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江子寻舟

13、新年

　　吃完饭后，周婷筱抢着要洗碗。林述己经过一番长篇大论后，这才把她打发掉。

　　周婷筱被季晓扶着，晃晃悠悠地走进林述己卧室，躺下就睡着了。

　　在餐桌上，谢子禾突然提出要喝酒，周婷筱也附和着。林述己拗不过他们，只好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

　　这俩吆喝着要喝酒的，半瓶就不行了。周婷筱还能撑到吃完饭，谢子禾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这货，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嘲笑他。

　　林述己边洗碗边思考着该怎么嘲笑他，季晓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身体一僵，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季晓脸上。

　　他用的劲是有点大了，季晓的脸都偏向了一边。

　　“晓、晓哥，对不起，我不是唔……”林述己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晓掐住下巴吻住了。

　　林述己被他亲得腿软，意识越来越模糊，快要沉溺之际他的手不小心把一只碗扫到了地上。

　　清脆的破裂声把林述己的理智拉了回来，他用力推开在他身上点火的季晓，双手撑在洗碗台上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季晓，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穿衣服，跟我走。”季晓开口道，“多穿点，外边冷。”

　　林述己问了一句，没得到回答，索性也就不问了，拿起外套就跟着季晓往外走。

　　一路上，季晓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林述己扭头看向窗外，两人均是沉默。

　　等下了车，林述己才意识到，季晓带着他来看父母了。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阵发酸。

　　他妈在他小时候就走了，十年来全由他爸把他拉扯大。他爸是在警局里做事的，所以在看见季晓有危险时果断松开他的手，冲上去挡住了即将落下的刀。

　　那时候，他才刚十二。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爸一点点倒下，手里还攥着他刚挑的平安符。

　　后来的一年内，他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闭上眼就会看到被血浸透的平安符。就算不小心迷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有一次他实在忍受不了，吞了大半瓶安眠药。幸亏当时季晓半途折返回来，这才没出事。

　　医院检查出来，是抑郁症，重度。

　　他记不清那段时间发生的任何事，只记得每天不断地吃药睡觉吃药睡觉……

　　都快无聊吐了。

　　幸好，最后治好了。

　　大概吧。

　　他看着墓碑上两人的黑白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跪了下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跪下后，季晓也直直地跪了下来，弯下腰磕了几个头。

　　“叔，婶，我把述己带来了。”季晓直起身，“您们别担心，述己成绩很好，个子也比之前高了不少……以前他总是睡不着，现在也没事了……他过得很好，跟同学们能打成一片，有时也会帮我和我女朋友的忙……说到女朋友，下次我再把她带过来，您二老帮我把把关行吗……述己在学校也有不少女生喜欢，我相信他喜欢的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林述己在边上静静地听着，听季晓从生活上的小事讲到工作上的大事，而每件事，都与他有关系。

　　“……述己他一定会让您们骄傲的，只是，他碰上了我这么个混蛋。”

　　林述己惊讶地看着季晓，他没想到季晓会说这样的话。

　　还是在他父母面前。

　　“叔，或许当初您就不该救下我，不然述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季晓懊悔地低下头，“请您们不要责怪述己，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将他推进黑暗，最后却救不出他。”

　　说到这里，季晓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

　　“叔，婶，对不起。”他抬起头，看着瞪大双眼的林述己，“述己，对不起……别哭，我不值得。”

　　林述己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如泉涌。他躲开季晓伸向他的手，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后，带着哭腔开口道：“爸，妈，对不起，以后您们的儿媳妇，可能得是男生了。”

　　他把他推进黑暗，那他就在黑暗里待一辈子。

　　在回家的路上，林述己昏昏欲睡。

　　“今年春节，跟我们一起吧。”季晓缓缓地开口。

　　“啊？为啥了？”林述己打了个哈欠，“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挺好的，为啥要去打扰你俩？”

　　季晓继续劝道：“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跟我们回去热热闹闹的多好，你就别犟了……”

　　“这不是犟，季晓。”林述己没看他，“我现在十七，还有七个多月就十八了，我不能一直赖着你们、打扰你们。”

　　“以前是因为我小，我不懂事我才非要缠着你。现在，我也该长大了。我凭什么继续缠着你，要求你为我做这做那？”

　　季晓安静地听着他的话，不打断也不迎合。

　　“晓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爸，可是你对我好了这么多年，也是会累的。”

　　等他说完，季晓才继续说下去：“我对你好，一半是因为叔叔，一半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述己愣了一下，扭头看了过来：“什么啊……”

　　“我以前的确是喜欢你，那也是以前了。”

