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8、吓唬

　　外屋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应该是临晴回来了。
　　碧初实在没办法不将瑜妃和吴姨娘联系在一起，从琳琅宫回来后就吩咐了临晴有时间去查一查。没想到小丫头比她还着急，马上就出去打听了，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虽说这世上无奇不有，但她可无法把瑜妃和吴姨娘长得像这件事当做巧合。
　　外屋的咳嗽声越来越大，碧初不由得皱了皱眉。临晴是第一次来京城，本就有点水土不服，又日日陪着自己在外奔波，引发了伤寒，几日都不见好。
　　“吵醒公主了。”见碧初还醒着，临晴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跟公主在西庭呆了好几年都没怎么生过病，来到京城反而变娇气了。”
　　“京城虽然繁华，却不比西庭逍遥快活，每日思虑太多，当然容易生病。”看着眼前病恹恹的小丫头，碧初有些心疼，搭上临晴的手腕，道：“还是我给你看看吧。太医院那帮子人全是一群势利眼，要说给你看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请来呢。”说起来，她这一身医术，回京之后竟许久没有用武之地了。
　　临晴乖乖地坐在床边，一边让碧初为自己把脉，一边说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宫中的几位老嬷嬷说，瑜妃是六年前开始得宠的，她原本不过是位小宫女，不知因何入了皇上的眼，第一年就得了妃位。五年前又诞下了十皇子，恩宠更盛，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几分。”
　　六年前？还是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看来这瑜妃，真值得好好查查。碧初想着，手下已经完事了。小丫头脉象浮紧，有点风寒之状，好在并不厉害，吃两幅药应该就好了。“我一会写个方子，你明天让苏姑姑拿去太医院抓两幅药，按时服用，有个两三日应该就没事了。你这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赶紧去睡吧。”
　　小丫头没走几步，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看我这脑子，都咳傻了。公主，碧阁那边刚送来消息，李振那条线，搭上了。”
　　李振是李词城府中之人，常替李词城去谈些收购入股的买卖。当然，李词城多半也是替她人做嫁衣，只是有些商铺无权无势，还犯不着他亲自出手。
　　碧初想要干掉李词城，本就有心从他身边之人下手。那日，她同临暮在市坊的春宴楼见面，正好碰上李振前去谈生意。春宴楼是临暮推荐的，论味道，在京城的酒楼中绝对排得上号。只不过老板是普通农户出身，没有多少积蓄，酒楼的装潢比起其他家来，简陋许多。大衡臣子吃饭多讲究排场，并不会来此，所以经营多年，也没能找到一个靠山。
　　身怀宝藏却又无力自保，春宴楼这块肥肉就被盯上了。李振是个有能力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些威逼利诱，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原本态度坚决的老板给打动了。只可惜，这桩生意，最后还是被碧初给搅黄了。
　　“不是说这人异常忠心，不好办吗？”碧初有意见他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直被拒绝。
　　“英雄难过美人关呗，临月亲自出马了。”
　　看着临晴有些洋洋得意，碧初笑道“他算个什么英雄，不过临月倒真是个美人，临晴你这么说，其实是为了夸夸自己吧。”
　　临月和临晴本是一对双生姐妹，不过性格却是截然不同，临月心思细腻，办事牢靠。临晴天真可爱，只是比起姐姐临月，谨慎不及，所以碧初留了临晴在身边照顾，让临月打理碧阁事宜。
　　“让临月带来那两人可安排好了？”得到临晴的肯定，碧初继续道，“李振我明个儿去浣衣街见吧。”
　　顾名思义，浣衣街里原本住的都是些浣衣女，因为离着市坊近，就渐渐变成了商铺主的住所。此地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碧阁在浣衣街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算是在京都的据点。
　　“在浣衣街见？”临晴有些不可思议道。
　　碧初出于谨慎起见，一般都是在外面会见碧阁成员，很少去浣衣街，“我有心将他纳入麾下，不给他亮点东西，这人怎么会知道该跟着谁混。”
　　花了半天时间才甩掉沈西延再次派来的暗卫，碧初来到浣衣街的时候，临暮已经等她许久了。“姑娘昨日信中提到的瑜妃，我连夜就吩咐下去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处分阁传回消息，我这边也还没有查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碧初本来还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但现在看来瑜妃确实是有问题。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干净，一点过去的痕迹都查不到。
　　“她现在对我们还没有威胁，先查着吧，等有消息再说。”
　　临暮点点头，又说道：“李振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姑娘准备在哪见他？”
