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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拍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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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群殴是叶暖最重要的戏份,此时陈慕已经完全脱离前期的少年气,他也从陈慕变成了沈墓,每天的妆容都很糙,带血,带伤,只为了接近那个麻木,狠戾的混混儿。
午夜过后,小巷并没有多少人,昏黄的灯光下。
两方势力因为兄弟被对方欺负而聚集在巷道,这是一场寻仇,沈墓叼着烟,旁边的兄弟给他点了火,他扯出一丝冷笑:“杨荣,给我个面子,我兄弟也受伤了,都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沈墓,我怎么给你面子?你兄弟仅仅磕破了头,我兄弟还在医院躺着呢!”杨荣嘲讽的笑笑:“都是道上混的,他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吗?今天老子一定要断他一条腿!”
犯事的王凇往后躲了躲。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涌动的暗流,高温的熔岩已经蓄势待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出来殃及无辜。
这些年,他也懒的再说这些废话,打架的经验,吃痛的能力,他已经麻木了,将烟头扔在地上,猛的一拳头就挥上对方的脸,赤红着双眼,只想置对方于死地,“你他妈敢断谁的腿?!”
老大都动手了,身后的小弟更是不在话下,两方势力持刀抡棒,所有人都仿佛有着滔天恨意,怒不可遏的纠缠在一起。
杨荣将沈墓的脑袋往墙上砸,鲜血顺着头部往下流,沈墓死死的盯着杨荣,在窒息中寻找生机,用蛮力拼死挣扎开,按着对方的头就往墙上猛的一撞,“你去死啊!”
当地派出所片警接到报警电话,迅速赶到现场,兄弟们一看是警察,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四处逃窜,正在那条街乱逛的岳明川见有同僚需要帮忙,大步冲了上去,一路追捕,大汗淋漓后,最终将那个人逼进巷道尽头无处可逃。
“跑啊,我看你再跑啊!”
沈墓背对着他,举手投降,自暴自弃道:“警官,我不跑了。”
借着昏黄的灯光,眼前的背影只觉分外熟悉,岳明川脑海里浮现出昔日好友的模样,浮现出警校的四年,他恍惚的后退两步,尝试性喊出:“陈……陈慕”
这个画面陈慕幻想过无数遍,可真在现实发生的时候是否对他太过残忍。
他的心颤的厉害,连手都控制不住的微颤,脊背发麻,可是不能前功尽弃,已经为此付出了三年,他自然的转过身,笑的痞气:“警官,你认错人了,我叫沈墓。”
岳明川大步走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臂,情绪显得格外激动:“许处说你死了,可你还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队里?!”
他用力挣脱开来,被砸过的头有些眩晕,他扶着墙壁,角落能给他安全感,他想离开,嘴里不停的重复:“警官,你真的认错人了,真的认错人了。”
岳明川的眼泪控制不住,跪在地上,一直压抑了三年的情绪如今陡然袭来,摧枯拉朽,断断续续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陈慕颤抖着抬起手,似乎带着怜悯,带着亲昵想要触碰他,可最终没有落下,他的眼神有些溃散,面对眼前的这人完全束手无措,陈慕还在抵死不认,慢慢的挪步远离他,只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他。
身后传来一划破寂静的吼声:“编号27139!”
这是陈慕在警队的编号,他脚步顿住了,整张脸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感觉脏腑里某处破裂了,鲜血涌了出来,只是现在,那怕痛极了也得隐忍,平静道:“警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叫沈墓,坟墓的墓。”
镜头里拍进那个人慢慢的从昏暗的灯光下一步一步融入黑暗,直至彻底融为一体。
“卡”
“这条过了!”
