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杖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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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央宫
上好的白玉石被铺成地砖，泛着晶亮，连绵不绝，边上水晶玉璧为灯，一室金碧辉煌。
苏妗婂被人扣押跪在一个一身大红华服的女子跟前，女子生得明艳动人，对方高傲地端坐在殿上，身后侍女数十。
而苏妗婂的边上还跪着另一女子，女子瞧上去年纪要比苏妗婂小上几岁，杏脸桃腮，娇俏可爱，只是眼下被这阵仗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哆嗦，全然没了往日的俏皮灵动。
大殿之上，冯贵妃好以闲暇地染着丹蔻，过了许久，宫女侍候完毕一一退下，贵妃才缓缓抬头。
冯惜姿眼眸居高临下地扫过司马凝，嘴角噙着浅笑，不置可否。
可下一秒，视线在触及苏妗婂面容的瞬间，冯惜姿柳眉一拧，笑容止住。
“这就是樊太师专程送进宫的女子？”
刘喜侍候在边上，俨然没有刚刚那副阴狞模样，低眉垂首道：“是的娘娘。此女名唤苏妗婂，乃江州知府之女。”
冯贵妃凤眸一眯，轻抬起刚染上鲜红丹蔻的玉手，刘喜急忙上前弓腰搀扶。
苏妗婂自打踏进未央宫就没敢抬起头，但仍然可以感受到现下冯贵妃从殿上步下朝她一步步走来的压迫感。
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内心有点欲哭无泪，上一辈子小心谨慎从未与冯惜姿正面交锋，怎的这回刚重生就被扣到未央宫？
下巴很快被人扣住抬起，尖利的指甲陷进她下颌嫩肉，苏妗婂忍着疼痛被迫抬起头。
冯惜姿是个美人，亦是个叫人一眼惊艳的美人，鲜红齐胸罗裙胸口开得极低，□□微露，香娇玉嫩，只是美人脸上明晃晃写着“蛇蝎”二字。
冯贵妃指尖丹蔻更红了些，苏妗婂忍着剧痛，微微咬唇。
“江州知府之女？”冯贵妃冷笑一声，“传言果真不假，倒真是长得一张好生勾人的小脸！”
下颌终于被松开，但下一秒，苏妗婂头被甩到一边，冯惜姿嫉妒的眸光狠狠在她脸蛋上一剜。
边上司马凝咬唇抬头：“敢问贵妃娘娘，臣女们犯了何错？”
冯惜姿好似这才注意到边上还跪着一女，淡淡扫了刘喜一眼。
刘喜秉道：“此乃国公府，司马国公嫡出次女，司马凝。年芳十四。”
冯惜姿听罢一顿，冷冷一笑，“刘喜，司马二小姐不懂宫中规矩，你且告诉她所犯何错！”
刘喜应“是”，道：“宫中乃庄严肃穆之地，不容两位小主放肆。两位小主入宫不久，便胆敢擅自到御花园，还在莲花池上嬉闹不慎落水，扰乱宫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苏妗婂听得一头黑线，这分明是欺负她们刚入宫，位卑言轻。
不过她前世在宫中混迹多年，早已知道冯惜姿颠倒黑白能力，现下也没多错愕。
但边上司马凝可就没有这般定力，只见她猛地一抬头，当即错愕辩解道：“臣女不知御花园不可擅自闯入，教导嬷嬷也没有事先告知，臣女与苏姐姐在莲花池嬉闹不慎落水也是无意之举，不知怎的就担上了扰乱宫闱此等重大罪名？”
“凝小主好大的胆子。”冯惜姿闻言轻轻一笑，“犯了错还敢这般诡辩，你可记得这是在宫中不是在你国公府里。刘喜——”
“咱家在，”刘喜走上前，轻扶住冯贵妃手背，“娘娘有何吩咐？”
“两位小主不守宫规，犯了错还不知……”
“不！臣女知错！”
冯惜姿一愣，抬眼就看到苏妗婂谦卑地弓腰俯首，整个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石砖上，就差整个人趴在她脚下了。
苏妗婂咬咬牙，顾不得太多，重重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臣女们刚进宫不知宫规深严，才犯下如此大错。”
苏妗婂顿了下，抬起头看向冯惜姿，露出那已经磕破流血的额头，一副泫然欲泪的可怜模样：“臣女来自边远小城江州，此番进宫一直诚惶诚恐，只是在宫外就一直听闻贵妃娘娘乃人美心善之人，今日只求贵妃娘娘饶了臣女们一命……”
旁边司马凝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抬起小脑袋瓜瞄了瞄苏妗婂两眼，如此卑微，这……还是她的苏姐姐吗？？？
殿上冯惜姿看着趴在地上的苏妗婂，柳眉微微一挑，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清冷美人没曾想到是个怂包？
