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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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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暖没再想试镜的事情，下午五点，回到小窝做了三菜一汤装进保温盒里，提着去了医院。
医院是他常来的地方，但他仍旧无法习惯消毒水的味道，无法习惯医院沉暮的氛围。
进了病房，正好是李姐下班时间。
李姐是叶暖请的护工，她比母亲小5岁，拖家带口在这座城市讨生活，她性格热情，开朗，很容易跟人亲近，正是看中这点，叶暖才雇了她每天陪母亲说说话。
她看见叶暖，呵呵笑起来：“叶暖，快进来，我刚刚还在跟你妈妈念叨你。”
叶暖礼貌笑着，问：“刚刚您跟我妈在念叨我什么？”
李姐给他倒了杯保温瓶里的水：“我们在说你这样的小伙子，长的周正，又有能力，还特别孝顺，以后该是那样的姑娘才配的上你。”
叶暖打开保温盒，看着躺在病床上笑容和煦的母亲，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哄道：“只要妈喜欢，我就喜欢！”
胡月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傻孩子，是你娶老婆又不是妈娶老婆，我喜欢有什么用？应该是只要你喜欢，妈妈就喜欢。”
李姐收拾好东西，打了招呼离开病房，叶暖追了出去，叫住她：“李姐！”
到了跟前，他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姐，过段时间我有个戏要拍了，可能就不能过来照看我妈了，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在我拍戏的那段日子，每天多延长一个小时，多陪陪我妈，看着她把晚饭吃完，大概只要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回来了，钱我会多加的，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越到后面，他言辞越加诚恳，平时虽然相处愉快，但终究是雇佣关系，不谈钱，何来感情？加上李姐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她回来做饭，叶暖也不愿强人所难。
出乎意料的，李姐答应爽快：“行，你也是要工作的，姐会替你照顾好你妈妈，不要担心，安心工作！”
叶暖笑的感激：“谢谢李姐！”
回到病房后，叶暖安安静静削着苹果，胡月吃下一口饭，看着身边日渐消瘦的叶暖，这场病彻底击毁了这个本就已经零零碎碎的家。
得知病情的时候，叶暖还在读大学，高额的治疗费让胡月想要放弃治疗，默默计划起身后事，她不愿给自己孩子添麻烦。
可是叶暖舍不得，多陪一天也好，多活一天也好，在已知死亡的这条路上，在生命只剩倒计时的时候，他格外珍惜剩余的日子。
胡月问他：“护士跟我说，费用全部交齐了，你那来的那么多钱？”
叶暖从善如流道：“最近新接了个戏，大制作，公司预支给我的报酬，过段日子我就要进组了，妈，我已经拜托李姐好好照顾你了，只是你看不到我，不要太想我哦。”
被他哄得开开心心的，胡月也没再追问，对于自己儿子，她永远放心，叶暖和他那个不知踪迹的老爸不一样。
八岁那年，叶暖老爸做着运煤司机，运煤进城的途中，由于疲劳驾驶，撞死了人，一逃了之，剩下母子二人处理着这件事。
那段日子，受害者找上门来闹，警察去学校找他问话，叶暖在学校被同学孤立，再难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父亲欠下的赔偿也都还完了，只是不知道那人还要躲多久，不怨恨是假，想他也是真。
他们家庭并不富裕，但一家三口也觉得满足。
还记得小时候，某天晚上停电了，老爸给他点燃了一支蜡烛安安心心陪着他写作业，作业本上出现了一道稀奇古怪的题目，剪一只小兔子，兔子倒是剪好了，然而胶水却在黑暗中摸不着，老爸就烧了个土豆，以土豆做浆糊，将小兔子安安稳稳粘在作业本上，小叶暖特别崇拜他，感觉像看了场魔法一样。
他有一盒水彩笔，跟别人的不一样，只有12支，是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一直舍不得用，安安静静收在课桌里。
父亲出事以后，他去食堂吃完午饭回来，发现少了四支，不知道是谁干的，他急红了眼，到处找，甚至翻起垃圾桶，最后在公共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四支水彩笔，回到教室里，有些人憋不住笑了，他所有委屈一股脑涌了出来，打了读书生涯唯一的一场架，那怕最后输了，那怕磕的头破血流，但他心里舒爽了。
有时候叶暖在想，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家，还记不记得自己，如果当年他没有逃跑，一家人一起承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一整夜他都守着胡月，直到早晨7点，他记得今天舒雨会来替他搬家。
