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那里这里

15、（十五）完结篇

　　很快到了月底。
　　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快，但这个月似乎格外快。
　　阳的行李收拾的整整齐齐，搬家公司早在几天前就把大件的家具搬走，所以她也就拉了一个箱子。来这里这么多年，最后也只有这么点东西啊。我有点感慨。
　　临出门的时候，阳向我告了别，然后就推着行李箱向电梯走过去了。我以为就这样了，刚转身想带上门，阳就很快的奔回来，拥抱了我一下——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抱得很紧，继而开始哭泣。我没有哭，只是略显无力的安慰她。我想，她没有信守承诺，明明说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的。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也许很短，但我觉得很漫长。阳放开我，她说“再见啦，小木。”微笑着的。然后就回到电梯边拉起箱子离开了。
　　如我所料，从那天开始一直到我离开这里，都在没有再见到，或者听说任何关于阳的事情。

　　和阳告别之后，我就专心准备自己的事情了。
　　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商量，就在周五下班前向领导递交了离职申请。本来我就没有多出色，所以几乎是没有挽留和拒绝，就同意了，顺便结清了这个月的工资。
　　同事们知道了之后出乎意料的，都来安慰我，向我告别。我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他们，算不上贵重，他们都很感动。我突然就有些感慨。
　　走出学校大门之前，看见了那个女生，希望她未来能更好。

　　我用一部分工资买了一张飞机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我也想看看蓝天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把车卖掉了，在过户之前开车去海边转了一圈，然后到那家菜馆吃了炒肉。
　　房子也不再续约，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
　　我开始收我的行李。和阳一样，行李很少。

　　我在登机口站了很久，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真的等到要离开了，反倒是有点舍不得了。
　　手机关机前，居然暗暗盼望阳能给我打个电话。希望如常落空。飞机起飞了。
　　我如愿看到了蓝天，也看到住了很久的城市渐渐地变小，最后连广阔的海都慢慢消失了。我一直不知道，原来穿过大气层，云层有这么厚，天有这么蓝，阳光有这么灿烂。
　　“女生们，先生们，受到航路不稳定气流气流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大家在座位上好，系好安全带。在此期间，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客舱服务也会暂停。谢谢您的合作。Ladies and gentleman.As we are experecing some air……”
　　飞机在上下起伏着，颠簸着。我本来在发呆，突然就望着窗外哭了。我想止住，但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坐在我旁边的乘客拿了纸巾，示意我擦拭一下，我道了谢，但没有擦干眼泪。一直到飞机再次平稳下来，我才终于停止了哭泣。我想，真是莫名其妙。
　　飞机很快，我要去的城市虽然遥远，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飞机滑行在南方的机场跑道上，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机。

　　出了舱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带着水汽的暖流。
　　机场边草地上的花开了，很美。春天来了。

　　来这里之前已经找好住处，协议也一并签好。
　　我终于如愿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在家旁边开了一家花店。一年四季，买着不同品种的鲜花——为此，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存款，但我不觉得可惜，更没有后悔。没有顾客的时候，我就当业余的“编辑”，帮着来找我的学生改改作文，有时也会写写文章，发表的也不少。两年过去，倒也小有名气。
　　我一直没能攒到很多钱，但是生活过得很舒心。
　　我偶尔会在朋友圈里发新的花草，有时还附上地址。我的号码一直没有换，我一直等着再见见阳。

　　又是一年春天，距我离开离开北方的那座城市已经三年了。我的生活一直平平稳稳，因为以前做过老师，所以和孩子们相处起来也很自然。
　　那天下午，我进的太阳花开了，在朦朦胧胧的夕阳中，我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阳。
　　我没有预料中的激动，阳也没有。
　　她走过来，我说:“好久不见。”她也这么说。
　　真的很久没有见了。阳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变化，但好像沉稳了许多。
　　我沏了一壶茶，邀她坐下，边喝茶边没头没脑的聊着。
　　“阳过得怎么样？”我先开了口。
　　“很好，很稳定。”
　　我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于是问：“结婚了？”
　　“嗯。母亲安排的相亲，毕竟年纪不小了，我也就同意了，对方看上去也还可以，就试着交往了。”她解释着，“两个月前结的婚……抱歉，没有联系你。”
　　还可以。终究是和原先的方向偏离了啊，我想。
　　“恭喜。”
　　“谢谢。”很有礼貌的回答。
　　阳说，最近刚好没事，看到我店的地址，就想来看看我。只是没想到我的电话到现在都没有再换，“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古板啊。”她说着，露出到这儿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我也笑了。
　　那天下午我们一直聊到太阳落山。阳说她要走了，航班是今晚的。我想送她去机场，她拒绝了。
　　“还是送我支花吧。”她笑着说。
　　“好。要什么？”
　　“向日葵。”她回答。
　　“嗯，向日葵……和你很像。”我微笑着，递给她一束。
　　“哪里，过度夸奖了。”她眼神有点黯然。——否认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没由来的觉得遗憾。
　　“感觉你好像有点变了。”我说。
　　阳愣住了，不一会儿，又说“是啊，变了很多。人都要生活，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讨厌现在的自己。”
　　说完，她道了别，就踩着夕阳离开了，好像三年前离开时一样，但是她没有回来抱住我。
　　我看着她渐渐走远，路边玩闹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没有生气，反而摸了摸孩子的头。
　　我释然了。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总有些东西停留在记忆里，会在每个春天盛开。

　　风吹过来，花店旁的樱花树飘洒下淡淡的花瓣。
　　真好啊，世界真该多点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