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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身世 ...

  •   提起自己的幼年生活,沈西延只能用枯燥乏味来形容它。被拘在这方小院子里,每日除了读书习武,便是期待着父亲从京中来信,派人带他回家小住。刚被景平帝收为义子那几年里,行动受限,很少有机会出京。每年都只能靠帝师借口修补古籍将他带出京城,再回来待上半个月。离开许久再归来,沈西延在这个小院里能做的,依旧只有读书和习武这两件事。与幼时不同的是,再也不会有家书从京中寄来。
      后来,沈西延的期待慢慢变成了碧初,他常常忆起和碧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忆起小姑娘喜欢桂花糕,桂花糖,桂花香。鬼神神差地,在院中种了这六棵桂树,以此睹物思人。他在这个小院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独自深情的日夜。
      “可砚青叔叔为什么一定要将你送回南域来习武读书呢,在王府里不行吗?还有件事我也一直想问你,你明明很健康,为什么对外要说自己体弱多病呢。”
      “我还以为你会为我的用情至深感动一阵呢,可真是真情错付啊。”沈西延揉揉碧初的头发,转头望向那几棵桂树。“可能是因为我自出生便背负了太沉重的期望,为了保证我不会辜负这些期望。”沈西延将目光从那几棵桂树上收回,转向碧初的眼睛,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卿卿你听好,我父王沈砚青,其实并非平南王府中人,他真正的身份,是承瑾帝的独子。
      碧初一下子呆愣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做梦也想不到,沈西延要说的秘密会是这个。花了好一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认真思索着沈西延的话,却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不可能啊。”碧初明明记得,沈承瑾是个短命的皇帝,去世时不过十七岁。其后宫仍是空置,怎么可能留下子嗣。
      “祖父在世人面前演了一场假死之戏。当时的摄政王沈怀信对皇位虎视眈眈,欲将祖父除之而后快。为了保全性命,祖父在宁家的帮助下假死离宫,逃到了南域。”
      沈承瑾是旧日太子沈怀言的独子,亦是文贤帝的长孙。幼时尊贵非凡,受尽万千宠爱。
      沈怀言早年陪着文贤帝东征西战,忍着累累伤痕四处拼杀,熬坏了身体,早早地离开了人世。他去世后,文贤帝并未在剩下的两个儿子中另择新君,而是出人意料地,将皇位传给了当时还不满周岁的沈承瑾。
      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让文贤帝太过伤心,在儿子死后的第二年,他溘然长逝,未留只言片语。就这样,按照文贤帝生前的旨意,刚刚学会走路的沈承瑾,跌跌撞撞地登上了龙椅。
      “史书上说,摄政王沈怀信承始皇遗志,护少年天子,兴大衡国运。”沈西延的眼神悲凉,话语间也满是哀伤。“可谁又能知道,那些明面上尽心尽力的扶持和爱护,其实都是假象。”
      沈怀信自幼便发现自己喜爱权力,对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宝座充满了渴望。大皇兄英年早逝,二皇兄又对皇位无意,他本该顺顺利利地坐上龙椅,接受万民朝拜。然而世事难料,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不满周岁的小侄子半路截胡。因为心有不甘,他曾千万次地想过直接弄死眼前这个碍眼的小皇帝。但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他最终还是忍下了心中的不甘,蛰伏在小皇帝身边,再徐徐图之。
      他给小皇帝用了慢性毒药,不会立刻致命,却能一点一点摧残着小皇帝的身体。沈怀信只需要带着十足的耐心去等,等到世人皆知小皇帝体弱多病,他再动手解决掉沈承瑾,便没有人会感到惊讶,有所怀疑。
      “沈怀信的计谋很成功,因为祖父体弱,他的夺权、架空之举就变得顺理成章。手中握有的权力越多,沈怀信也变得越发放肆,无所顾忌。当时宫中都是沈怀信的人,祖父若没有选择假死逃出宫去,等着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沈西延抬手揉了揉额头,脸上带了些为难,“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许多细节和疑惑,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一个解释。我知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很荒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我从小被告知的真相,就是这样。”
      “所以砚青叔叔给你的训练和培养,宁家的多年扶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起兵造反,夺回皇位,对吗?”
      比起沈西延的真实身份,碧初更在乎他是否会真地起兵造反。她等待着沈西延的答案,却又害怕那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
      “若我说我对那皇位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卿卿会信吗?”