冯惜姿内心冷笑，也是，江州那种小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出息？
“宫外人说得不错，本宫倒也的确是心善之人。”冯惜姿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叹，“太后老人家就常夸本宫乃冯家最心善的后辈子孙……罢了罢了……”
冯惜姿抬眼扫过底下二人，“你们二人可是当真知错？”
“是。”苏妗婂虔诚点头，顺道拉了拉身边呆若木鸡的司马凝，司马凝这才回过神，急忙跟着磕头认错。
“那好，本宫也念你们有悔改之心。”冯惜姿从宫女呈上来的玉盘中捻起一颗紫葡萄，凝着葡萄上晶莹的水珠，红唇轻启：“只不过犯了错就该罚，念你们已然知错，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刘喜——”冯惜姿眉梢一低，掩盖住眸底的阴狞。
“咱家在。”
“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罚？”
刘喜在冯惜姿身边伺候多年，早已揣摩悉知冯惜姿心意，以苏妗婂这幅样貌今后在这宫里注定不是省油的灯，冯惜姿既然已经出手抓了苏妗婂到未央宫，自然不可能白白把人完好无缺地放回去。
眼下听到问话，刘喜自然回答：“依咱家所见，两位小主虽已认错，但这宫中规矩森严，倘若今日不责罚只怕是要坏了规矩。眼下皇上在阴山祭祖，太后娘娘又身子不适修养在宫中，这新秀女刚刚进宫，依奴才拙见，贵妃娘娘还是该有所责罚才是。”
“只不过，”刘喜一顿，抬眼看向底下二人，笑道：“凝小主年纪尚幼，罚其誊抄宫规三遍也罢，只是这苏小主……”
苏妗婂头皮一麻，只觉得这刘喜说话同他模样一般又阴又柔，听久了令人周身阴恻恻的，像站在寒潭边上一般。
如她所想——
下一秒，苏妗婂就直接掉进了寒潭。
“依奴才所见，便小小杖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罢。”
小小……三十大板？？？
苏妗婂差点没晕过去，这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要把她直接杖毙在未央宫？
“嗯，你所言甚好，既如此那便——”
“等、等一下！”
冯惜姿抬起眼皮，“哦？苏小主还想说什么？”
“臣女斗胆，委实觉得自己罪不至此……”苏妗婂脑子转得飞快，一脸谦卑地垂死挣扎：“臣女初次入宫，不知宫规深严，这才冒入莲花池，跌入莲花池也并非臣女本意，臣女后脑勺也因此受了伤，但求贵妃娘娘放过。”
“苏秀女是觉得跌入莲花池无甚大碍是吗？”
“臣女的确并非有意为之。”苏妗婂虔诚地点头，像小鸡啄米般。
“说的也是，只不过苏秀女恐怕不知——”冯贵妃端坐在大殿之上，微微抬手，借着日光端详着自己鲜红如血的五指丹蔻。
蓦地，收回视线，看向苏妗婂，红唇轻扯，惋惜道：
“那莲花池的莲花是本宫的心爱之物，被苏秀女这么一摔，都压坏了呢，而今若不小小惩戒苏秀女，本宫今后在这宫里如何立威……”
？
苏妗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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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压坏和立威。
苏妗婂算是知道了，冯惜姿这次就是故意要搞死她。
堂堂贵妃想搞死一个秀女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岂会怕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上辈子她从进宫就一直谨小慎微，从未闹出什么大动静，太后、皇帝、乃至冯贵妃也都是在选秀当日才看见了她。
而后皇帝对她的美貌并无多大反应，封了她一个美人就扔在涧毓轩不闻不问，一个失宠的美人哪怕再绝色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来故意找她麻烦。
可眼下皇帝还未选秀，冯惜姿发现了她，以她的嫉妒之心，自然不会容下她，给她可趁之机。
“苏姐姐，可怎么是好……”
苏妗婂被几个太监压在未央宫外的长木板凳上，司马凝跪在她的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
平日里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自然也是金尊玉贵，没见过这种场面，眼下被吓得不轻，满脸泪痕。
苏妗婂拍了拍司马凝的手以示宽慰，想跟执刑的太监通融一声，结果没想到刚一偏头就看到刘喜那张阴恻恻的脸正笑着对着自己。