夜戏终于拍完了。
出了镜头的叶暖蹲在一边,胸口剧烈起伏着,血袋里的血腥味太重,只觉得恶心,吴乃上前心疼的擦擦那些血迹,“没有真伤着吧。”
“没有”叶暖面色惨白,浑身乏力的靠着墙,“我只是有点喘不上气。”
殴打,撞击,伤人……他还沉浸在戏里,刚刚仿佛真的经历了陈慕的人生,极度的压抑混杂着痛苦,那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这么悲惨呢?叶暖理解他,却不赞同他。
收工以后回到酒店,洗过澡躺在松软的大床,明天没有他的戏份,他终于可以休息一天。
吴乃问他:“明天打算干什么?”
“睡觉”叶暖精疲力尽,“明天我要睡一整天,你不用管我,我连门都不会出。”
“那我去附近逛逛,估计晚上才回来,我让酒店给你送餐上来。”吴老妈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嘱咐道:“小暖,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我最近感觉那个萧晓对你有意思,眼神总往你那边瞟,咱还是留个心眼,就怕人家倒贴上来。”
想到这里,叶暖的确有些不适,那个女孩老是喜欢黏上来,除了演戏,真的不习惯跟别人距离过近,吃饭要一起,对戏要一起,可他并不是什么大腕儿啊,只是一个糊比,自己都还在被包养,那个女孩图什么,她喜欢自己吗?明天真得把话说清楚了。
这一觉他睡的天昏地暗,直到下午两点,天边打雷的声音才将他从梦中拽醒。
窗户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窗外也是黑压压一片,阴沉得厉害。
果然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叶暖拿过放在床头边的手机,看见剧组群里发的消息,下午拍摄任务全部取消,接着,他揉了揉眼睛,给吴乃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自家经纪人跑山上拜神去了,被困在山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叶暖嘲笑了他好半天才爬起床准备叫点东西吃。
等待的途中,他感觉房间有点闷热,所以,他推开了酒店的窗户。
扑面而来的凉风说不出的畅快,让人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这时,手机铃响,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没有备注。
叶暖揣测是推销电话,迟疑了一小会儿,但,最后,良好的教养还是迫使他接通了这个电话。
“喂,请问您是那位?”
对面没有声音,一片沉寂。
“喂,请问您是那位?”
正在叶暖以为是恶作剧想挂断时,对面传来男性充满磁性的声音:“暖暖,是我。”
叶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声音提高八度:“顾先生?”
他迅速锁好窗户,爬到床上,不让任何声音干扰这个电话。
“你过得还好吗?”
叶暖知道顾寒的话不多,平常两人交流,只要顾寒起了头,他就可以闷着头往下说:“过得很好!导演跟剧组人员都很照顾我,吃的饭也很好,每天都有不同的菜。”
“昨天吃的有宫保鸡丁,肉沫茄子,还有紫菜汤,戏拍的也很顺利,演不好的时候,前辈还会很耐心地指点我,昨天已经拍到陈慕三年后那场戏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杀青了,我在剧组过的很好,顾先生您不用担心我。”
这里他用“前辈”替换了赵棋,这段日子他跟赵棋相处的很好,甚至发展出友情,私心觉得赵棋这人相当不错,只是此刻他还是需要顾忌顾寒的感受。
叶暖接着道:“我感觉自己演戏进步了那么一点点,顾先生,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聊过陈慕这个角色吗?导演说我演的还可以,等开播的时候,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电话那头才轻轻应了声:“好。”
从接到电话起,叶暖的笑容就没褪去过。
沉浸在甜蜜里的他一时忘了接话,电话两头就变得沉寂。
叶暖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角,还是顾寒再次开口:“暖暖,如果某天你消失不见了,我应该去那里找你?”