      “你没有,那宁家呢?长贤王府呢?”碧初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说出这几个字近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沈西延错开脸,不再看着碧初。“我身边的所有的人都要我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因为我是承瑾帝的血脉,因为这些人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等了太久,牺牲了太多。可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难道就因为那张龙椅尊贵非凡,风光无限,我就必须得放弃自我,不顾一切地坐上去吗?”
      沈西延嘶吼着问出那句话,声音已然变得沙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既有如此想法,为何不同宁家说清楚,做个闲散皇子,还要一直接受宁家的扶持?”碧初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刚问出口她便后悔了。幼年的沈西延没有选择,现在的沈西延又能自由到哪儿去。若事情真如他所说,宁家苦心经营多年,又怎么可能容许他轻易放弃。
      “闲散皇子?”沈西牵牵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我又并非皇上亲生,凭什么做个闲散皇子?长贤王府的覆灭充满了蹊跷之处。这些年,若不是凭着父母生前的苦心安排,若没有宁家在背后扶持,我恐怕早就去下面同父母团聚了。”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碧初摇摇头,换了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怀疑,长贤王府的事,是皇舅所为?”她到现在才明晰,为何沈西延对景平帝的态度始终微妙不明。
      “即便不是皇上做的,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沈西延握着碧初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左侧胸膛。“卿卿,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弄清楚当年长贤王府覆灭的真相,但凭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唯有借助其他的势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卿卿,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
      “如果如你所说,确实皇舅所为呢?你还会只要个真相吗?”
      碧初没等来沈西延的答案,想将手从他怀中抽出,却不想被按的更紧。
      “你生气了吗?”沈西延问的格外小心翼翼。
      碧初摇摇头,平复了下心情。“我没有生气,但你方才所说之事实在是太大了,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今日之前,沈西延在心中想过无数遍,知道了真相的碧初会作何反应。他甚至还想了好几种哄人的办法,不管碧初是惊讶、生气还是伤心,他都想了办法应对。然而碧初如此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这样的反应令沈西延感到害怕。
      沈西延最终还是放开了碧初的手。难得来一次南域,他不想碧初天天都拘在屋子里,又怕自己出现在碧初面前惹她心烦,决定提前巡查边防,当晚就去了军营。
      军中事物繁多,他这一走就是七天。
      月亮高悬,夜色深沉。沈西延推开房门,发现碧初已经睡下了。几日未见,他担心碧初,本想着看一眼便走,谁想到一眼勾起相思,就舍不得离开了。他屏着呼吸,在床前站了许久,然后转身躺在了旁边的一席美人榻上。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上我的床了吗?”
      其实沈西延刚回屋的时候,碧初就醒了,不过在气他七天都没有音信,继续装睡罢了。其实碧初已经想明白了,不管真相是什么,她既已同沈西延成为夫妻,自该一起面对。沈西延将秘密告诉她,亦是将伤疤揭开给她看,更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手中。碧初一直在懊悔自己当时不仅没有安慰,还表现得如此冷漠。她本想着等着沈西延躺下,便同他道歉,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给他听。谁知这人在床边站了许久,最后却睡到美人榻上去了。那美人榻又窄又小,须得蜷身才能躺下,看到他如此委屈自己,碧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我晓得那日是我不好,”碧初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你将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我却还怀疑你。你若是生气,我给你道歉便是了。没想到你这么生气,连同我躺在一处都不愿意了吗?”
      沈西延本来还在懊恼,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坦白,才惹得碧初如此伤心。等听完了碧初的哭诉,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脸上的笑意便根本止不住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宅子里有那么多房间,我若是不想见你,睡到别的屋子里去就是了,何必非得在你旁边的美人榻上将就。”他搂着碧初躺到床上,放柔了语气“你向来睡得浅,我怕我动静太大,将你吵醒,这才打算在美人榻上将就一宿的。我本是心疼你,未想反到惹了你伤心,怪我怪我。”
      “若你下一次再不留一句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碧初趴在他胸前,顺手揪起他的衣领。“老实交代,你这七天去哪里了,不会是去哪处的温柔乡了吧?”
      碧初方才哭过,此时说话还带着些许鼻音。说出口的威胁之语,一点威力都没有,反倒激起了沈西延的戏弄之心。
      “为什么是我先交待?”沈西延抬起手指,轻轻地蹭了一下碧初的鼻尖。“那卿卿呢?我不在的这几日,卿卿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碧初回想,发现自己还真的做了几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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