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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结局 ...

  •   程培忠被人踹进了朝云殿,在他身后,卢华杨端着剑,缓步走进殿中。
      “卢华杨,朕觉得,你此刻应该在去往南域剿灭乱党的路上。”
      到底做了十几年皇帝,泰山崩于眼前却面不改色,景平帝还是能做到的。
      “是啊,多亏了南域那些叛党叛贼,皇上才能把部分兵权还给臣。”
      “卢将军,今日这是何意?”卢华杨明显来者不善,碧初并不敢轻举妄动。
      “哦,圣旨。”卢华杨看到了碧初手中的东西,伸手就要去夺,被沈西延一掌挡下了。
      “何必明知顾问。各位看不出来吗?”卢华杨甩袖拂衣,“我自是在逼宫啊。峥儿要做什么孝子,狠不下心,便只能由我这个舅舅来代劳了。皇上,这龙椅你也坐了十几年了,该歇歇了。”
      “卢华杨,身为国舅,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卢华杨突然冲向前,手中的剑直指景平帝。“自薇儿嫁给你那日起,我卢家便成为了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我卢家尽心竭力,助你登上皇位,可你又是怎么做的。我为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沈西峥和田文辉谋逆造反让你心生恐惧,你就收了我所有的兵权。我卢家十几年的赤诚与忠心,换来的只是无休止的猜忌和怀疑。沈景平,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我不想动手。只要你现在传位给峥儿,我便留你一命。”
      景平帝叱咤大衡多年,何曾让人这般威胁过,无论如何也不肯应。
      “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便只能送你归天了。”卢华杨说完便直直向前刺去,碧初不假思索,本能动身去拦,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
      沈西延夺过碧初手中的圣旨,打歪了卢华杨手中的剑。
      “卢将军,篡位是条不归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卢华杨用尖峰指着景平帝的胸口,“如今沈景仪和太后都在我手中,奉劝你们俩一句,若不想让她们有事,你们二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依照眼下的情况,难判卢华杨所言是真是假。一时间,碧初和沈西延还当真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不肯轻易让步,朝云殿中的众人就这么僵持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碧初觉得这是她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时辰,每一秒都是煎熬。
      卢华杨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将手中的剑又握紧了些。
      “不想死的话,立刻下旨传位。”
      “报!”殿外有将士奔来,“四皇子带人反攻,我们的人已被剿灭大半。”
      “怎么会?沈西毅哪来的兵?”形势忽然大变,卢华杨此刻一头雾水、
      趁着卢华杨分神的瞬间,沈西延飞身行至龙椅旁,夺下了他手中的剑。
      “阿毅的兵是我给的。南域有个白山寨,大将军应该有所耳闻吧。”
      “不可能,白山寨不过区区一万多人。我可是调了三万大军守在京郊的各个隘口,沈西毅不可能带人杀回来。”
      “负责守城的将士迟迟没有等来行动的号令,等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长川,王长川呢?”形式急转直下,让卢华杨变得异常激动。“众军都归他调遣,他在干什么!”
      “大将军不必派人去找了,王将军恐怕再也不能出现在您面前了。”
      迎着碧初错愕的目光,沈西延又补了一句。“我出发前,让人将吴相媚放了出来。她同王长川有些往日恩怨,兴许是恨得深了,脚程比我快不少。估计此刻,她早已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卢华杨不知吴相媚与王长川的旧日过往,对沈西延给出的解释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此刻,他却无暇顾及这些。
      “没关系,派人现在传令给各个隘口的部队,让他们一起杀进京城。沈西毅只有一万人,不足为惧。”
      “大将军还是别费力气了。”沈西毅信步走进殿中,“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您的三万大军,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下,纷纷投降,尽数由杜曲接管了。”

      生平第一次,沈西延心中有了些许庆幸之感。幸好景平帝疑心重,另指了部队,并未将卢华杨原本的属兵还给他。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做出的一个决定,竟化解了这场原本可能令整个皇室覆灭的危机。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形势一变再变,他对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实感,仿佛只是经历一场令人分外头痛的闹剧。
      大局已定,卢华杨引起的这场闹剧很快便落幕了。
      “白山寨可是你的底牌,就这么交出去了?”