叶暖察觉到顾寒的声音跟平时听的很不一样,透着一股压抑,心脏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他想起楚舟提过顾寒经常会做噩梦,不知道他是不是刚从噩梦中醒来,所以,叶暖放缓了音调,说着令自己害羞的情话:“我那里都不会去,顾先生也不用来找我,我会自己回到您身边,等杀青了,我就会回来。”
对面沉默的更久了,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好……我等你。”
嘟……嘟……
电话挂断的声音。
叶暖拿着手机愣在床上,不知道顾寒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他想拨过去又不敢拨过去,犹豫磨蹭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拨过去。
对方迅速接通:“你好,我是顾寒。”
“顾……顾先生……我……我是叶暖。”
听见这个平静又冷淡的声音,叶暖不免感到心虚,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什么。
“叶暖?出什么事了吗?”
对面的声音柔下来。
“没有,只是刚刚您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您做噩梦了。”他语气控制的自然。
顾寒眉头微蹙。
他抬眸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就如12岁那晚。
这一次那个人联系了叶暖。
“没有,我在家,一切都好,好好拍戏,不用担心我。”
顾寒的声线很有磁性,特别还是这种温柔宠溺的声音,一声一声,让人眩晕。
“可能不久之后我会来探次班。”
“探班?您要过来看我?”叶暖掩藏不住欣喜,从床上跳起来,“不久是多久?您什么时候过来?”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高兴,顾寒轻轻一笑:“可能是我下次放假的时候,等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乖,好好拍戏,等我过来。”
叶暖重重地点头:“好,我等您。”
———
晚上七点,叶暖收到赵棋发给他的消息,约他过去打牌,叶暖不爱凑这种热闹,但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去了。
刚一推开门,里面热火朝天,一群人里里外外支了好几张桌子,就连导演也在其中,副导演耳根处夹了一根烟,一声:“一对二!”
导演杨游看着手中的牌,眉头皱得快解不开,心情烦躁道:“过!”
平时拍戏的时候听见这声“过”倒是心情舒畅,这种场面说不上来的违和,叶暖噗嗤笑出声。
有几个年轻人在玩飞行棋,扮演杨荣的叫秦杰,正傻呵呵地站在一旁围观,那里还有半点戏里的狠戾,叶暖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赵棋,
“叶哥,要玩吗?”秦杰发现了他。
叶暖客气笑笑:“不,你们玩,棋哥呢?”
“我刚看到棋哥在楼梯间抽烟,你可以去看看。”
一扇门隔绝了所有喧闹。
赵棋在楼梯间抽完了三支烟,他整个人的气质是偏清冷向的,烟雾让这个人看上去更冷清。
“棋哥,你在这儿?”叶暖对他笑笑。
听见声音,赵棋扭头瞥了一眼叶暖,眼眸黯淡下来,又继续背对着他,手肘搭在扶梯上。
“抽一根吗?”
“不用了,我不会。”
除了这两句话,再也找不到话题,叶暖觉得有点尴尬,尝试主动搭话的时候,赵棋开口问道:“顾寒,他对你好吗?”
“……”叶暖不明白他问的意图,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顾寒对他很好,甚至想不到什么词语形容顾寒的好,用词贫乏到只能是很好,特别好,不能再好。
“他对你很不一样。”赵棋吸了口烟,“他替你买热搜,还帮你摆平林华。”
“他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叶暖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上次的事,谢谢你。”
迟来的道谢,两人明明是情敌关系,却又有这样的际遇,真是讽刺。
“不用……”
“谢”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打断。
赵棋继续道:“我跟顾寒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第一次见面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否认我爱过他,但他并不爱我。你应该也听楚舟说了,顾寒所谓的包养只是做给外人看的,闹得人尽皆知也只为搞臭自己的名声。”
“他呀,真是位不合格的金主,连送上门的羊肉都不吃一口。”
说完后又轻轻嘲讽一声:“跟他的这两年,我真以为他是直男,性冷淡,直到我看见他是如何对你的,我太天真了。”
叶暖听得很认真,这些人提及的顾寒都是叶暖未曾参与的过去,他很想了解那样的他。
“棋哥,我可以问你,为什么顾先生不敢一个人睡觉吗?”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赵棋垂下眼帘遮掩住眸色:“如果不是见过他太过痛苦的模样,我想我也不会爱上他,也不会心疼他。”
“你看过新闻吗?”
