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雌凰》诗琪

3、颜家三公子

　　今夜的静苑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慌。
　　“阿辉！刘大夫来了吗？”子园对着屋外呵斥道。看着床上因疼痛而翻来覆去的少爷，子园的心难受极了。他不过才十岁，为什么要让他受这样的苦？！小姐已经离开她了，现在连少爷她也保护不了了吗？
　　颜少珏喘着粗气，泛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子园急忙将耳朵凑近他，强忍着泪水，问道：“少爷想说什么？”
　　“……死……痛……很痛……”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从他微动的嘴唇里发出，子园震惊地望着那张苍白的脸，紧紧地抱着他，抽泣着：“不会的！少爷不会死的！阿辉！阿辉呢？大夫来了吗？”
　　屋外跑进一个瘦小矮个子的人，喘着气，一脸委屈道：“子园姐，刘大夫他……刘大夫他在二夫人那边看诊……二夫人……二夫人她……她的贴身侍女挡着不让我进去找刘大夫！我想出去外面找别的大夫，守门的人却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他们根本就不顾少爷的生死！”
　　感受道怀里的人不住的在颤抖，子园前思后想，咬咬牙，最后说道：“阿辉，你去给我……对了！阿辉，你去浣衣房将那个叫小凤的丫头叫来这里！快！”阿辉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跑了去。
　　她感慨地扫视了这里一下，自从小姐过世后，这里便一派疏落的景象，其他两房人对他们更是苛刻，分派到在这里侍候的人加起来就只有她和阿辉两个！要真发生什么事，又怎能应付得了呢？
　　“……子园……姑姑……我……好痛……痛……”颜少珏难受地说了句。子园强笑着安慰道：“少爷别怕！姑姑不会让少爷有事的！姑姑现在就去找刘大夫！无论用什么方法！”说着，她原本清澈的双瞳变得阴狠。
　　“子园姐姐！”一把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子园愣了愣，看向门外。只见小凤微笑着，一个箭步地跑进房来。子园一看见小凤，立刻招她到床边，握紧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小凤，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帮我照看着少爷好吗？我去找刘大夫来！阿辉，跟我来！”
　　小凤看了床上那羸弱的少年一眼，又看了看子园，点头说道：“嗯！小凤一定会看好少爷的！”这算是入门的考验吗？
　　小凤跪在趴在床边，看着那个因疼痛而面容扭曲的男孩，他就是那个病弱的三公子颜少珏吗？他的脸色很是苍白，俨然一副病容，按在肚子上的手因瘦弱而更显修长，他的额头微微渗着汗。
　　颜少珏显然注意到她了，轻轻启唇，似是问了一个问题，但小凤却听不清，她抿了抿唇，只问了句：“很痛吗？”
　　她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水，虽然动作有点生硬，但却是一丝不苟，看着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小凤突然将手伸到他嘴边，睁着眼睛，说道：“你咬我吧！发泄一下，或许就没有那么疼了！”
　　颜少珏微微皱了一下眉，别过头，算是拒绝。
　　小凤突然窃笑了声，“还好，还以为你真的会咬下去！”一瞬间，小凤似乎看到他嘴唇边的微微扬起的笑容，只是，太快了！她不确定。慢慢地，他开始平静下来，但同时他的眼皮也在慢慢阖上，体温也在下降着，明明是夏天，但他的身体却冰冰的，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她颤抖着手，轻轻推了推颜少珏，但他的反应却不甚明显！
　　“喂！少爷！你别睡啊！子园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别死啊！你要死了，我要怎么办？子园姐姐要我照顾好你的！你要是出事了，我要怎么向子园姐姐交代？而且，你死了，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希望也没有了！少爷！你别睡啊！”无论小凤怎么叫，床上的人半点反应也没有，所谓狗急跳墙，小凤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抓起颜少珏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手臂，张口，狠狠地咬下去！床上的人眉头微微皱紧，虽然双眼还是紧闭，但也算是有反应吧！小凤自以为地想着，然后恐吓道：“你……如果你还不睁开眼睛，我要再咬下去啦！”
　　看来刚才那一口力度还是可以的，颜少珏听到这句话，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想竭力睁开眼睛。
　　这时，门外传来了吵杂的声音，肯定是子园姐姐带着刘大夫进来了。小凤握了握床上人的手，轻声说道：“子园姐姐请大夫来了！你要坚持住哦！”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长须老人背着药箱徐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少年，小凤识相地走到一旁站着。
　　刘大夫曾经是宫廷的御医，现在则是洛州颜府的御用大夫。小凤不时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只见刘大夫将颜少珏的上衣解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刘大夫的手指很粗很短，而且上面布满条条细纹，但这样的一双手却出奇的灵活，不一会儿，颜少珏头上、胸膛上、手臂上都插满了细细的长针。小凤是第一次惊叹医术的神奇，颜少珏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变得均匀。待他收回细针后，再用粗短的手指搭在颜少珏苍白干瘦的手腕上，小凤有那么一刻担心万一刘大夫将少爷的衣袖挽过了，看到那鲜红触目的牙印，自己会不会被追究责任！幸好，只是微微挽起，看得见手腕就可以了！刘大夫眉头忽地皱了皱，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子园急忙上前，担忧地问道：
　　“刘大夫，少爷他怎么了？还好吗？”
　　刘大夫示意她别慌张，在案几上写了张药方，递给子园，又瞥了眼床上的人，叹气道：“子园姑娘，三少爷的病你是知道的，老夫的这服药也不过是对三少爷身子的调理，至于他的病情……老夫真的无能为力了。”
　　小凤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话的二人，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忽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
　　“刘大夫，难道少爷的病，真的无法医治了吗？你可是御医啊！他才不过十岁……”子园握着那张药方，声音沙哑地问道。
　　刘大夫沉吟了一阵，摸了摸他的长须，说道：“如果……能找到‘童颜医圣’的话，或许还有可能。”
　　“‘童颜医圣’？他在哪里？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也要找到他！”子园像抓到救命草般地急忙问道。
　　刘大夫叹了口气，“就算让你找到他也无用，‘童颜医圣’是从不接受别人求医的，除非是他主动医治，不然即便你给再多的钱，你有再大的权，他也不会卖你的账！”刘大夫惯性地摸了摸他下巴的胡须，静静说道。
　　子园依然不死心，追问道：“就算如此，我也要试一下！刘大夫，请你告诉我吧！”
　　刘大夫微微皱起眉，又看了眼床上的人，说：“‘童颜医圣’在沁山上，只是，怕是请不到他下山了，你们只能带着三少爷上去求诊了。”子园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在这房间里，除了小凤，谁也没有看见男孩眼角溢出的眼泪，他醒了，他听到了子园姐姐和刘大夫的对话……

