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远阔漫漫白头》沅皎霜

2、说不出口的喜欢

　　“不要担心，手术固定就好了，他这样的粉碎性骨折，其实就是位移骨折，精细一点，骨线对线对位做得完美一点基本上可以完全恢复。我一年要做多少这样的手术啊，不会出事的。”
　　沅漫没有回答陆崇凌，她并不担心。这不是很困难的手术，只是需要细致，更何况陆崇凌在，这个光华的招牌，最年轻但最有实力的现世华佗在。
　　两个人很细致的完成了整个手术。沅漫走出手术室时已经十一点了，明明大亮的天突然陷入无边的昏暗。她看了看身边相对于她精神很多的陆崇凌，告诉他，术后观察就交给他了，值了一天班，她要回家休息。
　　院长到医院很久了，手术还没有结束时，就已经让人进来通知，手术结束之后，直接把人送进顶楼病房观察。
　　结束手术出来，除了急诊突然送来的几个一起放鞭炮不小心炸到自己的孩子，其他的病人们早休息了，医院也早就冷清下来了。
　　其实沅漫有些意外，她想着像这样能把院长几分钟就惊动的病人这时候一定会搞出很大的阵仗吧。和预料之中不同的安静让沅漫有些无所适从。
　　望了望空旷无人的四周，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在向医院里走。看不清他的脸，依稀的灯光下能看见他的身姿，挺拔高挑。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她站在住院部楼下，看了看天上飘下来的雪，一下午的雪，把医院的棱角都磨没了，夜色里，灯光下，隐隐约约的建筑物和绿化植物的曲线变得突然柔和起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发着微弱淡蓝莹白的光。
　　沅漫合起双手，对着里面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然后赶紧把手揣进兜里。
　　刚刚打算再走回急诊部，突然发现刚刚那个还在门口的身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耳边却突然响起很清冷的声音，和飘雪的天气好像来自同一处地方。寒冷且没有感情。
　　“请问刚刚送来的车祸病人，是在这栋楼吗？姓忱。”
　　沅漫环顾四周，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你是家属？”
　　“是。”
　　“顶楼，到了问值班护士病房号就可以。”
　　“谢谢。”然后他离开。
　　沅漫有些呆住，这个人明明用了敬辞，但语气间的距离感还是让人觉得那么畏惧，他的语气太过冰冷，太过生硬。沅漫在医院呆过的这些年，见过无理取闹的人，见过一上来就熟络得像一家人一样的人……
　　但是这个人不同，让沅漫有一些无所适从。怎么说呢，这个人语气间的感情色彩就像是《这个杀手不太冷》中里昂出场时的语气。
　　转过身看看男人的背影，纯黑色的风衣，干净利落的剪裁，勾勒着挺拔高俊的特属于男性的线条。“果然是杀手”沅漫嘟囔着。
　　“这些年，今天好像很特别，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沅漫心里默默的想着，向急诊室走回去。
　　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已经有人来顶班了，值夜班的美美一看到沅漫回到急诊室就跑过来瞪着大眼睛盯着她“漫漫姐，我就一直觉得你能担当大任，我们急诊室快要藏不下你这块宝藏啦！”然后故意做出非常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把沅漫逗得直乐。
　　“谁又告诉你手术成功啦？”
　　“漫漫姐，你和陆医生一起手术哎……咱们医院的金童玉女都一起上阵了，不成功这不是天理不容嘛！而且你不知道，刚刚院长来的时候，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看见我就跟我叮嘱，等你下了手术回来，就放你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来医院和陆医生换班。”
　　“别把我和你们的宝藏陆医生放在一起形容喔。我和他没关系。所以呀，‘金童玉女’这样的词语不适合用在我身上。”沅漫摸摸美美的头。
　　“还有”沅漫突然很认真的看着美美，“院长的真实意图呢，其实是想让我回家休息一下，然后明天好来接着值班……像我这样任劳任怨的苦力，这年头已经很少了！所以快放我去换衣服回家睡觉！”沅漫笑着。
　　玩笑之间，沅漫和美美说了新年快乐，然后告别，独自走到更衣室换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驼色大衣，把挽起长发放下来散了散，从柜子里把自己的包拿出来，检查确认手机、钥匙都在包包里放好了然后把柜门锁上，走出了医院。
　　本就是春节，街上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再加上已经深夜，家家团聚，街道上行人和汽车几乎都没有了影子，稀稀拉拉的会有几簇烟花窜上深蓝的天的夜空然后迸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沅漫摸出手机，想要给孙静澜打电话来接她 。可是再想一想，自从孙妈妈去世，静澜也一直在忙事业，难得和孙爸爸团聚，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要不还是走回去吧。沅漫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快要十一点半了，然后把手机又放回包里。
　　走在路上，沅漫心里默默的安排着回家的任务，到家大概十二点，要舒舒服服的泡一个脚，敷一张面膜，不论如何十二点四十一定要睡觉。
　　往前没走几步，旁边却有一辆黑色的车停下来，沅漫认识这车，陆崇凌把头探出来对着沅漫“沅漫，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说你值班吗？”
　　“人家那种住顶楼的家庭，全城最好的护理都已经在病房里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况且医院还有医生呢，我在那儿干嘛？还不如当一趟司机把你送回家呢。上车吧，半夜三更的，还是新年呢，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医院的损失就大了。”
　　沅漫没说什么，对他笑了笑，“好吧。”很大方的拉开陆崇凌的车门上了车。
　　陆崇凌先开口 “今年怎么不回家和你爸爸妈妈过春节？”
　　“他们去国外开会了。”沅漫简单回答。
　　陆崇凌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从沅漫作为实习生进医院第一天他就知道，来的这一批实习生有一个家里父母都是在学术界很受人尊重的教授。沅漫在一众实习生里表现得很突出，专业过硬，性格沉稳，人也很可爱。后来得知那个双亲都是教授的实习生就是沅漫的时候也觉得自然，因为她的各项素质真的都是所有实习生中最好的，那时候陆崇凌也真的才开始意识到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真的是巨大的。
　　在车上一路无言，没有人打破这份沉默，快要到沅漫和孙静澜合租的楼下时，陆崇凌转过头看了看沅漫，她盯着外面的雪景看得出神，暖黄色的路灯一盏盏的滑过她的眼底，像秋夜的月光，明亮、温柔又恬静。
　　陆崇凌不得不承认，沅漫真的很好看，她从不过分打扮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这个姑娘很倔强，很执着，又很勇敢，她在尽自己的全力和这个世界中的不美好抗争。因为她是这样的她，他才会喜欢。
　　“你今天很冷静，骨科的东西你也没丢多少。”
　　“嗯，谢谢陆医生夸奖……”
　　“沅漫，我真的……”陆崇凌想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把车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
　　沅漫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过头看着陆崇凌，对上他炽热的目光，沅漫一时间不知所措，闷闷地发出一声 “嗯？”
　　“没什么，挺晚了，你好好休息。再见。”那几句该说出来的话，在心里憋了又憋，陆崇凌还是没有讲出来。
　　“嗯，再见，路上小心”沅漫回答得果断。
　　打开车门走下车，转身要离开，陆崇凌又好像猛的想起了什么喊住沅漫“沅漫！”
　　沅漫再转过身，再一次对上从刚刚摇下的车窗里透出来的那束目光，“嗯。”
　　“没什么，还没和你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