“……”
罢了。
苏妗婂绝望地闭上了眼。
“行刑！”
几名太监将她用力一按，苏妗婂听到刘喜抬手袖口的风，她眼眸一闭，十指紧抓板凳，咬牙忍着剧痛，但紧接着她的后背被人一压。
“嘭”的一声闷响。
苏妗婂一时恍惚，不疼？
她猛然一惊，转头看去，惊觉碧桃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整个人趴在了她的后背上。
棍子正好重重落在碧桃的后背脊椎上，碧桃口里喷出大量鲜血，鲜血瞬时沾湿了苏妗婂的衣裳。
触及苏妗婂的目光，碧桃竟还艰难地扯出一笑，“小姐……”
苏妗婂回过神，浑身骤颤，“碧桃？！”
她几乎立刻就要起身，无奈身子却被太监狠狠压住，动弹不得。
碧桃趴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整个人牢牢罩住，“小姐，奴婢记得您平日里最怕疼了……您别怕，奴婢护着你……”
身后几个太监要将碧桃拉开，可碧桃拼了死劲护在苏妗婂身上，力气之大，竟是凭着好几个太监都没能给拉开。
冯惜姿眸色微缩，冷冷一笑：“好一对主仆情深，那就一并给本宫按着打！”
“是！”
太监阴狞的声音伴着乱棍一一击下。
身后，碧桃忍不住断断续续闷哼出声，很快的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苏妗婂拼命挣扎，“碧桃，快，松开！”
碧桃却依旧紧紧环着她，死都不松手，虚弱地宽慰道：“小姐、小姐别怕……”
不知几时苏妗婂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碧桃从小侍候在她身侧，与她一并长大，从江州府远赴京城府中无一婢女真正心甘情愿随她进宫，只除了碧桃。
上辈子，深宫寂寥，碧桃在这宫中陪了她一世，她位份不高，但始终是个美人，可碧桃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主子不受宠，做丫头的自然没少在宫里受委屈和白眼，而今她幸得重活一世，上苍却是要拿走碧桃的命吗！
苏妗婂狠狠一闭眼，她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左右不过都是再死一次！可碧桃不是！若以碧桃的命换她的命她情愿不要！
女子唇瓣轻扯，眼眸再睁开时，眸里已满是无畏清冽。
“冯惜姿，若我今日婢女出事，我定要你以命换命！”
众人均是一愣，似没料到刚刚还胆小如鼠的女子现在胆敢说出这番话来。
殿内，轻抚着指甲的冯惜姿亦是周身一顿。
冯贵妃抬起眼，视线落在那容貌堪比甄宓在世的女子身上，顿住。
她分明已是一身狼狈，可殿外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周身，这女子依旧美得甚至不似真切。
这种不似江南一带的柔美，不似京城世家小姐的娇美，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清冽脱俗的傲人之美，却偏偏又不失妩媚。
冯惜姿在殿内看到苏妗婂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受，她生来骄傲，这种感觉叫她疯狂地想让这个女子在世上消失。
而眼下，女子双眸透出桀骜不驯，视死如归的豁然感，更是迫人得紧。
苏妗婂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后太监挣开，把碧桃护在怀里，而后抬起眼直视冯惜姿，眸光中再无刚刚装出来的半分谦卑。
“大胆！好一个口出狂言的苏秀女！”
冯惜姿回过神，拍案而起，颤着手指指着刘喜喝道：“刘喜，苏秀女目无尊卑，胆大妄为，即刻给本宫杖毙！”
怀中的碧桃鲜血淌了满身，苍白着一张小脸，紧紧抓着苏妗婂的手，眼看苏妗婂身后的太监执棍又要落下，碧桃竟是还要挣扎起身。
可这一次，苏妗婂没再给碧桃机会，她弓下腰，将碧桃牢牢藏在了身下，而后紧紧闭起了双眸。
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紧咬牙关，因为怕疼，紧绷的身子还是止不住轻轻发抖。
但，想象中的木棍还未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越来越近。
紧接着，一声冷厉低沉的声音传入大殿——
“都给朕住手！”
也就是顷刻，满室已然慌乱地跪做一团……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杖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