      经过一场惊吓,景平帝的衣衫和发髻皆有些散乱,整个人看山去苍老了不少。
      “我视阿毅为兄弟,莫说底牌,就是孤注一掷,以命相付又有何不可。”
      沈西延走回碧初身边,语气淡淡。
      “若是没有卢华杨,今□□宫之人是不是就是毅儿你了?”
      “父皇放心,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对这龙椅如此痴迷。我今日前来,只为救人。”
      “这白山寨的军队,他敢给,你就敢要?”景平帝突然发怒,用力拍着手边雕着祥云神龙的扶手。“沈西毅,我是你父亲!”
      兴许是失望多年,沈西毅早就不在乎了,因而景平帝的勃然大怒并没能激起他相应的反应。
      “父亲是抛我弃我,对我从来置之不顾的父亲,兄弟却是敬我信我,对我以命相交的兄弟,父皇您说,我该选谁?”言及此处,沈西毅不禁冷哼一声。“父皇放心,我和阿延,永远也不会走到您和长贤王那般地步。因为我从来都跟您不一样。”

      大衡八十三年,中秋节。
      福昌宫。
      碧初同长欢坐在院中品茶,秋风习习,院中荷塘飘来阵阵残香。让正在服侍这二人的小宫女平添出一股岁月静好之感。
      “听说月照今年进贡的宝贝中,有几块成色上佳的月离玉。我去讨了好几次,都被皇上拒绝了。我原本还挺好奇,皇上留着这批玉有何用。今日方知,原来是要拿来讨皇后娘娘欢心啊。”
      碧初眼尖,一眼就认出长欢今日这一整套头面首饰,皆是由月离玉所制。想来应当是沈西毅赏赐的佳节之礼。宫中的人皆知,当今圣上,是大衡有史以来最谙浪漫之道的天子,每逢佳节,都会给皇后娘娘送去礼物,变着法儿地讨人开心。
      “姐姐少调笑我。”长欢吐出一句嗔怪。“谁不知道姐姐同月照王是莫逆之交,姐姐想要月离玉,哪需朝皇上去讨。再说了,”长欢将手肘撑在石桌上,以手托腮,“皇上讨得岂止是我一个人的欢心,玉及宫不是也有份。”
      玉及宫的玉嫔,正是当年勇王侧妃田正槿。
      “长欢。”
      唤了对面之人的闺名,却又无从开口。其实碧初也明白,不论自己如何相劝,也无法释怀她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遗憾。
      “嫁给毅哥哥之时,姐姐已经提醒过我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姐姐不必为我担心,路是我自己选的,文芷不委屈。”
      是啊,如今在她面前之人,是能够母仪天下的大衡的皇后周文芷,再不是那个需要自己照顾的沈长欢了。
      景渊叔叔,长欢已经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了,你在天有灵,应该也能放心了吧。
      “不说这个了,好久没吃过姐姐做的桂花糕了,快拿两块让我先尝尝。”
      碧初招招手,便有个面生的小姑娘提着食盒上前。
      “怎么不见临晴在你身边伺候?”
      长欢奇怪,临晴与碧初这对主仆,向来是形影不离。也未听说二人吵架,碧初怎得突然带了别人进宫来。
      “子开的母亲上京了,老人家想见见临晴。我和西延就给他们两个人都放了假。”
      长欢知道这一盒子的桂花糕,是碧初特意为寒暮宫的中秋家宴准备的。因此就算这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再合她的口味,她也只是食了一块,便忍痛罢了手。
      “嫁给子开,临晴算是彻底离不开长贤王府了,而临暮又去了北关从军。可怜临月,偌大的一个碧阁,全要靠她一个小女子撑着。”
      “临月不拘于儿女情长,志在建功立业。碧阁之事,她得心应手,做得也开心,谈不上撑。”
      “其实给临暮随便安排个职位并非难事,他在京城,还可以帮衬着你些,姐姐又何必非送他去从军。”
      “我大衡的郡主,岂是那么好娶的。”碧初抬手,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几丝碎发。“是他自己想要一个锦绣前程,风风光光地将青溪迎娶进门,既是他自己的愿望,我干嘛要拦着。”
      二人聊得开怀,碧初一时间说得有些干渴。她低头饮茶,无意中瞥见长欢右手所带的玉镯上,隐约可见几条黄色细纹。月离玉向来是色泽温润,通体无暇而闻名于世。一般品相的月离玉都不会有如此明显的瑕疵,更何况是月照王室送来的贡品。
      碧初提醒长欢去看,又问她可有戴着这镯子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谁知长欢也是一头雾水,想不出任何可能使这月离玉镯受损的理由。
      长欢想了半天无果,不禁有些气恼自己的大意。
      “看我,这难得一见的玉中佳品,倒是我不懂得珍惜了。”
      “无妨,我同你讲,月照有河名盈月,这盈月河水十分神奇,可洗净玉中杂质,修补玉身上的裂痕。等我今日回去给吉逸去信一封,让他下个月上京时,给你带上几个竹筒。到时候将你这镯子泡一泡,保管无暇如初。”
      “还是姐姐对我好。”长欢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月照王当真要娶八公主做王后?”
