,那是一个王国起落的命运。
也就在同时期,修仙界两大新秀正在走向兴盛,那就是现在的苏言两家。
苏言两家的强势崛起,搅动天下风云,修仙界全方位洗牌,而作为有着千丝万缕的底层凡人界,自然无法避免地出现动荡,加速了萧家王国的覆灭。
新的王国在苏言两家的扶持下,以锐不可挡的姿势,横扫整个大陆,迅速一统。
有了萧家敢与仙门叫板的前车之鉴,苏言两家从一开始就牢牢控制住冷家,完完全全把皇室当做下属部门。
而萧家有底气叫板仙门,不仅仅是一国之力的虎狼之师,而是他们手中掌有一门古老而神秘的巫术,能以凡人之躯控制修士,驱使其效命。
萧家国破,幸存者开启千年大逃亡。
后来啊,萧大小姐知道,先人最后在这偏僻的贫瘠之地落了脚。觊觎萧家巫术的人,依然有。
除去修士,还有现在的皇室冷家,府中就有一位冷家的女卧底夫人。
冷家作为整个大陆的皇室,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特别还是有萧家光辉的例子在前,时刻想摆脱苏言两家的掌控,没少在两家的摩擦中添柴加火,三方关系就如那紧绷的弦,随时会断。
苏言两家本就是因利益而结盟,大业已成,为各自的利益互相争夺资源,保住自身的地位,才不会被下头虎视眈眈的各仙门取而代之。
有争夺就有伤亡,一来二往,两家门人弟子血没少流,仇恨越攒越深,早就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大小姐翻阅萧家史传,回顾人类整个的恢弘历史,她在摇曳的烛火中,看到王朝更迭,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群雄逐鹿的机会。
摊开那封关于国会的密报,字里行间无不是王朝腐烂的大字。
萧家在三千多年前,被历史滚滚的车轮碾压,如今新周期已至,萧家会重新坐上这趟称之为命运的历史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