　　“那、那今天那个吻，算什么啊……”林述己心脏一紧，手也握成了拳头，“算什么啊！”

　　“结束了。”季晓淡淡地回答，“都结束了。”

　　林述己愣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哑着嗓子说：“好……”

　　不玩了，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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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述己季晓两人到家后天已经快黑了，周婷筱和谢子禾酒已经醒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综艺节目，乐得东倒西歪。

　　听见门开的声音，周婷筱从沙发上探出头来：“回来啦，晚上想吃……”

　　话还没说完，林述己就一头扎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周婷筱手足无措，看看怀里的人又看看季晓，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跟季晓好上的时候，季晓就把所有的事都告给了她，所以她什么都知道。

　　周婷筱瞪了季晓一眼，摸着林述己的头哄着他。

　　边上的谢子禾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林子原来是会向大人撒娇的人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不会被他灭口吧？

　　“行了行了，别难受了……他就是欠得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啊……别哭了，想吃什么姐给你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林述己止住了哭声，一会儿之后又出了声，“甜甜圈……”

　　难受的时候，林述己就爱吃口甜的。

　　周婷筱眼中笑意盈盈，“行，那你起来，姐去给你做。”

　　林述己点点头，从她身上慢慢悠悠地起来。

　　他眼里还噙着泪水，脸红红的，抬眼时还抖了抖眼睫毛。

　　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周婷筱抿了抿嘴，她终于知道季晓之前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

　　不仅帅，还……

　　“姐，姐？”林述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怎么了？”

　　周婷筱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我给你做甜甜圈去了啊。”

　　等周婷筱走开，谢子禾啧了几声：“小林子，芳心纵|火|犯啊……晓哥，你可得小心他啊。”

　　“滚滚滚，我去洗把脸，你们玩。”林述己像躲瘟|神一样躲进卫生间，掏出手机就在小群里发消息。

　　林述己：江子寻江子墨你们俩是要闹哪样！

　　江子寻：怎么了？

　　林述己：你还问我怎么了你们两个干了什么你不知道？

　　江子墨：啥啊？

　　江子寻：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林述己觉得自己头简直要炸了。

　　天知道他在车上听季晓说他俩跟父母提出要带他一起过年的时候有多惊讶。

　　他不就是随便抱怨了一下吗，怎么就都要带他回去过年？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述己：哥哥们啊你俩别闹了，我好不容易才拒绝季晓，你们俩又……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江子寻：……
　　江子寻：不闹了。
　　江子寻：不想来就不来吧。

　　这语气怎么又他妈像是我的错？

　　他把手机关机，随便扔在了洗衣机上。

　　真是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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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别吵了。”江子寻把手机递给他们，“林述己他不来了。”

　　“估计是不想麻烦我们吧。”江子墨加了一句。

　　顾春榕惋惜地说：“这样啊……真可惜。”

　　江朝潮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去趟超市把吃的喝的买齐活了，就回家吧。”

　　其他三人点了点头，顾春榕边往外走边跟江子寻说：“妈给你买了件新羽绒服，你哥说你喜欢白色，如果回去看了不喜欢你就跟你哥换啊。”

　　“妈！你怎么能这样……”江子墨委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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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述己狼吞虎咽地塞完三个甜甜圈，看见周婷筱拿起外套，含糊不清地问：“你们走呀？”

　　周婷筱走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别噎着……嗯，早点回早点到，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我还能自|杀不成？安啦，再说了我可以让谢子禾他们来找我，有他们在你总该放心了吧？”林述己喝完水，想了想之后继续说，“姐，你能不能把酒吧钥匙给我。”

　　“干什么？”

　　“干什么？玩啊！要不然大过年的我都找不到地方打发时间。”

　　周婷筱从钥匙扣上摘下一把钥匙，快放在林述己手上时又收了回去，“你小子可得答应我，别把我酒喝完。”

　　“好好好好，不喝不喝。”在林述己的再三保证下，周婷筱才把钥匙给了他，“谢谢筱姐！”

　　目送着季晓的车开远后，谢子禾也准备回家。

　　“一起吧。”林述己掏出烟，盯着看了一会又揣回兜里，“不抽了……我正好去超市买点东西。”

　　“哎我说，过年你自己在家不觉得寂寞啊？”谢子禾问他。

　　“哎呀，寂寞啥啊，”林述己笑着说，“你是不知道一个人在家有多爽，想干啥干啥，没人管你，这还不够好？”

　　谢子禾看看他，“真羡慕你，没人管着，我就不一样了，我爸我妈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的，麻求烦了。”

　　我倒是希望有人管我，不然，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林述己把羽绒服围得紧了些。

　　爸，妈，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