      碧初颔首,“吉逸下月入京便是为了求亲,顺便带阿蓉回来看看。”
      “说起来,我少时在北关也曾听闻,八公主是为极为洒脱豪放的奇女子,对她很是好奇,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结识。我本还想着,等她从西庭归来,让姐姐为我做个引荐人。谁想到,她这次回来呆不久,便要嫁到邻国去了。姐姐在京中少了一个知心人,一定很伤心吧。”
      “我少了一个知心的姐妹,怎么娘娘看起来比我还要伤心。”言及此处,碧初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其实挺开心的,真的。两年前,卢将军逼宫失败被处死,卢皇后也自刎于宫中。我知道皇上不在意此事,但按大皇兄和阿蓉的身份,留在宫中总归还是为难又尴尬。如今这样正好,大皇兄不理朝堂,寄情山水,去见天地广阔。而阿蓉有人疼爱相护,西庭风气开放,她在月照,定会比京城自在快活。况且月照也不算太远,我可以常常去看她。”
      “姐姐总是这般,竭力成全所有人想要的。做你的姐妹,还真是幸福。”
      二人聊起来便忘了时辰,直到女官前来提醒,二人才发现,早就该动身去往寒暮宫去了。
      “皇舅他,今年还是不来吗?”同长欢一起迈过福昌宫高高的门槛,碧初轻轻地问了一句。
      身旁的人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自三年前传位于沈西毅后,景平帝便搬到了少时住过春堂院。他撤掉了所有的中官和宫女,只留下程培忠一人贴身照顾。整日吃斋念佛,拒绝见任何人。
      “毅哥哥每月都会去一趟春堂院,但也只能隔着院门托程公公传上几句话,太上皇还是不肯见他。”
      “母后,母后。”沈长欢的话被打断,碧初看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小家伙儿,正是长欢和沈西毅的长子,如今宫中唯一的小殿下,沈修明。
      “修明见过母后,见过姑姑。”两岁多的小小人儿,一丝不苟地行起礼,竟也还算有板有眼,只是这端庄持重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小家伙便咧起了嘴角。“姑姑,修明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弟弟,让远儿给跑丢了。”
      沈修明口中的远儿,便是长贤王府的小世子沈自远。
      “母后是怎么同你讲的,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可你现在。”
      “好啦。”看着小侄子的嘴角越来越向下,碧初及时制止了长欢的说教。“左右是在宫中,总不会丢了。我去找找便是了,可不许你再说修明。”
      碧初问清了儿子不见的位置,便让长欢带着修明先去了寒暮宫。
      “母妃,母妃。远儿在这儿!”熟悉的小奶声传来,碧初循声望去,沈自远被人牵着,正使劲向她挥着手。
      “程公公?”碧初方才惊觉,自己竟走到了春堂院附近。
      “奴才给公主请安。”
      碧初发现程公公苍老了不少,鬓角隐约可见几丝白发。
      “小世子无意间闯进了春堂院,奴才正想着将世子送回去。没想到这就遇见您了。”
      “原来你同我母妃认识啊。”沈自远甩开程培忠的手,跑回了碧初身边。“母妃母妃,院子里还有一个爷爷,母妃也认识他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有限,不等碧初回答,沈自远又关心起了其他人。“绿篱姐姐,远儿饿了,想吃桂花糕。”
      经过沈自远的提醒,碧初才发现,刚才太过慌忙,忘了提醒绿篱将这装着桂花糕的食盒交给长欢带去寒暮宫。没想到这小丫头也一声未吭,就这么提着它,陪自己跑了一路。
      “远儿帮母妃一个忙好不好?”碧初打来食盒,从中取出一盘桂花糕。“帮母妃把这盘桂花糕送给院子里的那个爷爷。”
      沈自远双手接过桂花糕,小心地捧着。
      “母妃不跟远儿一起吗?”