　　“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碧初接过临暮手中的面具戴上，“他还不值得我们亮底牌，小偏厅见就行了。记住，得先吓唬吓唬他。”
　　李振来到小偏厅的时候，已经面无血色，两股战战了。
　　碧初自己长在皇室，又在西庭接触了许多外邦皇室，皇室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她这些年搜集了不少，挑了些有刑具刑台的，让人在各个分阁仿建。管不管用她还不知道，因为这些年都拿来吓唬人了。
　　李振说到底也只是个生意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约见自己的人许久不露面，要搁往日，他早就翻脸走人了，只是这回，五六个武艺高强的健壮大汉围着他，各个都显得面目可憎，吓得他什么都不敢问。好不容易前去同碧初会面，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些令他毛骨悚然的刑具，这宅子的主人必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又想到自己曾多次拒绝同人家相见，万一那些刑具用在自己身上。更是内心惶恐，不能自己，等真正见到碧初的时候，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
　　“大，大人在上。小的不知道大人如此厉害，以前多，多有冒犯，请您绕我一命。”李振说完就不停地磕起头来。那声音响的，碧初都替他疼得慌。就这样还英雄呢？想起临晴昨晚的话，她不由得笑了。只可惜她有面具遮脸，李振什么都看不到，依旧玩命地磕着头。
　　碧初知道李振要是落了伤，回去肯定会引起李词城怀疑，赶紧命人把他架起来。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大人要遵法令，不能随便杀人。”碧初看见李振抖了一下，知道效果达到了，继续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既然愿意多次约你相见，就是肯定了你的价值，不会随便伤你性命的。只要你愿意好好合作，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至少要比你跟着李词城强。”
　　碧初见李振只是不住地点头，明显是吓傻了，估计自己要是不问，他肯定不会主动说了，“我听说李词城有个账本。”
　　“对，对，老爷他有个账本，这些年老爷暗中在做掮客，收了不少好处，也花了不少银子。他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这些人翻脸不肯保他，就事无巨细，每一笔都记下来了。这账本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老爷基本从不离身。”仿佛这样就能得到赦免一样，还没等碧初问完，李振就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李词城的账本得到了证实，碧初觉得自己可以开始着手收拾他了。
　　那李振见碧初半天不曾说话，以为自己的答案没能让她满意，又赶紧开口：“大，大人不要杀我。我可以为大人做事。我帮李词城做掮客之事，也有不少年头，手里也有些人脉和资源。大人可有想收的铺子，我都可以帮大人收来，还是大人想接下李词城这生意，我都可以帮大人的。”
　　碧初听完，眼睛一亮。她选中李振，不光是因为他能帮助自己干掉李词城，也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商业才能。想要收购忠盛侯府的产业，自己是断断不能露面的，另外她刚购下的几家铺子也需要赶紧运作起来。帮她在市坊中站稳，李振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事不在她今天的计划中，原本是打算日后再慢慢谈的，没想到李振为了保命，自己主动提起。这倒是正中下怀了。
　　虽然内心很欣喜，嘴上还是得说些严肃之语。“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桩生意想让你去谈，也算是对你的考验。我知道你有些才能，一般的店铺肯定难不倒你。五日之内，我要你拿下京城前五名青楼中的一家。”
　　碧阁虽然分阁众多，消息灵通。但有些朝堂的私密之事，还是让风尘女子前去探听最为合适。这几年，碧阁也陆续培养了些歌舞伎，陆续送入了京城中的各大秦楼楚馆。但此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她早就有心置办一家风月馆，但奈何不通其道，确实有些难为。
　　李振听完却是为之一振，“大人，这你可算是找对人了。京城青楼这条线，没人比我更熟了。就是李词城，每回碰到这种生意都得乖乖来求我。风雪楼您知道吗，京城第一风月之地，忠圣侯现在的姨娘就是从那出来的。这风雪楼现在的主人秦姑娘，还是托了我才能将风雪楼拿下的。”
　　“你说忠圣侯府的姨娘是从风雪楼出来的？”碧初有些惊讶，她虽知道吴姨娘出身风尘，但当年姨娘进府之时她还太小，后来再派人去查时，侯府已经封锁了消息。没想到今日竟从李振口中验证了。
　　与一般的秦楼楚馆不同，风雪楼的姑娘多是以艺侍人，各个都是才貌双全，京城中愿意为其一掷千金的公子哥诸多。风雪楼最维护自家姑娘，不论是谁，若想同楼中姑娘共度春宵一夜，都得乖乖地先讨了欢心，让姑娘心甘情愿才行。对于那些上了年岁的姑娘，想嫁人的，风雪楼会给一笔丰厚的嫁妆，没有人接手的，也都是帮忙寻了宅子，好生照顾着。
　　六年已过，即使吴姨娘的同期很可能已不在风雪楼，但想找到她们，这风雪楼是必须一访了。
　　碧初心中打定了主意，也就没心思应付李振了，嘱咐了几句买青楼的事，便把他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