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旧梦》白日何短短

34、旧梦

　　无双怀抱婴儿来到灵泉。灵守打开结界，拱手相迎：“吾已听闻临渊与玄音二位将军之事。死生离合，皆为是道，望公主节哀。”
　　无双回礼，说道：“谢先生开解。天道无情，这几千年来，我看得清楚。”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接着说：“此次无双冒昧前来，是为了这个孩子。”
　　灵守看了一眼婴儿，微微吃了一惊，说：“两个火灵的孩子？”
　　“不错。她叫明雪，是临渊和玄音的孩子。”无双答道，“玄音自幼便只有一个火灵，因为没有另一个灵核的压制，她常年深受烈火燎身之苦，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这个孩子拥有两个火灵，恐怕将来会更加凶险。我有心将她抚养成人，不忍让她受苦，却也自知，没有能力压制她的火灵。我寻遍了神界的医官，他们也都无能为力。我想，这六界之中，能够帮她的，唯有先生。”
　　灵守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公主慈心，让人钦佩。只是，这孩子既生而如此，是劫是缘，皆是她自己的道，岂是旁人何必徒加干涉。”
　　“真的只是她自己的道吗？”公主反驳道，“莲妖用乾坤堪舆图将临渊和玄音困了三年。若只是为了神妖之战，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杀了，却只是每日让他们在结界中击杀幻兽？莲妖的目的根本不在战事，而是要利用他们解开一个封印。六界之中，能让他二人花了三年都没能解开的封印，只有一个。先生日日守在灵泉，封印若有异动，怎么可能不知道。”
　　灵守沉默。
　　“若是没有在幻境中的三年，就不会有这个孩子。”无双接着说，“如今临渊和玄音已死，六界恐怕无人有能力破那结界。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又是因此封印而生，先生还认为是她一个人的缘，一个人的劫吗？”见灵守不愿回答，无双继续追问下去：“灵泉里封印的冥妖究竟是谁？妖族为何要放他出来？这件事情，与先生究竟有何关系？白昼陛下？”
　　灵守低头沉思了很久，终于开口：“请随我来。”二人来到灵泉深处的花海，无双看到花海尽头的树屋前，一个少年正静静地坐在一架秋千上发呆。
　　无双惊讶地问：“那就是冥妖？”
　　灵守答道：“那是他的分身。他叫青冥，是我的弟弟。”
　　“弟弟？”无双震惊，“书上说，帝后仅有一子，他究竟做了什么，竟要将他的身份也隐去？”
　　“一个仍未长大的少年，他能够做得了什么？”灵守冷笑道。
　　“那，为何要将他封印在此？”无双问。
　　“因为愚昧和恐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守回答。
　　“竟然，是这样吗。”无双轻声念道，又问：“那为何先生你，却没有被。。。。。。”
　　“因为我修的是水灵。白家世代为水灵之尊，我得父亲亲传，无人敢质疑我的实力。”灵守答道，“可是青冥不一样。当时的神界，几乎无人修习木灵。擅用木灵者，唯有妖。而天生就拥有强大的木灵者，即是妖邪。”
　　“可是，他是帝后之子，难道他们就这样纵容旁人冤枉他？”
　　“帝后自是不愿，但此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民意难平。当时的神界早有吞并妖界之心，有心人借机向父亲进言，只要妖族归入神界，木灵便不再是邪术，青冥也不会再被视为妖邪。可是，母亲不愿神妖两族因此生出无谓的战乱。她亲手抽取了青冥一半的灵力，将他封印在了灵泉。”
　　无双再次震惊，抱紧了怀中的婴儿：“她，怎么忍心。。。。。。”
　　“那时候，他虽被封印，却仍能够在灵泉自由行动。母亲用裂宇术将灵泉与她的寝殿相连，我们一家还可以相见。直到后来。。。。。。”说着，灵守停了下来，眉头轻锁，闭上双眼，陷入一段痛苦的回忆。
　　“是‘灵泉之变’？”无双问。灵守点头。
　　“凡间剧变，巨大的灵力涌入，导致灵泉泉眼崩塌。青城天后与青垣家主以身为祭，使灵泉得以保全。”无双回忆起史书中的记载，问道，“其中，可有隐情？。
　　灵守点头，说：“神界在父亲治下，数千年来日渐强盛，人口剧增，众神不再满足于灵河有限的灵力。他们要让灵泉产生更多的灵力，需要凡人生出更多的感情。”
　　“让凡人生出更多的感情。。。。。。是战争？”无双问。
　　“不错。喜、怒、哀、惧、爱、恶、欲，凡人所有的七情，在战争中，都会被放大。”灵守回答，又轻笑了一句，说：“可是战争过后，人口减少，凡人终日为生计奔走，不再有精力去拥有感情。短视的神族，为了得到更多的灵力而去凡间挑起战争，无异于杀鸡取卵。”
　　“既然如此，凡间如何会有巨大的灵力涌入泉眼？难道，泉眼崩塌是人为的？”无双问。
　　灵守点头：“神族无法从凡间得到足够的灵力，只能寻找新的来源，一个是离川，一个，是青冥。一旦泉眼崩塌，未完全转化的灵力会将灵泉烧毁。如果母亲及时将封印解除，那些灵力将流入离川，摧毁妖界。那时神界想要得到离川，将易如反掌。如果母亲不解除封印，青冥会和灵泉一起被烧毁，他的力量会被释放出来，汇入灵河。他们逼迫母亲在青冥和离川之间做出选择，而无论她选择哪一个，神界都能得到巨大的灵力。”
　　“所以。。。。。。她选择了修复泉眼。”
　　灵守点头，再次陷入回忆：“泉眼崩塌的那一天，母亲和舅舅前去查探，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青冥从此被封印在了泉眼的最深处，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有能力解除封印，也没有人愿意将他救出来。”
　　无双听完，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叹息起来。忽然，她惊恐地问：“但是，你现在，要将他放出来？”
　　灵守默认。
　　无双见状激动地说：“他在这里被封印了三十多万年，一旦出来，定会联合妖界向神界报复。那时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只怕整个神界，都要被他颠覆。你要为了他一人，牺牲神族的万千生灵吗？”
　　“所以，他就应该一直被封印在这里吗？”灵守愤怒回道，“他做错了什么？他失去亲人，失去自由，全是因为神族的愚昧和贪婪。你只知顾念神族生灵，难道万千生灵，就一定比他困在这灵泉之底，幽暗孤独的万千岁月更重要吗？”
　　听到这里，无双仿佛胸口被痛击了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灵守冷静下来，接着说：“这些年来，他的灵力一直都在增强，封印也在增强。这里的平衡，总有一天会打破。最开始二十万年，他一直都在沉睡。但是从八千年前开始，他有了这个分身，离川的妖族也开始感应到他的怨气，变得躁动不安。这也是数千年来，神妖两界纷争不断的原因。若是此时放他出来，他或许还需忌惮神界和蛮荒妖兽的力量。等到他靠自己的力量冲破封印的那一天，恐怕六界之中，再也无人能够与他抗衡。”
　　无双沉思片刻，问：“此事，为何不向神界禀告？”
　　“神界？”灵守轻笑回道：“你以为，神界知道此事后，会如何？你怀中的婴儿又会如何？”
　　听了灵守的话，无双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她看向怀中的明雪，此时她正安静的睡着，和在长明塔废墟发现她的时候一样，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无双紧紧抱着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她对灵守说：“明雪也是我的孩子。她的劫，就是我的劫。如果她是为封印而生，先生的大业，我愿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