      碧初蹲下身,帮儿子整了整衣衫,放缓了语气。“母妃在外面等你。”
      “程公公。”碧初突然出声,喊住了又陪着沈自远慢慢往回走的程培忠。“青灯古佛,日子清苦。劳烦公公多上心,好好照顾皇舅。“
      碧初站在春棠院外的小路尽头,并没有等上太久,便再次看到沈自远的小脑袋探出了院门。
      知道碧初等在外面,程培忠并没有再送。
      “父王!”沈自远高兴地大喊一声,蹬着自己的小短腿,拼命地跑了起来。
      小路的尽头,沈西延正蹲着身,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儿子。稳稳接住扑进怀中的小家伙。沈西延起身,又牵过碧初,向着寒暮宫走去。
      “远儿方才干什么去了?”
      “给院子里的爷爷送桂花糕。”
      “那爷爷有没有跟远儿说谢谢?”
      “没有。”怀中的小家伙嘟起了嘴,沈西延刚想安慰说没关系,却被小家伙抢白。“可是爷爷哭了。”
      脚步一顿,沈西延和碧初都停在了原地。
      “那个爷爷让我叫他舅爷爷。”在沈西延怀里的小家伙并没有注意到父王和母妃的异常,正开心地手舞足蹈。“母妃,舅爷爷是什么意思啊,是舅舅的爷爷吗?”
      “不是,舅爷爷是母妃的舅舅。”碧初摸了摸儿子的头。
      “母妃的舅舅,那不是外舅公吗?我看宁萧姨母就是这么称呼她母妃的舅舅。”小家伙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为什么是舅爷爷呢?”
      “因为他还是父王的爹爹。”
      “啊?父王的爹爹不是爷爷吗?”年纪尚小的沈自远无法理解大人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越来越糊涂,好在沈西延总有办法转移话题。
      “远儿想爷爷吗?”
      “想!”小家伙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自己的爷爷了,一个想字说得分外斩钉截铁。“不光爷爷,远儿也想奶奶,想外祖母,还有楚爷爷,还有宁萧姨母,陈追叔叔,青溪姨母,临暮叔叔。”小家伙掰着手指,一一念起所有自己认识的叔叔阿姨。
      “远儿想念这么多人啊,但是远儿,父王跟你说,一会见了太后。”
      “远儿知道!”小家伙兴奋地举起了两条胳膊,“远儿最想外曾祖母啦!”
      “远儿真乖!”沈西延将怀中的小家伙高高抛弃,又稳稳接住,以示奖励。沈自远最喜欢同父亲做这样的游戏,每次被接住都会笑个不停。“远儿这么乖,父王答应你,明日便带你去西庭看外祖母和爷爷奶奶,好不好?”
      “你告假了?”碧初知道,沈西延在儿子面前向来是言出必行。
      “方才在御书房同阿毅提了一下,反正最近没什么事,想带你和远儿出去散散心。”
      碧初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师傅他们是三日前从南域出发前去西庭的,若她们一家三口明日动身,正好能前后脚抵达西庭,到时候娘亲肯定高兴坏了。这次回去,若有机会,她还想带远儿见见吉洛,如果能多住些时日,说不定还能和吉逸和阿蓉一起回京。
      “卿卿,方才阿毅同我讲,宫中很快又要有小殿下了。他向我讨贺礼,你夫君可是损失惨重呢。”
      “这有什么,阿桓哥哥一会儿再向他讨回来便是了。”
      沈西延刚想开口询问,他要以个什么名目讨要,话都到嘴边了,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可是,远儿要当哥哥了?”
      “嗯。”晚霞将碧初的脸庞照映得分外柔美,那是沈西延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场景之一。“但我可不保证这次还是个小世子。”
      夕阳下,一家三口渐行渐远,柔和的霞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卿卿。”
      “嗯?”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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