“顾寒家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父母都死了,只剩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赵棋将烟头紧紧捏在手里,继续道:“媒体报道的仅仅只是一部分。那场火是他母亲放的,他母亲有精神疾病,从精神病院跑回来放了那把火,想让所有人都同归于尽,他爸和新娶的后妈,还有他母亲都死在大火里。”
叶暖听到这些,显然有些震惊。
“具体是怎样,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所有人死掉的那天……还正好是顾寒的生日。”
“这些都是我找人调查出来的,顾寒知道我背后调查他就跟我解约了。”
“我也不知道我那里来这么大的胆子,金丝雀竟然敢调查金主,妄图走进他的内心。”
他苦涩的笑了笑。
“你知道那栋公寓为什么会有两扇门进出吗?”
叶暖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差点被困死在一扇门里,就想着两扇门会不会好一点。”
“我越了解他就越心疼他,也就越想陪在他身边。”
赵棋均匀地吐纳着呼吸,尽量将情绪表现的平稳,表现的洒脱:“如今我不爱了,而他身边也有了你,好好照顾他。”
说完,他拍拍叶暖的肩膀,推门出去了。
楼梯间只剩叶暖一个人,他努力消化刚刚听来的消息,心口堵的疼,叶暖还记得问过他怕不怕一个人睡觉,顾寒回答的那样平静“怕”“吃点安眠药就好了。”
这段日子,他又是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吗?又是开着所有灯光,一个人困在噩梦里出不来吗?电话里回答的一切都好是谎言吗?
喉咙有些发哑说不出话来。
他又突然想起今天那个电话问他消失了会去那里,叶暖真的很想立刻出现在顾寒身边抱紧他,告诉他:“我哪里都不去,会一直陪着你,永远,永远。”
叶暖没在赵棋房间停留,他想回自己房间安安静静地给顾寒打一个电话,好好陪陪他,只是没想到房门口还等着一个萧晓,他看到这个女人的那刻,心是真的累了。
萧晓明显精心打扮过,一身藕粉色修身连衣裙将曲线完美的展现出来,瞧见她火热的眼神,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拢了拢头发:“叶哥,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叶暖随口敷衍,但尽量保持着礼貌:“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我可以去你房间和你对对台词吗?这里有几场戏我不是很明白。”
她想若是叶暖答应了,就说明接受她了,毕竟她已经表现的如此直白了。
叶暖挑破她的心思,不耐烦道:“萧晓,我不习惯别人这么缠着我,黏着我,你越界了你知道吗?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的!你还是换个人吧!”
叶暖全部的怒气发泄出来。
不过越界的又究竟是谁呢?
他火急火燎地想赶回房间打电话,想捧出一颗真心给谁看呢?
萧晓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缠着他让他如此困扰,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没有拒绝我就以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晓擦擦眼睛,不想让自己过于难堪,但还是决定一鼓作气,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毕竟错过这次就不会有下次了,她小心翼翼道:“叶暖,我喜欢你,从我们合作第一部戏开始,我就很喜欢你。”
叶暖眉头紧蹙,他解释道:“如果你是因为当初我替你挡酒那件事,大可不必,我被打,被雪藏都跟你都没有关系,你不必这样轻贱自己,你是个好女孩,你值得更好的。”
喜欢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控制的住,叶暖没有过于责怪萧晓,只是说得清楚明了:“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缠着我,这样我们就还是朋友。”
说完以后叶暖没有再看萧晓一眼,接下来如何整理是她的事情。
对人温和是叶暖的习惯,或许这种习惯给人了错觉,帮助她及时止损是叶暖能想到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他抬手刷卡进了房间,背靠着房门,将一切都隔绝在外面。
在黑暗中,叶暖给顾寒发了条短信:“顾先生,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