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12、宫宴

　　大衡皇室立贤不立长，各位皇子均有机会入主东宫。景平帝不希望看到儿子们因为皇位反目成仇，所以迟迟不肯立太子，维护着表面上的平衡。但他毕竟不可能圣寿百年，朝中的大臣们出于长远考虑，还是会暗中扶持一位皇子，期望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新帝近臣。
　　大皇子沈西峥和二皇子沈西岳各自的母妃都出自贵胄之家，本就拥有强大势力的他们自然成为了众臣投靠的首选。也有些剑走偏锋的朝臣，会选择才华横溢的七皇子沈西旌。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沈西毅。他是景平帝酒后与一位小宫女乱性所生，四年前被派到北关驻扎，至今未归，实在算不上争夺皇位的有力人选。
　　“左相支持沈西毅的事情，就让初儿这么烦恼？”看着面前眉头皱得都快能拧出水的小姑娘，沈西延觉得有些好笑。
　　碧初确实是烦恼，但到不是因为沈西毅。左相位高权重，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若是因为傅随舟雄厚的财力，才让儿子娶傅青柔进门，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扳倒忠圣侯府。
　　碧初来不及思索太多，沈西延又问了下一个问题。“沈西峥和沈西岳，不知道西庭站在谁的身后？”
　　这个问题，倒不值得碧初忧虑。沈西峥和沈西岳同沈景仪的关系都不错，西庭也不算是必争之地，无论这二人谁上位都不会为难西庭的。这不算什么隐晦的形势，碧初知道，沈西延问自己这个问题，肯定不是为了听自己说这番分析。
　　“西庭和五皇子支持的，自然是同一个人。”碧初哪里知道沈西延支持的是谁，不过为了应付他，说些好听的罢了。
　　“哈哈哈哈，我可没有支持他们二者其中任何一人。不过初儿你现在要烦恼的可不应该是这个。”沈西延起身，又倒了一杯侧柏水。“左相想让沈西毅回京，求父皇下旨赐婚已是迫在眉睫。明晚的宫宴，傅随舟肯定会带着傅青柔参加，初儿这次，可不能躲着不见了。”
　　提起明晚的宫宴，碧初更加头疼。
　　月照和滋巨的使团明日就要进京了。异邦来使议和，景平帝都会设宫宴款待。这次月照和滋巨两国使臣同时入京，宫宴更为隆重。京中四品以上大员，所有有封号的亲王侯爵及其家眷都要入宫参宴。
　　傅随舟身上还有文贤帝赐下世袭的侯位，不管皇室有多厌恶他，也不能单单只阻止忠圣侯府参加宫宴。
　　还有王雪晴。今年适逢太后六十大寿，大衡在战场上又连连取胜，月照滋巨两国同时派来使团，景平帝心情大好。王长川看准时机，在朝会上替王雪晴求了请，半个月前就接回家了。
　　傅随舟，傅青柔，王雪晴，还有许多碧初并不想见的人，明日都非见不可了。
　　不知不觉，她和沈西延又聊了许久，都已经是三更天了。碧初开始困了，沈西延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不知从哪拿出一副围棋，硬拉着她下了起来。
　　碧初本就棋艺不精，这会更是心不在此，乱下一通，只愿能让沈西延觉得无聊，赶紧离开。谁知道他今晚耐心极佳，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给碧初教着规则和招数，直到五更天才放碧初回去睡觉。
　　左右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碧初便不得不起来了。沈景仪不在，她作为西庭的小主人，要去城门迎接月照使团。根据沈西峥昨日送来行程推算，不到午时，使团便可入城，现在起来，已经有些晚了。
　　“李振那边可都安排好了？”趁着临晴为自己擦头发的功夫，碧初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临晴放下湿帕子，开始为她梳发。“放心吧公主，临月一大早就带人去李词城家了，这会怕是都得手了。”
　　一番梳洗打扮，碧初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城门口。
　　和自己一起在城门外等候的，还有代表景平帝前来的沈西延。
　　“初儿很困吗？”看看身旁依旧精神抖擞的沈西延，再看看哈欠连天的自己。碧初没好气地瞪了沈西延一眼，自己这么困都是因为谁啊。
　　沈西峥的手下先行来报，说使团稍后就到，请他们做好准备。
　　没过一会，远处就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沈西峥首当其冲，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左右各伴一人。左边那人碧初认得，是月照的吉逸王子，吉逸身后的队伍中，一位着异域服饰的女郎，站在马车马上不停地挥着手。至于沈西峥右边那位，想来应该就是滋巨的四皇子宇羌了。
　　使团到达城门的时候，礼部的人放了四十八响礼炮，以示欢迎。
　　“傅傅，傅傅。”碧初被抱个满怀，来人正是刚才在马车上同她招手的女郎，月照的吉洛公主。
　　月照同大衡结盟，已有多年，与西庭的往来更是十分密切。碧初同月照的皇子皇女们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和面前这位吉洛公主最为亲密。
　　“吉洛，不许胡闹。快放开初儿妹妹。”挨了骂，吉洛只好放开碧初，朝自家哥哥吐了吐舌头，以示不满。
　　果然吉逸还是拿他这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碧初笑笑，走上前去。“大皇兄，逸哥哥，宇羌皇子，一路辛苦了。”
　　初儿？逸哥哥？碧初同宇羌间的亲密无间，令沈西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简短的寒暄过后，众人准备启程回宫。
　　“坐马车去。”沈西延拉着缰绳，说什么也不肯让碧初上马。
　　这人又抽什么风。自己刚才就是骑马来的，好端端地怎么就非得去坐马车。
　　“不是说困得不得了？去马车上瞌睡一会，今日还有得熬呢。”沈西延说完，翻身骑上了碧初的那匹马。