离开医院后，回到小窝，昨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他无事可做，只好翻翻剧本，继续揣摩陈慕这个角色。
这时接到吴乃的电话，他显得十分激动：“小暖！小暖！你知道吗？！刚刚《疑云》剧组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跟我说陈慕这个角色定下你了，他们定下你了！你终于有戏可以拍了！”
光听语气就能猜到对面的吴乃究竟有多开心，等他开心过后，叶暖平静道：“我知道了，我正好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吴乃听着他略微严肃的口吻，觉察到发生了什么，问他：“小暖，你怎么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阿姨病情加重了吗，还是……”
“没有，”叶暖打断他，“都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背着你干了一件事情，前天……我跟顾氏集团的顾总签了份合同，圈子里没有秘密，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
“…………”
那边陷入长久的沉默，显然是被震惊到了，吴乃反应过来，口齿不清：“合同……那份合同……是……是那种合同吗？是……是那种交易的合同吗？”
叶暖拿着手机，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吴乃几乎炸了：“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小暖，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不愿做的事咱就不做，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咱去找顾总跟他把话说清楚，医疗费咱再想办法，如今不是已经开始拍戏了吗？！大不了哥多去跑几趟剧组，多去说点好话！总能有出路的！”
一如既往啰啰嗦嗦，叶暖却感觉心里流过一趟暖流，不知不觉眼尾微红，声音发哑：“老吴，你不用过来了，等你到了，我已经不住这里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替我感到不平，顾先生人很好，他结清了我妈的医疗费还找了最好的医生，现在我们有戏拍也是他帮的忙，我没有不情愿。”
说完以后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直到叶暖说出这段时间最真实的想法：“老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这个决定是目前最好的决定……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吴乃身后传来繁华街头的喧闹，他站在马路边，电话那头断断续续传来哭泣声，这是这两年来第一次听见他哭，叶暖就跟他名字里那个“暖”字一样，每天都带着最温暖的微笑，甚至都忘了他不过同自己一样才23岁。
一直以为自己大他一天就能成为他的兄长。
作为朋友，作为商业伙伴，他都应该当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可是叶暖不声不响签了这份合同，做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事情，忽然想起昨天在车上的问话，他给自己提过醒。
吴乃改口，平静道：“既然做好决定，那就好好走，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走。”
为了缓解叶暖的情绪，吴乃打趣他：“兄弟，以后你火了，那我就是金牌经纪人，看来我运气真是不错，第一次带人就带了个王炸啊！”
叶暖又哭又笑：“滚，少恭维你爸爸！”
“行，今天你是爸爸！那爸爸，咱们明天晚上要跟剧组，投资商一起吃顿饭，你到时好好准备一下，我可不想看见你惨兮兮的模样，咱要借着顾氏这股东风登上事业巅峰！”
稍微说了些事情，便挂掉了电话，叶暖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九点，舒雨准时到了，司机接过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叶暖上车后，坐在副驾驶的舒雨问道：“您只有一个箱子？”
“对，只有一个箱子。”一个箱子，随走随留，从不眷恋。
没再多问，舒雨作为顾寒的助理，不该问的从来不问，不该她知道的也从来不知道，这些年她是顾寒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这个圈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守分寸。
去聚缘公寓的途中，车内气氛安静到诡异，前面两位似乎很习惯这种氛围，若是换作吴乃，铁定已经被这份寂静憋死。
这套公寓是顾寒的常住居所，‘聚缘’也是顾氏集团的楼盘，能在这里买上房子的不是名流就是富豪，绿化环保，治安门禁都是最好的。