　　这天之后，小凤正式成为了静苑中的一员了。当她卷着包袱从浣衣房里出来时，那庞大婶恨得牙痒痒的，在小凤临走前还不忘讽刺道：
　　“哼！以为到了静苑就有好日子过吗？那里在颜府，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地方！以后你可别哭着回来要我这里收留你……”那庞大婶直到小凤的身影消失了，还在哔哩叭啦地喷着口水。
　　不过几天的日子，小凤便熟悉了静苑的环境。其实，庞大婶真的说的没错，静苑真的“算不上什么地方”！虽然没有去过那两个夫人的院落，但用猜的也能知道静苑与它们的差别。听阿辉说，少爷未出生之前，三夫人和子园并不是住在这个偏僻的院落的，而是住在西上苑的雅阁的，虽比不上大夫人的上苑和二夫人的东苑，但也算是一个别致的地方，但后来三夫人犯了错，便被撵来了这里。
　　小凤环顾了一下静苑，简直就是可以用“一片萧败”来形容！院子内杂草丛生，一朵花也开不出来，那棵大榕树倒是还可以入眼，只是，在这整片萧条下，连这院子唯一的看点也黯然失色。
　　不过也难怪，静苑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在了三公子颜少珏这个病号身上，哪还有时间打理这个院子呢？只是，人的心情也会随环境而异吧？任谁看到这样一个院落，心情再怎么好也会瞬间低落吧！三少爷长期看着这么一个败落的院子，病情不越发严重就奇怪了！于是，在小凤的提议下，子园的督导下，阿辉的执行下，静苑终于要来个大变身了！
　　在刘大夫那张药方的调理下，颜少珏身体已渐渐好转了，现在落地行走了。今天一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些“叮叮咚咚”的声音，好像在摆弄些什么。他扶着门边慢慢探出身子，却是愣了愣，是他的错觉吗？屋外的是静苑的院子吗？那棵大榕树旁不知何时居然挖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鱼塘，旁边的杂草也整理干净，种上了些星星点点的小花，整个院子好像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
　　“啊！少爷，你怎么下床了？”子园刚想到屋内，却看见扶在门边的颜少珏，急忙过去扶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着了。
　　颜少珏看了看子园，又看了看院子，微微皱眉，问道：“院子……”
　　子园抿嘴笑了笑，说：“这是小凤的提议啊！她说这院子一片凋零的，让人看着不舒服，要是改一改的话，说是对少爷你的病情也会有帮助，我听着觉得不无道理，于是就着手改造了！她这么一弄，看起来真的舒心多了，这丫头啊，就是点子多。啊，少爷，我扶你道屋子里坐吧！”颜少珏忽然按住她的手，轻声道：
　　“我想……看一看……”
　　看什么？看这个焕然一新的院子？还是……看那个蹲在一边不知在拨弄什么的小身影？还记得发病那晚，其实自己早醒了，听着子园姑姑和刘大夫的对话，只觉得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藏不住的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再次回归静谧。忽然，一只小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痕，说道：“他们都走了，你是醒了吧！再不睁眼，子园姐姐又要哭红鼻子了。”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对莹亮的眼眸。那眼睛的主人见自己睁开了眼，扑哧一笑，说道：“就知道你装睡！刚才我看见你的眼珠动了好几动。口渴吗？要我倒杯水你喝吗？”说着，正欲转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眼神有点闪烁，道：“少爷……那个……手……呃……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快要昏过去了，所以才想到说咬你一口，好让你清醒……”颜少珏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忽然觉得好像笑。后面她到底说了什么，他已全然不知道了。
　　或许，很多年以后，他忘记了很多事，但却始终记得那个他睁眼后看见的小女孩，始终记得她的名字——小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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