　　不知何时回到了大衡皇宫。沈西延推开车门，看到在车内睡得东倒西歪的碧初，不由得笑出声来。“困成这样，刚才还要逞能骑马，也不怕睡着了，从马上摔下来。”
　　“托五皇子的福，这不是没机会摔了吗。”碧初睁开眼，理了理衣服，正要下车，突然感觉身上一暖，是沈西延将他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外面风大，初儿小心着凉。”

　　寒暮宫。
　　“公主哪里得来的氅衣？”临晴从碧初手中接过大氅，有些疑惑。
　　“沈西延的。”碧初将脱下的朝服递给临晴，伸手去拿头上的簪子。她赶着回来换衣服，没有和沈西延他们一起去正殿见景平帝。各家的女眷们一大早就入宫了，这会都在寒暮宫的主殿里陪太后说话呢。自己要是去的太晚，可就有失礼数了。
　　“公主，可要让人将这大氅给五皇子送过去。”临晴不知道如何处置手中的氅衣，有些为难。
　　“他现在估计正忙着陪皇舅见两国使团呢。”碧初想了想，“算了，先收着吧，回头再说。”
　　从净室出来，临晴侍候碧初换了一条间色裙。“奴婢给公主梳个双刀髻吧，跟公主身上这裙子配起来，既有娇媚之姿又不缺英气。”
　　“省点力气吧。晚宴之前还要再打扮一次，有你忙的时候。”碧初走到镜台前坐下，打开妆奁。“梳个简单点的就行。”
　　她到寒暮宫主殿的时候，吉洛正在拜见太后。
　　“大殿上就我一个女子，他们又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大事。”吉洛撇撇嘴，显得很委屈。“皇上见我无聊，就让我来这找你了。”
　　碧初点点头，向太后介绍起吉洛来。
　　拜见完太后，吉洛将碧初悄悄拉到一旁。“傅傅你老实交代，你同那个五皇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自己跟沈西延？碧初一头雾水。
　　“你不要装傻，我看见他上你的马车了，还亲手为你披了大氅。”
　　“你看见了？逸哥哥他们都看见了？”
　　自己跟沈西延之间没什么，今日之事完全可以解释为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只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如果真的让他们看见了，还是不经意地解释一下为好，以防有人日后有意生事，给自己和沈西延添麻烦。
　　吉洛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放心放心，我是因为走得晚才看见的，哥哥他们没有看到。”
　　“但是傅傅，你看那个五皇子的眼神告诉我，你看上人家了。”吉洛说着，摆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哎呀傅傅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那个从小惦念的小哥哥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变心了呢。”
　　吉洛的调笑，让碧初简直心乱如麻，自己真的对沈西延动了心，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吉洛，其实，他就是那个人。”
　　悄悄话没能说上多久，两个人就被各府的小姐包围了。
　　进宫的机会实在难得，对于一些身份较低的女眷来讲，可能今生也就只此一次了。今晚的宫宴，京都所有王侯贵胄，权戚重臣家的公子们都会出席，有惦念之人的姑娘们，为了引起心上人的注意，自然是要将自己打扮成花容月貌之姿，；没有心上人的，也大多忧愁着自己的婚事，在外表上下足了功夫。万一能入了哪位皇子或者贵门公子的的眼，可就能青云直上，无所忧虑了。
　　碧初觉得今日的寒暮宫中莺莺燕燕一群群，可实在是太养眼了。她从进殿以来，见到的各位贵女，妆容发髻皆不相同。光是欣赏各位小姐们的发髻就已经让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
　　真该让临晴跟过来好好学学。
　　小丫头向来不喜欢这种宴会，主殿又不缺伺候的人，碧初就没让她跟着。
　　其实碧初原本也不大喜欢这种宴会，小时候都是想尽各种理由，能躲就躲。但是后来去了西庭，她慢慢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躲，也无法躲开的。如果自己躲开了，娘亲就要一个人孤军奋战。
　　同西庭那些暗中充满了刀光剑影的的宴会相比，今日的宫宴不过是要应付一些女眷们，难度小多了。找到共同话题，同她们说笑一阵就行，还能顺带着树立一下自己平易近人的形象。