跟着坐电梯上了25楼，这一层只有两户，舒雨做事干练，她将钥匙交给叶暖，毫无感情道：“顾总的生活习惯，我这边已经整理好资料发您邮箱里了，希望您仔细阅读，照顾好顾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独留下叶暖一个人进了这座房子，这是一座复式楼，一楼干净整洁，色彩单调，毫无人气，眼界所及之处全是冷色，只有黑白，这座房子透露出一股冷冰冰的寒气。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以为隔壁那户会有人，直到他打开家里另外一扇门从隔壁出来，他才发现顾寒打通了两户人家，整个25层都是他的，越来越弄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居然要用两扇门进出。
稍微收拾了一下箱子，将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晾在衣柜里，又把箱子放在不占地方的角落，借着电脑打印机打印出注意事项，看着手中的A4白纸，莫名感觉他俩生活习性很像。
“最喜欢的食物：火锅”
“最害怕的动物：蛇”
“最喜欢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
看着看着叶暖笑出了声，连他每晚11点睡觉，早上6点起床都写的清清楚楚。
“6点？他起的好早。”因为生活习惯相近，叶暖记得很快，放下手里的资料，又继续研究剧本，还特地给吴乃发了条短信，让他趁着进组以前找个专业老师教教自己如何演戏，就算是个绣花枕头，也得将它绣好看点。
晚上九点，叶暖正在看《无间道》，他听见楼下传来动静，应该是顾寒回来了，他穿上拖鞋下了楼，看见一身西装的他带着满身疲惫在厨房烧水准备煮方便面，他的领带如那晚所见松松垮垮。
“顾……顾先生”叶暖每次见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都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与人亲近。
顾寒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抬头看他，敷衍一句：“你来了”
叶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气氛陷入沉静，他讪讪问一句：“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吗？”
其实他自己也忘了吃饭，顾寒没有回答他，专注于将面饼下锅，叶暖想起资料上提过他患有胃病，不知不觉就走近他，说道：“顾先生，舒姐给我的资料里提到您有胃病，您可以吃方便面吗？”
“偶尔一顿，无所谓。”说完便驾轻就熟放调料包。
叶暖听见自己如锣鼓一般的心跳声，若是将这位顾氏集团的总裁照顾坏了，按照顾氏的作派，他就只能去黄泉路拍戏了，笑着说：“我也还没吃饭，顾先生，我来煮吧，您先去洗澡，等洗完了一起吃。”
顾寒眉头微蹙：“你没吃饭？”
“嗯，看电影看忘记了，所以我来煮吧”说着说着叶暖顺手接过锅把儿，顾寒的确很累了，没再推托，上到二楼房间洗澡。
叶暖打开冰箱，只见满冰箱的方便面和啤酒，还有几瓶不知道过没过期的牛奶。
这人不良作息暴露无遗，不过这也证明这个房子的确不常开火。
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却还不管不顾，做派真是相当叛逆，就跟一个不听医嘱的小孩子一样。
幸好，他在所剩无几的空间中发现了五个鸡蛋跟两个西红柿，确定没有变质，就开始自我劳作，找到橱柜里放的细面，食材足够给顾寒下一碗番茄鸡蛋面。
等到顾寒换了一身休闲装下来，看上去十分减龄，叶暖笑着喊他：“顾先生，面做好了，快来吃。”
一瞬间顾寒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客人，而叶暖是款待客人的主人。
到了桌前，叶暖面前放置的是那碗方便面，顾寒面前摆放着西红柿鸡蛋面，想起他先前问过的问题以及将自己支去洗澡，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用汤匙压了一口汤，很入味，火候控制的很好，面很有嚼劲。
两个不太熟络的人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同桌吃了一顿晚饭，全程毫无交流，就在叶暖收拾碗筷放入洗碗机的间隙，那人稍稍走近。
身体贴的紧了，顾寒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叶暖颈部，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叶暖甚至能感受到他湿湿润润的呼吸。
如果叶暖能够更放松些，这个场面更像是相识多年，彼此依偎的恋人。
身后人什么都没做，时间仿佛凝滞一般，两人抱了一会儿，叶暖感受到他的疲惫，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今天工作很累吗？”
“嗯”顾寒含混着浓重的鼻音。
叶暖轻声道：“累了就去睡吧。”
顾寒放开他，揉揉他的头：“你也早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